“與狼共舞怎麼會被起了這個綽號呢？”羅納德心情大壞。

好萊塢最怕被人起外號，有的時候，一個本來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由於被起了外號，就可能變成一生跟著你了。

看看拍了“天堂之門”的邁克爾·西米諾，職業生涯被扣上了弄倒閉了卓彆林創建的聯藝影業的名聲，以後哪還有人敢請他拍攝大製作電影？

隻能幫人當當劇本醫生，或者給想在好萊塢瀟灑一把的土豪投資者，拍點小成本製作的電影度日。就算你有奧斯卡最佳導演的名號護身，也沒有用了。

現在好巧不巧，獵戶座還真的麵臨財務危機。他的那部“瓦爾蒙”要是不能翻本，出現財務危機也就是明年的事情了。

要是“與狼共舞”真的被扣上了凱文之門的帽子，那在時間上搞不好也就正好和獵戶座的危機重合了。人們不會去細細追究到底是哪些導演的電影耗儘了獵戶座的錢，而隻會找一個替罪羊來指責。

而正好和“天堂之門Heaven’sGate”諧音的“凱文之門Kevin’sGate”，不是正好順手來用嗎？

兩者都是大投資，都是一個長期支持藝術家創作的製片公司出問題前的最後一個電影。這不是巧了嗎？到時候這個外號肯定不脛而走。

羅納德心裡有點煩躁，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出現在“與狼共舞”的身上，否則肯定連帶了白日夢影業的名聲也臭了。

“我們得去凱文那裡和沉默的羔羊兩個劇組轉轉了……”，羅納德最後和邁克·麥達沃伊達成了共識，多做準備，防止這種十年一遇的大仆街掉到自己的頭上。

謠言肯定傳得最快，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去劇組安定一下人心。

戴安萬般不舍，不過羅納德是去處理正經事，她幫著收拾好了行李箱，還在裡麵塞好了紅茶和保溫杯。羅納德懷裡揣著戴安的溫度，就上了飛機。

……

“我們來看看拍攝的進度……”，羅納德和邁克·麥達沃伊聯袂出現在了南達科他州的的自然保護區，到了劇組以後，發現正好在拍攝野牛群遷徙，和蘇族印第安人狩獵的鏡頭。

“啊，你們來了，要去見凱文嗎？，還是先在大本營等他？”雷切爾·塔拉萊就在劇組的營地等著羅納德兩人。

“他們人呢？今天拍到什麼進度了？”羅納德拿起了桌子上的拍攝進度表，看了起來。

“嘩嘩嘩……”羅納德把進度表翻得嘩嘩響，結果隻找到了今天的拍攝進度安排的其中一頁，“其他的呢？這個進度表不完整吧？”

“都在這裡了啊？”雷切爾·塔拉萊過來接過羅納德遞過來的進度表，翻了起來，“沒錯啊，就是完整的進度表……”

“你確定嗎？”羅納德一副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雷切爾·塔拉萊，她可是自己專門派來，盯著劇組的拍攝進度的，這就是你給出的工作成績？

羅納德手指握成了拳，又放開。趕緊把裝了紅茶的保溫杯拿出來喝了一口，“要保持冷靜！”

但是旁邊接過進度表瀏覽的邁克·麥達沃伊，就沒有這麼冷靜了。接近50歲的他，有些高血壓，一下子被刺激的眼前一黑，坐在了椅子上。

“你還好吧？”羅納德看著邁克·麥達沃伊臉色發白的樣子，上前詢問。

“我坐飛機總有些暈機，有時候會延遲發作……”麥達沃伊知道，決不能在這個時候流露出什麼，趕緊解釋了一句。接著從胸口的兜裡掏出一個小盒子，從裡麵倒出了一粒藥片，生吞了下去。

造成兩人心情激動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張拍攝進度表，今天的進度表上，赫然隻有一個鏡頭的拍攝安排。

邁克·麥達沃伊在劇組也有一個製片人盯著，也是女性，和科斯特納去了拍攝現場。而塔拉萊則在營地等候羅納德的到來。

麥達沃伊吃了藥片，緩過來一些，他讓塔拉萊幫他去倒一杯熱水，好化開他每天都要吃的營養補充劑，趁著這個機會就和羅納德關起門來說話。

“當年天堂之門，邁克爾·西米諾就是搞定了那個女性製片人……”

這話說了一半，羅納德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當年也是經曆過天堂之門醜聞的。邁克爾·西米諾每天早上就和女主角伊莎貝爾·於佩爾，和那個女製片人，三個人大被同眠，早上醒來，三個人就先把自己弄嗨了，然後再到現場決定拍攝麼。

因為製片人被他迷的神魂顛倒，所以劇組整個脫軌了。一個配角揮鞭子抽的特寫鏡頭，他都可以拍上三天。在無所謂的環節上，無謂的浪費時間和膠片，也就是浪費金錢。

他還因為埋怨道具搭景的小鎮的街道太窄，就把布景裡所有的木質房屋全部拆了，再重新搭建，這樣坑了不少劇組的錢。

當時也是一個新晉的聯藝影業的高管，為了出成績，缺少製片的經驗。另一個高管則想著辭職走人，所以不怎麼管這種事情。

兩人聊了一會兒，都覺得未免太過相似了。這個“凱文之門”的外號，似乎不是空穴來風啊。

“我們要去拍攝現場看看真實情況再說……”邁克·麥達沃伊向塔拉萊道謝，又弄出一個塑料包裝的袋子，撕開後把裡麵的粉末就著熱水化開，服用下去，“這是我找人特製的營養劑，對我的身體很有好處。”

“我猜這個鏡頭肯定有相當的難度對嗎？否則為什麼每天隻拍一個鏡頭？”羅納德也定了定神，他對塔拉萊還是相信的。

“野牛群和普通的牛群不同，一跑起來就很難停下來。往往要跑出十英裡以上的距離，專業的野牛牧馬人，才能慢慢的往回趕。”

“哦，是這樣，聽上去比拍火車的鏡頭還要難拍似的。”羅納德聽到這裡，覺得還是情有可原的，雖然一天一個鏡頭，還是有些離譜。但並非是西米諾那樣無法無天就好。

“科斯特納是個新導演，他的藝術品位很好，所以要求高一些，這個野牛群奔馳的鏡頭，大概本周拍的差不多，接下去的速度就能提高了。”

三人坐著皮卡車，往劇組所在的自然保護區的荒野裡前進。塔拉萊給他們解釋拍攝緩慢的原因。

不是塔拉萊不著急，不想辦法加快進度，而是這部電影的一些鏡頭，確實非常難拍。

羅傑·科爾曼是最厲害的拍火車戲的高手，馬丁·斯科塞斯的第一部長片“冷血霹靂火(BoxcarBertha)”，就是在科爾曼的指導下，在拍攝前先做好充分的準備，然後一周時間集中拍攝了所有的扒車鏡頭。

和野牛群一樣，火車也是一起動起來，就要開出去好遠，一個上午最多拍一兩個鏡頭的困難拍攝對象。

火車好歹還是一個可以預測的物體，火車司機在接到信號以後，可以馬上刹車，然後倒車章來。但是野牛群成百上千，也沒有固定的頭牛來聽號令，一奔跑起來，就非得等到他們自己願意停下來才能往回趕。而且不能速度太快。

這群野牛，是一位富豪為了複興美洲野牛的自然生態群體，而放養的。這種物種實際上已經宣告野外滅絕。拍攝如果太過急躁，野牛群奔跑過度，很快就會掉體重，也有可能導致死亡。

這位富豪肯定不願意劇組過度使用，所以也得照顧著珍貴的野生動物，慢慢來。

“羅納德，你來的正好……”凱文·科斯特納剛剛結束了今天的拍攝，夕陽西下的環境下，一片野牛群就在地上慢跑，後麵的專業放牛人都很緊張的圍著，生怕一不小心激起了他們的蠻勁。

“聽說拍攝的很困難？”

“是的，這樣的鏡頭，我們一天隻能拍一條，很麻煩，好在馬上就要拍好這一段了……”科斯特納騎在馬上，他今天也像印第安人一樣騎光背馬，操控的很熟練。

要說科斯特納，對這部電影倒是不含糊，什麼鏡頭都自己上。羅納德看了看劇組的情況，科斯特納可以說令行禁止。這和他不用替身，自己騎這種有風險的光背馬，不無關係。

現場的很多人，都是和他一起拍攝西部片的老搭檔。他們都服科斯特納這種狠勁。西部片不是談情說愛的愛情片，能騎光背馬，以身作則的導演兼主演，這些人都挺服氣。

羅納德和他一起，在劇組巡視了一圈，發現倒還真沒有像邁克爾·西米諾那樣亂來。整個劇組的執行力和士氣，可以看得出來科斯特納還是做了大量的工作的。

而且，西部片這個片種其實已經漸漸落幕了，科斯特納出道以後，連接拍了幾部西部片和體育片，都是有大場麵的電影。他看那些導演的工作，學到的調度能力還是很強的。而且科斯特納為人豪爽，在劇組也累積了很多人脈關係，可以說碩果僅存的那些西部片人才，可能有一半都被集中到與狼共舞的劇組了。

彆的不說，這種多個騎手一起追逐野牛的戲份，就不是一般人能夠駕馭的了的。

看完現場，晚上羅納德和邁克·麥達沃伊又接著看了樣片。雖然拍的進度慢，但是畫麵都非常不錯。凱文·科斯特納對什麼是好東西有足夠的品味，隻是要怎麼拍出來這些有品味的畫麵，他需要更多的時間和膠片來慢慢磨。

……

誰知道，剛剛鬆了口氣的羅納德和邁克·麥達沃伊，晚上又被科斯特納上門的一番話給弄得很惱火。

“劇組的拍攝自計還能堅持到下周，我們還需要一筆資金來完成這部曠世佳作。”

“不是，你怎麼又要錢？”塔拉萊也對這一下突然襲擊措手不及，“我看過預算表，拍完不會有大問題。”

“嘿嘿，你知道的，我也是為了電影藝術。”科斯特納的意思很明白，我那都是假的。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南達科他自然保護區，除了劇組的工作人員以外，就是一些請來做群演的真正的印第安人。

這裡不是好萊塢，有各種各樣的機構裡的工作人員，一個製片人，真的可以行使她的權力。而這裡，劇組大多數都是科斯特納的人，那些印第安人也對電影的劇情有好感，沒有人會把真實情況告訴塔拉萊。

她在這裡，有點被人蒙蔽的狀況而不自知。

凱文·科斯特納的這一招，好萊塢也有很多人用過。就是連哄帶騙，先開機拍攝。按照自己的質量要求，明明現在的預算拍不完，但是先拍再說。

到了錢用完了，就向製片人再要，反正這一部分的膠片質量很好，你不可能就此停拍吧？那樣先期投入都要打水漂了。要想拍完，上映收回成本，就得咬牙再追加投資，寧願攤薄自己投資的股份，也要把電影拍完。

當然，也有些導演，玩到後麵玩脫了，完成的膠片質量拍的並不很好，或者在製片人那裡不被認可，最後不得已瞎拍一氣湊成時長上映的也有。

邁克·麥達沃伊特彆明白這種情況，他在聯藝和獵戶座，都和以這些藝術家打交道聞名，知道藝術家大多數也是流氓。科斯特納的這個手段，他也早有預料。

和羅納德對視一樣，邁克·麥達沃伊問了那個問題，“你要多少？”他藏起來的預備預算，還有300萬500萬的額度。

“我還需要一千萬……”

“嘿……”，羅納德笑了出來，這是憋了一個大的。

他正色的看著科斯特納，用手指著自己的嘴巴，“看我的嘴型，凱文……

沒……門……！”

“嗨，彆這樣，羅納德，你看了我的樣片，你也很喜歡的對嗎？你不能讓這樣一部傑作不能和觀眾見麵。曆史上的西部片，從約翰·福特開始，就是好萊塢最重要的片種，但是很少有對印第安部族正麵描述的。那些西部片裡，印第安人不是剝頭皮的壞蛋，就是搶女人的強盜……

這是第一部，對印第安人做客觀而正麵描寫的電影。你不能對他這樣……”

“你也不能對我這樣，凱文。我為了你的夢想能夠成真，給了你很多特權。你是第一次做導演，我就給了你順序拍攝的特權。還讓你使用印第安語言做電影語言。到南達科他來拍攝野牛群遷徙，印第安部落狩獵的鏡頭，我給了你這麼多的信任，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一千萬，一千萬我能拍三部西部片了！”

羅納德越說越氣，上來指著科斯特納的胸膛，就用手點了他好幾下。然後一步步往前走，逼著科斯特納後退。

這種時候，談判就靠著一股子流氓的氣質，看誰能唬住誰。

“彆這樣，彆這樣，有話好好說……讓我們坐下來慢慢談……”邁克·麥達沃伊和塔拉萊上來，裝模作樣地拉開了兩人。

科斯特納被逼到了自己的沙發那邊，氣勢上處在了下風。

“我可以自掏腰包一部分……”他說出了自己的底線。

“你還能掏多少？”羅納德笑了，科斯特納又沒什麼特彆賺錢的作品，為了拍這部電影，把自己三百萬美元的片酬作為投資份額，都投入了進來。還通過邁克爾·道格拉斯的關係，找到了歐洲的發行渠道，然後把這部電影在歐洲的發行收入作為抵押，從裡昂信貸銀行貸款，再加上羅納德和獵戶座再各出一部分，才算湊齊了拍攝的資金。

“我可以把預付款也作為投資……”

“你拉到吧，那才多少錢？”，羅納德笑著拍了拍科斯特納的肩膀。這家夥現在錢不多，講到錢就被自己的氣勢壓住了。

“我和邁克·麥達沃伊先生商量一下，可以停拍。”

“羅納德！”科斯特納都驚了，你真的不要算了？

“除非找到新的投資，而且你也必須付出代價……”

請科斯特納先出去，兩個人快速交換了意見，因為這部電影已經成立的項目公司，邁克·麥達沃伊樂見羅納德增加他的投資份額。

但是凱文之門的名聲也要顧忌，不能重蹈“天堂之門”追加投資以後在媒體上被盯著狂批的情景。

最後，兩人商量了一個辦法由羅納德找東亞的發行商，把這裡的票房收入打包出去，然後變成發行商的預付款，打進劇組成為追加的預算。

但是，這個事情除了科斯特納等幾個核心人員，誰也不告訴。對外宣傳的時候，還是堅持1800萬的製作成本。反正這部份錢也可以算成是海外預收款，財務上列支的時候換一個科目。

兩人商量好，羅納德又給索尼在紐約的辦公室打了幾個電話，最後敲定了這個追加投資的安排。

“進來……”，科斯特納被再次放進了房間。

“我們可以給你追加投資……”

“Yes！”

“彆高興的太早，我們有條件的……”

“你請說……”

“追加的部分，必須由塔拉萊女士監管，所有的支出都需要她的簽字……”

羅納德和邁克·麥達沃伊商量好了監管措施，總之之前這樣被騙的情形不能再出現。

“謝謝，謝謝！”凱文·科斯特納剛才都有點擔心是不是會真的停拍了。

“另外……”羅納德看了一眼科斯特納，對方馬上停止了慶祝，然後看著羅納德，眼巴巴地等著他說的條件。

“這是最後一筆了，如果你不能按時，按預算完成，我們不但要扣光你的片酬，還要根據拖延的時間和預算，來倒扣你的錢。”

“好吧，我答應……”科斯特納是真的孤注一擲的想拍成這部電影，這種苛刻的條件他也答應。

“彆讓我們失望，凱文。”羅納德把當年聯藝對付邁克爾·西米諾的措施都用上了，保質保量科斯特納還能分到一筆分紅，要是還拍不好，那就活該賠錢了。

“我不會的……”科斯特納背上都是汗，出了辦公室到了那幫西部片的兄弟那裡。

“怎麼樣？”大家都上來詢問。

“還在這呆著乾什麼，馬上開工！”

“喔喔……”那些工作人員心中有底，馬上一哄而散地去準備拍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