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納德又一次翻開自己的名片冊和通訊錄,尋找可以幫助自己的人。他還是想找一位合格的律師仔細谘詢,作為在紐約一個毫無人脈的年輕人,遇到事情就是這麼痛苦。
實在不行,就隻能從電話簿上找些律所碰碰運氣。
翻到的這張名片是選角導演朱莉婭·泰勒介紹的經紀人艾迪。自己和他談過一次,印象中是娛樂業裡難得的實話實說的人。他路子很野,簽了不少低成本演員和模特。也許能問問他有什麼人脈。
“艾迪?我是羅納德,羅納德·李,還記得我嘛?……我需要一些法律方麵的建議,你認識什麼娛樂業,或者知識產權方麵的律師嗎?對……不要太貴的那種……。”
“我有一位一起長大的律師好朋友,也是猶太人,叫鮑比·唐內爾,你可以去找他試試。”
羅納德站在這家毫不起眼的律師事務所門前,裡麵好像隻開了一盞日光燈,門口黑乎乎的。確認了門牌上的名字“羅伯特·唐內爾及同事律師事務所”,羅納德推門而入。
“你好,我想找鮑比·唐內爾律師谘詢一下劇本署名糾紛的事情,是艾迪介紹我來的。我提前打了電話,但是你們電話打不通,隻能直接上門了。”
前台是一位年輕的黑人女士,她上前接待羅納德:“噢,貝爾公司在檢修電話線路,所以電話暫時不通。鮑比律師出庭去了,你有什麼要谘詢的?我們這裡還有兩位資深律師,尤金·楊,和埃琳娜·弗魯特,可以給你提供服務。”
“我有電影劇本署名的糾紛,要谘詢一下。”羅納德心中有些狐疑,不會是電話費沒交,被貝爾公司斷了吧?而且這裡怎麼這麼黑,隻開了一盞燈。
“具體是什麼情況?你可以先和我說說嗎?我也是法學院畢業的,正在考律師資格證。”
羅納德看著這位前台小姐:“好吧,我叫羅納德·李,
“瑞貝卡”黑人前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我在米高梅的熱午餐劇組工作,和導演達成了口頭約定,……但是最後他們沒有給我署名,這是我收集的一些證據,這是劇本的最終稿,這是我寫劇本的底稿,這幾位是可能的證人名單。”
“哈,李先生,你在我們律所的客戶裡,算是準備的最充分的了,屬於模範客戶。”
“我之前找了科克蘭&彼得森律師事務所,他們告訴我沒戲。但我不甘心,還想換個律師問問,我可以出得起谘詢費的,我有正式工作,人像攝影師。”
前台小姐看自己這麼年輕,有點疑慮自己是否付得起谘詢費。羅納德連忙肯定了一下自己的支付能力,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好吧,我問問弗魯特律師,和楊律師誰有空,能和你聊聊。”前台小姐看在谘詢費的麵子上,還是進房間叫律師去了。
“我得上庭。”一個胖胖的白人女性,弗魯特律師背上包走了。
“彼得森的人說沒戲了?口頭合約,不是工會會員,告訴他彆浪費錢了,我得忙那個故意殺人的案子”大個子黑人律師尤金·楊對前台說。
“我正好沒事,加入這裡兩個月了,總是給你們做研究,打下手,我該接一個自己的案子了。”
一位年輕的白人女律師接過前台拿來的名片,表示願意接這單谘詢,“羅納德·李,試鏡人像攝影師。”
“我是事務所的正式律師,叫林賽·多爾,你要谘詢的是電影劇本的署名權糾紛,對嗎?”
羅納德坐在會議室的椅子上,看著對方。多爾律師很年輕,長著一張娃娃臉,有兩顆可愛的小兔牙,很漂亮。不過看上去剛剛大學畢業的年紀,作為律師,是否是谘詢求教的合適人選?
林賽好像看出了羅納德的狐疑,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了他“我是哈佛法學院畢業的,隻考了一次就通過紐約州律師資格考試,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的專業素養。”
“抱歉,多爾律師,我不應該懷疑你。”羅納德接過名片,上麵哈佛的校徽,和律師頭銜打消了他的疑慮。
“如果你沒有異議,我們可以開始,我的谘詢費率是每小時150美元。”說著林賽按下了律師計時鐘。
聽完羅納德的敘述,檢查了所有文檔,林賽·多爾律師眉頭緊縮,拿起黃色鉛筆,用另一頭的橡皮敲了敲拍紙本。
“應該說你做了一件不謹慎的事情,李先生。口頭合約在法律上沒有什麼約束力,全靠當事人履約。”
“是我幼稚了,我以前沒和大製片廠的人打過交道。”
“你為什麼不讓編劇工會為你仲裁呢?據我所知,隻要你有底稿,他們的仲裁是比較公平的,而且結果是強製性的,製片方隻能接受結果。”
“我還沒有加入編劇工會。是因為導演答應我在劇本上署名,我為了用這劇本申請編劇工會資格,才答應免費為他改的。”
“原來是這樣,那彼得森給你的建議也合情合理。”
“怎麼,你也建議我放棄署名權嗎?”
“現在說這個還為時過早,不過我有一件事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不願意讓你署名?據我所知,一部電影最多可以署三個編劇名字,而劇本上隻有一個。”律師小姐問道。
“導演說他們和編劇簽了署名獨占協議。”
“這不正常,我得查查相關案例”。律師小姐起身去了圖書室,查詢起曆年相關的案例。
過了一段時間,林賽·多爾律師又拿著拍紙本又回到了會客室,“我找到了”。
一頭金發乾練地紮在腦後,律師小姐的一雙藍眼睛閃著興奮的光芒:“電影的編劇創作屬於委托創作,是製片人有了故事以後,委托編劇寫成劇本。”
“那樣的話,這個劇本的產權屬於製作人。他有決定權,完全可以把做了三分之一以上劇本修改的你,也放在署名欄裡。問題出在他簽那個獨占協議,他沒有理由這麼簽。”
“你的意思,是製片人又在騙我?”
“不,我的意思是,這個獨占協議非常不合理,製片人他一定是得到了什麼,才肯付出這個獨占權。”
“我有點糊塗了,多爾小姐”
“這樣”,林賽·多爾用鉛筆在拍紙本上寫下兩行字,轉過來給羅納德看。
“故事:”(Story by)
“劇本:”(Spy by)
“這兩種署名方式,在好萊塢是兩個概念,你知道吧?”
“是的,故事是指想出一個核心故事概念的人,劇本是具體撰寫劇本的那個人。”
林賽又寫了一行
“寫作:”(Written by)=故事+劇本
“如果署名‘寫作’,那是最高等級的署名,等於故事和劇本都出於一個人之手。隻有這種情況下,編劇才隻署名一人。”
羅納德點點頭表示理解。
“但是這明明這是一部製片人想出故事,雇傭編劇完成的劇本,編劇隻是完成了一份雇傭創作工作,按道理這份劇本的署名應該是這樣:
林賽·多爾在拍紙本上又寫了兩行:
故事:大衛·達席爾瓦
劇本:克裡斯托弗·戈爾
可為什麼劇本上隻有這個編劇的署名?”
“原創劇本:克裡斯托弗·戈爾”
林賽·多爾律師,指著劇本封麵上的那行字,雙眼炯炯有神地看著羅納德。
“這?也許是製片人不在乎署名?”
“不可能,製片人是不可能主動放棄任何一個給他帶來收入和名氣的機會的,除非他有更大的利益。”
“你再看這裡。”女律師又指著劇本封麵。
羅納德微微前傾,讀了出來:“原創劇本?”
“對,原創劇本這種提法,不是劇本標注的慣例,而是奧斯卡獎的提名名稱。也許製片人是用獨占奧斯卡獎提名的機會,換取了編劇的什麼好處。”
“比如:遠遠低於市場價格的劇本轉讓費?”女律師把鉛筆往桌上一丟,得出了結論。
“你的推理很有道理,多爾小姐,你說服我了。但我還有一個疑問,難道他們就這麼有自信,這部電影會得到奧斯卡獎提名嗎?”
“這就超出了我的谘詢範圍。我隻是一個律師,隻能為你分析合約上的法律問題,不懂好萊塢和奧斯卡藝術品味。”
林賽·多爾擺擺手。
“這也許就是你的突破口,李先生。如果我猜測的這個原因是真的,那你手裡就會有一張牌,能讓你扳回一些劣勢。”
“扳回劣勢?”
“首先你要把製片人和導演分開,現在他們還是利益相同的,製片人不想麻煩到去修改和原作者的合同,導演也希望你儘快簽約,幫他完成劇本的最終修改。
我們拋出這張牌,讓他們的利益不一致,隻要其中有一個覺得,解決你的署名問題的收益,要比重新修改和原作者合同的麻煩更大,他們就會幫我們去說服另一個……”
在筆記本上速記下律師小姐的策略,羅納德想了想:
“我還有個問題,製片人說他們有米高梅的法務律師,我想如果我按照你的策略,將了製片人的軍,他一定會請出律師來處理,還有之後的合同問題,我怕他們在合同裡再給我埋坑。”
“我可以接受你的雇傭,合同談判加上審看合同的服務,和我的工時費,一共算你850美元。”女律師微微向前挪動了椅子,兩隻藍眼睛盯著羅納德。
“我的人像工作室還有些收入,可以付得起你的價格。”
“那就說定了。我等你的電話。”
女律師林賽·多爾站起來,和羅納德握了握手。
“你可以去找瑞貝卡簽服務合同。”
滿意的付出了150美元的谘詢費,羅納德和林賽·多爾留好電話,離開了律所。兩人約好,如果和製片人的談判有進展,需要律師介入,就給她打電話。
“耶!”律所裡的林賽·多爾和前台瑞貝卡擁抱在一起,拿出羅納德剛付的150元谘詢費:“快拿去繳電話費,讓貝爾公司把電話恢複了。太耽誤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