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子原諒了謝銘的怠惰，卻並不意味著他就會放鬆對小師弟的要求。

他微笑著從隨身空間裡又抽出一疊卷子，放在謝銘麵前。

“下周份的，下周末我要連這次的一起收。”

謝銘：“……”

孩子的雙眼被渴望知識的淚水浸潤了：“謝謝師兄，師兄對我真好。”

雲中子站起身揉了兩把他的腦袋，自覺謝銘這顆毛茸茸的頭揉起來有點上癮。

他想了想，給謝銘留下三支香。

“有些知識自學確實是有點難度，如果你實在需要老師指點，就點一根。”

謝銘勉強接過它們。

他並沒把這香放在心上，隻以為這大概是師兄對他的精神安慰。

雲中子不再繼續令他分心，丟他在一旁刻苦學習。

他問穆鐸：“這周沒什麼特彆情況吧？”

穆鐸遲疑了一下，如實反饋：“彆的沒什麼，就是周三，兒媳婦來過一次，那天正好應師兄值班，應師兄不知道你跟雜修交易的事，沒給他蓋章。”

“兒……”雲中子反應了一下才明白穆鐸說的是連昭，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他憂慮道：“老穆啊，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穆鐸疑惑：“那……兒婿？”

“……”雲中子放棄跟他交流。

他不能跟在感情上翻車翻到走火入魔的人計較。

他捏捏自己的眉心，“算了，雜修那邊，下午我再跑一趟元英跟他們解釋。”

說到元英，他又想起上次圖書館工地那件事。

連昭到最後也沒跟他說清楚，那睚眥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雲中子雖然對那套“薛定諤的龍九子手辦”有些好奇，卻也真沒指望能從連昭嘴裡挖出秘密來。

他自有辦法來獲取信息。

雲中子登上華交大的官博。

上次那條辟謠長微博的下麵，評論已經累計了好幾千條。

雲中子出局子當天就發了鑒定報告，網友們一看那所謂的文物“市值幾十塊”、“經鑒定為現代工藝品”，頓時對它興趣全無，大感這屆網友之睿智，一個破工藝品也能炒出天地變色的祥瑞熱搜來。

他快速瀏覽評論，在裡麵翻找信息。

龍生九子，既然連昭手裡能有一個，圖書館能挖出一個，那世上大概率還有另外七個。

或許他孤陋寡聞，從前沒聽說過這東西；但倘若是基數上億的網民，那就說不定了。

雲中子很快就鎖定了一條評論。

這條評論不算太起眼，發評人說，在幾年前，他乾活的工地裡也挖出過類似的文物，他不認識上麵的獸，可一看睚眥就知道它們的紋飾是用同一種工具刻的。

他說這東西很玄乎，出土的那天還地震了。

有網友按他描述的信息驗證了地震的事，但後麵再問他工地的具體位置，他卻又含糊其辭不肯好好說，再後來更是乾脆不再回複。

後來有網友看了鑒定報告，殺回馬槍來留言，那個留評的人大概是被嘲得不好意思了，又打了補丁說他不是在瞎編，東西是真的有，地震也真的震了，不過聽說那天的震源中心是他們隔壁市，趕了個巧。

網友們隻當這人是蹭熱度借新聞來編故事，沒當回事。

雲中子看過之後卻上了心。

他開小號關注了這人，還把那條評論截圖留檔。

馬原把他的動作看在眼裡，好奇唏噓不已：“兒啊，就算你跟雜修的未來黃了，也不能把目標轉移到一個工地搬磚仔身上吧？”

雲中子沒好氣剜他一眼。

“Shut up and think！”

馬原雙手按住他雙肩，把他掰過來正對自己，關懷備至道：“來，告訴爸爸，你看著這個搬磚仔、眼裡閃爍著異常明亮的光彩的時候，你饑渴的小腦瓜裡在想些什麼？”

雲中子的語氣毫無波瀾：“萬有引力定律。”

“……”

馬思修惆悵轉頭向穆鐸求助：“賢兄，我和孩子有代溝，你替我翻譯一下。”

雲中子嫌棄拍開他兩隻手。

他退出微博，直接打聽：“高總這學期課多嗎？最近學習累不累？”

馬原當場笑出了聲：“大三的鍵修，道長，鍵修！”

雲中子秒懂了他傳達的情報。

他於是也笑出聲來：“真好，華交大計院對教育的重視果然從來都不讓我失望。”

穆鐸心中不由對高以衡升起一點渺小的同情：“吾從道長的身上深刻領會到了什麼叫——黑心資本主義對勞動人民剩餘價值的壓榨永無止境。”

“理科人的事，怎麼能叫壓榨呢？”

雲中子淡淡一推眼鏡，打算今晚就找個時機去關照他理科同胞的義工工時問題。

“對了，保險起見……他這學期有什麼數學課嗎？”

馬原想想道：“概率論與數理統計？”

雲中子笑逐顏開：“妙啊！這下他必定無法拒絕我了。”

馬原和穆鐸對視一眼，輪流用富有哲思的語言表達了對高總的同情和祝福。

三人又插科打諢了一會兒，不時關心一下在知識的海洋中撲騰的謝銘，本以為周末的時光就要在這樣快活的氣氛中度過——

校學辦竟然有人上門了。

“這兒是校學生會嗎？”

雲中子回頭，見門口立著個俊朗的小青年，眼神乾淨中帶著點野性，咧嘴一笑就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他微微挑眉，身邊的穆鐸接道：“是，你有什麼事嗎？”

來人指指自己，用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說：“我叫孫霖，是管院大二的。”

“我要加入學生會，我想來當會長。”

“……”

屋子裡所有人，包括埋頭學習的謝銘，都不約而同齊齊看向了他。

雲中子麵不改色，不疾不徐朝他走過去，笑得很有風度。

他友好向孫霖伸出手。

“同學，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孫霖禮貌與他握手，“我來想當學生會會長。”

他話音剛落，那邊的穆鐸便一臉肅穆地摸出了手機，翻出電子賬戶開始數錢。

另一邊的馬原則慈愛又和藹地望著他，臉上洋溢著幸福快樂的笑容。

孫霖奇怪望著他倆，“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雲中子看看數錢的穆鐸。

“他可能是想買一口上好的棺材。”

“……？”孫霖不解。

“那他呢？”他指指馬原。

馬原咧嘴笑道：“我兒馬上就要抱孫子了！”

孫霖：“……”校學生會的人好像都奇奇怪怪的。

他昂首挺胸對雲中子道：“你就是雲會長吧？我來之前買過你的照片。”

雲中子沒接茬，等他的後文。

孫霖道：“我知道你能力很強，不過校學生會本就該是精英們的聚集地，會長的位置理應能者居之。”

雲中子笑了：“你覺得你比我強？”

孫霖點頭：“我從前幾年的評優牆上看到過你的績點，你去年平均績點4.4。”

平均績點4.4，意味著全科考試成績平均分94分。

在大學裡，這已經是足以稱為學神的高分。

孫霖驕傲道：“我的績點是4.5。”

雲中子毫不吝嗇誇讚了他：“你成績不錯。”

孫霖自豪揚了揚下巴，又道：“學生會會長每年有3.0分的綜測加分，這給得實在是太多了，我認為這不合理。”

雲中子摸下巴沉吟：“這樣啊，如果你希望少加一點，我今年就可以申請改成2分。”

孫霖卻道：“不，我希望它能繼續保持這種不合理，直到我畢業。”

雲中子明白了。

他眼角浮起笑意：“你是為了加綜測才要當會長？”

孫霖點頭。

雲中子：“學生會長可不是學習成績好就能當的。”

孫霖：“我在轉專業到管院之前，是學傳媒的，對各類公關技巧得心應手。”

雲中子這下眼底也染上了笑意。

他拉過孫霖，按著孫霖在辦公桌主席的轉椅上坐下。

“這是氣象局的電話。”

“這是下周的渡劫清單。”

“這是能動學院的科研經費申請。”

“這是上學年的財務報表。”

……

他接連不斷交代了有五分鐘。

最後，他把學生會主席的胸針擱在孫霖麵前。

“……？”

孫霖懵懵抬頭看他。

雲中子一本正經道：“來，證明你的時刻到了，讓我知道你的能力如何比我強。”

孫霖恍然大悟，頓如打了雞血。

“好，雲會長是個爽快人！你等著瞧！我這就做好給你看！”

說完，他熱血澎湃埋頭開始處理教務。

穆鐸感激對雲中子道：“謝道長救吾出苦海。”

雲中子矜持道：“謝我就找機會幫我問問，他從哪兒買到的我的照片，花了多少錢。”

穆鐸點頭應下。

雲中子對他使使眼色，“我要去趟元英，你看著他點，彆搞出什麼錯。哦對了，要是他咋咋呼呼礙著我師弟學習，你就把他給做了。”

穆鐸略顯遲疑。

少傾，他不苟言笑的臉詭異地紅了起來：“……哪、哪個做？”

“……”

雲中子先是默然，隨後不可置信扭過頭來看他。

最終，他盯著穆鐸，一言難儘搖了搖頭，撂下一句：

“禽獸。”

然後離開了校學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