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頓中城第46街的一段,從一早上就被警察封鎖,用來配合“名揚四海”劇組的拍攝。
大隊人馬從哈倫中學,轉移到了這裡的一座石質建築門外,拍攝主題曲舞蹈的外景。
選擇這所建築當電影裡學校的大門,原因很簡單,艾倫·帕克喜歡演藝專高的大門,所以在第46街上找了一個類似的。
這座大門左右兩邊的十字路口之間的這段路,被製片人申請封鎖了三天,用來拍攝。
其中一端和第46街交叉的橫馬路,也被一同征用,用於停放道具車輛。
為了拍好這場重頭戲,劇組還額外雇了30位現場助理,帶著摩托羅拉的無線對講機,協助現場拍攝。
羅納德站在攝影機的背後,看著這些現場助理穿著統一的,胸前印著“Fame”白T恤,聽取攝影指導邁克爾·塞雷辛的命令。
“我孩子的爸爸,是奧斯卡獎獲得者。”白T恤後背上的這行字,讓站在旁邊的羅納德會心一笑。
“當導演宣布拍攝以後,你們主要維持車輛的進場秩序。在扮演安格魯的演員把安裝著喇叭的出租車開進場地後,車隊開始準備……”
看了昨晚編舞的新編排,艾倫·帕克決定給這場戲再增加一些真實性。
所有的車輛,不再是事先停靠在路上,而是在和46街交叉的橫馬路上排隊,再以慢速依次開進46街。儘量讓舞者截停車輛的場景看上去像真的。
“所有的車輛,按照編號緩慢進場,速度上限不允許超過6英裡/小時。我再重複一遍,不許超過6英裡/小時。”
“準備演練一遍。”導演見大家任務分配完畢,向第一助理導演下達了命令。
羅納德向後退到導演視線之外,站在了一個蘋果箱旁。
助理導演拿起對講機,命令汽車進場。攝影機的操作員指揮小組們緩緩往前推著機器。
舞蹈演員們從大門裡衝了出來,在音響組的迪斯科歌聲裡在街上起舞。
這時按照原定計劃,打頭的汽車應該刹車,後麵的車隊依次刹停,司機們從駕駛室內探出頭來觀察情況。
但是打頭的司機好像有意和舞者開了個玩笑。他先是假刹車了一下,車頭一點。舞者停下準備起舞的時候,他又往前拱了半尺。
這下惹惱了車前的舞者,他本來就隻在鏡頭前露一個背影,沒搶到露臉鏡頭,這下又被司機晃點,一時怒從心頭起,用力的拍起了汽車引擎蓋,質問司機想乾什麼?
司機是個意大利裔,下了車就開始嘴裡用意大利語說著什麼,抬手就推了舞蹈演員胸口一下。
這個舉動,激起了舞者的火氣,想反推司機一把。不過他體型瘦高,打架不是他擅長的形體動作。
意料之外的援軍來自攝影組,攝影機操作員把機器交給助理,帶領推拉員們大步趕上前來,一下就把司機推出老遠,“你她媽地在搞什麼?不知道在拍攝現場不按照計劃來,會害死大家的嗎?”
原來操作員肩扛著攝影機就在汽車的前進延長線上拍攝。如果這個鏡頭拍攝到一半,司機再來一下假刹車晃點,倒黴的就該是在攝影機後方盯著取景框的操作員了。
有卡車司機工人工會撐腰的意大利裔,沒料到來自英倫三島壯漢的意外挑戰,一時陷入下風。
艾倫·帕克讓攝影指導邁克爾·塞雷辛叫住自己的人。他走到意大利裔司機麵前說道:
“我很喜歡你那個假刹車的發揮,讓演員的表演很真實,不過正式拍的時候要注意安全,不能再用這種危險地花招,你明白嗎?”
司機當然明白了導演話裡的含義,知道導演站在自己一邊,伸出大拇指向著導演示意。
然後在艾倫·帕克背過身走回去的刹那,快速的把大拇指顛倒,朝著攝影機操作員挑釁。
攝影機操作員輕蔑地一笑,指指自己的雙眼,又比出兩根手指對著意大利佬的眼睛一指。意即“我會盯著你的,不要再讓我抓到你個癟三搞鬼。”
英倫的片場裡,長時間存在階級壁壘。導演,演員等屬於上流階層,說著正統的上流口音,或者莎士比亞戲劇腔。
攝影機操作員,場記,道具,錄音,等等工種都屬於勞工階級,以操倫敦東區考克尼口音的為多。他們歸第一副導演指揮,就像不列顛軍隊裡的,隻有軍士長才指揮的動大頭兵。
雖然導演艾倫·帕克自稱從小混跡倫敦東區,不過他可不會說考克尼口音,連帶著不列顛籍的劇組工人,都不把導演看成自己人。
矮壯敦實的攝影機操作員,根本看不起意大利裔司機那種瘦瘦的蔫壞風格,就像在足球場上,一個不列顛好漢,可以打七個娘炮。
第一副導演拿起無線電,開始呼叫後排的大車司機。
一輛一輛的汽車,緩緩地倒出了第46街,回到出發位置。
羅納德看著助理們像交警一樣指揮交通,讓一切恢複原狀,場記帶著道具巡查,確保一切都道具都恢複到初始位置,以免穿幫。
編舞在給舞蹈演員們指出一些問題,帶著大家回到了樓裡,等待正式拍攝。
一百多人的大劇組,恢複原樣需要時間,不像在錄像機上倒帶那麼容易。
等到萬物回複初始,可以進行正式拍攝,羅納德一看表,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
“怪不得要申請三天拍攝時間,像這樣拍,一天也來不了幾個鏡頭。”羅納德暗暗點頭,這都是課本上不可能學來的經驗,需要在劇組摸爬滾打,才能知道的。
“各部門注意,下一條正式拍!”
大場麵的拍攝指令,要通過無線電下達,除了在現場馬路當中導軌上的主攝影機,還有假設在路邊一家門麵二樓的第二架攝影機。
經過精心的調度,攝影指導可以讓兩台攝影機互相不拍到彼此,以免穿幫。
車隊就像尋常馬路上的車流,魚貫進入第46街。
“給我一個熱東西,寶貝,就在今夜”
舞蹈群演衝進了街上,打頭的意大利裔的司機沒有在啥車上耍花樣,一個急刹車停在了群演前麵。
二樓的第二攝影組拍到了急刹車給車隊帶來的連環影響,車隊一連串的急刹車很漂亮。那個打頭的司機不愧經常參加電影拍攝,對導演意圖拿捏的很到位。
接下來應該是群演爬上打頭的凱迪拉克,在車頂上開始起舞,其他舞蹈演員在停下來的車流中間翩翩起舞。把整個第46街變成迪斯科舞廳。
打頭的意大利裔司機還記著導演的暗示,要給群演們一些意外,激發真實的反應。
他把檔位換到空檔,然後踩了兩腳油門。
“轟,轟”
本來打算登上車頂的舞蹈演員被嚇了一個機靈,從車前方一下子散開。
“Cut!”,導演叫停了這次拍攝,演員沒有按照預定的演,被嚇到了以後也沒有順勢往下演,停在旁邊。
脾氣火爆的攝影機操作員大叔,把攝影機放地上後幾步蹦到前麵,“嗨嗨,你又怎麼回事?”,指著還在車裡的意大利裔司機就罵開了。
司機換上一檔,踩了下油門,車子往前竄了一尺,堪堪在操作員麵前停住。司機想嚇他一嚇,這麼牛皮哄哄的乾嘛?不知道意大利人卡車司機工會的厲害嗎?
身為倫敦東區西哈姆聯隊三代球迷的攝影機操作員大叔忍不住了,一拳打在凱迪拉克的引擎蓋上,框機就是一個坑。
下車嚷嚷著找麻煩的司機,被操作員大叔一把推到在地。
這下車隊裡所有的司機都下車了,要為頭車司機討個公道,而另一邊的舞蹈演員們,也衝上前去,堅決和攝影組的人站在一起。
羅納德冷眼旁觀,這架應該打不起來,雙方都比較克製,看來要等領頭的談判解決。
果然,在第一副導演,和司機們的頭兒交涉以後,雙方同意:劇組賠償凱迪拉克引擎蓋的維修費用,司機保證以後的拍攝中按照導演的指令,不再進行突然襲擊。
另外,司機一方要求攝影機操作員大叔,對被他推倒在地的司機,口頭道歉。
導演艾倫·帕克指著操作員,也不開口,舉手示意他趕快去道歉,不要耽誤拍攝。
“你他媽的就是個軟蛋,艾倫。我才不會向那個娘炮道歉”,操作員聽到這項奇特的要求當場罵起了導演,“哪有打贏的向打輸的道歉的?”
“邁克爾,管好你的人。”導演不和操作員直接說話。
“忽克魷!我辭職,我不能為一個軟蛋工作。”攝影師操作員操著倫敦東區考克尼口音大罵。
舞蹈群演們都圍著大叔,為他打抱不平,畢竟大叔是為了他們出頭,才和意大利人起了衝突。
“彆擔心!”大叔反過來安慰這幫年輕人,“我有工會保護,可以拿到全額工資和返程機票。”
“憑我的資曆,兩個星期就能找到一份新工作。我很高興能不為這個混蛋工作了,他一點也不在乎你們的安全和健康。”
“我見得多了,彆看艾倫·帕克那個娘炮天天說要拍反映人性的電影,我看最沒人性的就是他。孩子們,你們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