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帶著羅納德,走進了校長室隔壁的大房間,門上寫著“留校處(Detention)”。這裡是公立學校校長行使權力的地方,放學後可以留幾個調皮搗蛋的學生懲罰。
兩人坐在會議桌的一角。羅傑科爾曼吸了口咖啡,慢慢說道:
“給我打工的導演,多數是行業新人。所以每個新導演。第一次執導之前,我都會和他們談一次。我會把我的導演經驗告訴他們,讓他們快速入門。“
“你雖然是隻導一天的臨時導演,我也一視同仁,同樣和你談一次。”
“接下來10分鐘,我就和你講一些做導演的經驗。我做導演拍過50多部電影,很多導演一輩子也沒我拍的多。”
“拍電影最貴的就是拍攝階段,前期準備和後期剪輯花不了多少錢。中間拍攝階段,每天花錢如流水。所以在我看來,電影隻有一種拍法,那就是快快地拍。”
“你介意我記些筆記嗎?”羅納德問道,得到羅傑的首肯後,從腰包裡拿出了小筆記本和圓珠筆,快速的記下“影貴拍,前後省,中快拍”。
“在片場有機會就要坐下來,因為導演需要站很久,走很多路。有機會就要休息,否則就會很疲勞,影響第二天的拍攝。這就是為什麼導演的椅子都有名字,防止彆人坐了。”
“找椅坐……”羅納德在筆記本上速記。
“電影最要緊的是開頭第一卷膠片(大概11分鐘),觀眾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第二要緊的是最後一卷膠片,觀眾想知道結局怎樣。中間的那些都無關緊要,隨便拍。”
“1卷最重……”羅納德又記。
“寫劇本的時候要注意把戲集中在幾個主要場景,每個場景可以拍很多場戲,省錢省時間。如果場景能夠用自然光,或者有免費的光線,就多寫點戲,這樣可以節省布置燈光的成本和時間。”
“集中場景,自光省,少布光……”羅納德記完抬頭,等著下一條。
“你會速記嗎?”羅傑起了興趣。
“是的,10年級的時候我參加了速記的函授班。”羅納德回答,“我那時候身體出了問題,說話困難,我姨媽怕我將來找不到工作,所以讓我學一門手藝,好在後來我痊愈了。”
羅傑·科爾曼饒有興趣的看著他速記……
“排練的時候不要著急,需要花多少時間,就花多少時間。排練的時候花的時間,都會在拍攝裡省回來,不返工就是快。”
“儘排練……”
“在片場要自信,劇組的人總是會關注導演在做什麼,尤其是在拍攝開始的時候。要給他們明確而具體的指示。你一進來就要告訴他們鏡頭是怎樣的,這樣他們才會認可你,給你最大的支持。”
“其實拍電影的技術細節不難,作為一個新導演,大概一個星期就能掌握各種技術,聰明點的還能更快。但是演員的表演總是一個大問題,需要儘可能多的學習和積累經驗。”
羅傑侃侃而談,“怎樣激發和鼓勵演員儘情發揮演技,又能控製在電影整體的框架裡,是區彆好導演和壞導演的金標準。”
“除了花時間排練,還要和演員儘可能多的溝通。很多錯誤都是導演和演員之間,沒有相互理解造成的。”
“如果他是一個方法派演員,可以和他探討最高任務,這個角色要什麼?他的動機是什麼?”
“提前給演員明天拍攝的劇本。不要當天給劇本,這樣沒時間消化。”
“如果演員有即興發揮的能力,也可以讓他們即興發揮。不是每個演員都能即興發揮,喜劇演員多一些。不過這也是導演的風格問題,我本人主要還是根據劇本來。”
“讓攝影機動起來,攝影機就是觀眾的眼睛。人的的眼睛不喜歡靜止的東西,如果一個東西在銀幕上靜止超過5秒鐘,人眼就開始厭煩,所以讓攝影機不停的運動,或者讓畫麵裡有新鮮的,刺激的東西。”
“低成本電影的故事情節不重要,人們不是來看故事,而是來看穿比基尼的女人,用機槍掃射恐怖分子,又或者一群高中女生,穿著清涼的衣服唱歌跳舞”。
“永遠相信你的攝影指導,如果你有一個好的攝影指導的話。如果他說拍到了,那就是拍到了你想拍的畫麵,因為你自己看不到。如果你的攝影指導不行,那就換一個,或者自己上。”
室外最適合拍攝的光線是日出日落前後,叫魔術光線。但是魔術光線很短。要充分利用時間。如果想要拍久一點,可以找一個山坡,先在山腳拍主鏡頭。在日落以後,再爬到山坡上去追光線,更高的地方還沒有日落,你可以在山坡上拍特寫鏡頭。帶一個攝影師,一個反光板,和演員爬山就行。因為特寫鏡頭看不到背景,不會穿幫……”
羅傑開始說起他各種各樣的低成本電影省錢秘訣,羅納德記錄的飛快。
“你已經知道好萊塢工法了。一個主鏡頭,兩個過肩鏡頭,然後是特寫……”
“永遠要有幽默感,電影是一個很折磨人的行當,各種各樣的意外,各種各樣的突發事件,你需要有很好的幽默感,才能想辦法靈活處理這些不在拍攝計劃裡的麻煩。”
羅納德的速記很快,往往羅傑剛說完,他就記完了,然後抬起求知欲旺盛的眼睛看著他。
羅傑·科爾曼有點得意,這可能是他做老師最開心的一次了,開心了就忍不住多說了些導演經驗之外的內容。
“如果你想通過電影表達某個主題,要把它放在背景故事裡。永遠不要在電影裡直接跳出來,讓角色開口宣傳某種價值觀。要把他放在潛台詞裡,觀眾才會潛移默化的接受,直接說出來,觀眾就會反感你的說教。”
“到今天為止,我導演和監製了不下200部電影,隻有一部賠錢,就是1962年的‘入侵者’,因為我太想宣傳平等,和進步的價值觀了,所以讓主角開口直接談論黑人的種族平等問題,這是我唯一一部賠錢的電影,雖然影評不錯。”
“最後一條,如果你想當一個電影人,就要堅持,堅持再堅持,如果你想發財,去乾房地產吧。”
“額”,羅納德在心裡吐槽,“你都拍了這麼多賺錢的電影了,怎麼還不發財?我聽說你是千萬富翁啊。不過我也不求在電影行業一定賺到錢,先混個資曆再說……”
合上小本子,放進腰包,兩人起身往外走,羅納德在後麵,隨手關上了日光燈開關。羅傑·科爾曼點點頭表示滿意。
這麼摳門的千萬富翁還真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