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昭的臉色微變,立時再次出聲喝止那人:“彆動!”
幽藍色的字形撞上那人護身的風牆,可這次隻阻礙了他不到兩秒。
那人在連昭和雲中子之間快速掃了一遍,毫不猶豫選擇了拿著睚眥的雲中子。
他全身裹著能把人當場撕碎的風刃,朝雲中子衝了過來。
雲中子倒也沒被嚇到,他不緊不慢利用對麵的風力和自己的靈力,加強手掌附近的靜電作用,把原本微弱的電流在瞬息間迅速增幅成可以媲美雷電的攻擊性法術——他管這招叫“十萬伏特”。
不過,就在他準備電對麵個七葷八素之前,他不經意看到了那人失焦的雙目。
雲中子猝然一愣。
他匆匆撤回靈力,往後退了半步。
他突地意識到,對麵的“敵人”是被某種手段所控製的人類。
雖然“十萬伏特”的實際電壓並沒有十萬,但如果它真的電到了人類身上,隻需一秒就足以讓人沒命。
雲中子當即變攻為守,將手心的電力扭轉、拆散,憑空立起一麵電流網織成的“牆”。
這麵牆改得倉促,為了分散強電,麵積又鋪得太大,因此防禦能力非常有限。
而且受到這麵電牆的乾擾,以這邊為中心,整條街的路燈劈裡啪啦亂閃了一通,頃刻間全部宣告報廢。
雲中子尷尬落下汗來,不由慶幸幸好大學城的後街罕有人跡,不然……學校怕不是又得上一次熱搜。
那人的攻擊被電網牆阻礙,攻勢緩了一緩。
下一秒,他好像完全感受不到電流的麻痹作用,強硬將手掌穿透進來,扼向雲中子的咽喉。
雲中子心裡一驚,自知不妙,連忙加速將電力安全釋放完,急促後仰躲避攻擊。
千鈞一發之際,那人脖子“哢”地歪過去,腦袋扭向一邊,被連昭一記猛拳給砸了個踉蹌。
雲中子跌坐在地上,罡風險險擦著他的鼻尖飛過。
他鬆了口氣,後背被冷汗浸濕。
“好險好險……”
對麵的連昭無語似的瞪了他一眼。
昭哥收回前麵的話。
昭哥從未見過如此不禁用的金丹。
雲中子顧不上解釋,趕緊在那人腳下補了個力場,提醒連昭:“他身體裡沒有靈力,隻是個普通人,怕是被什麼東西控製了!”
連昭動作微頓,反手給搖搖晃晃捂著臉站起來的敵人又補了一拳。
他結合這名搶劫者行動中的異常表現,給出可靠判斷:“鬼上身。”
雲中子露出恍悟的表情,從地上爬將起來,打算配合連昭。
然後……
然後他陷入知識盲區。
自修行以來,他還從未見過被鬼上身的人。
他平時打交道的,除了算不完的草稿紙,就是真空中的球形雞,課餘時間全部用來點了公關和交際技能,鬼上身……
額……
雲中子懵在原地:“鬼上身……該怎麼處理?”
“……”連昭懷疑雲中子在演他。
他不相信一個金丹期修士竟然不懂驅鬼。
就這個空檔,那被“鬼”附身的人再次撲將上來。
連昭不得不跟他廝打在一起,在那人超乎尋常的力氣下連連後退。
拳腳功夫再好,也不能跟鬼神硬拚蠻力。
連昭被雲中子搞得沒脾氣,不禁磨牙:“你先讓他不能行動!”
雲中子得令,身體立馬就動了。
他鬼使神差福至心靈,“嗖”地疾速閃現在那人身後,掄起自己最趁手的武器——
“梆!”
結結實實的一聲悶響,那人後腦勺遭棍棒痛擊,翻著白眼軟了下去。
倒在地上的人四肢抽搐兩下。
不動了。
連昭……
連昭默然失語。
他沒想到雲中子看上去溫吞斯文,卻居然會用這麼粗暴的製敵手段。
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
“我……”
雲中子一手攥著睚眥,一手握著“物理學聖劍”——他的法器撬棍——無辜對著連昭眨眼。
他也不知怎麼,身體一衝動就上來掄了這人一悶棍。
可能是言靈的迷之暗示作用吧……
他僵硬乾笑:“我……讓他不能行動了……”
連昭:“…………”
好硬核的“不能行動”。
失敬了,這他媽就是物理係嗎?
連昭一言難儘,皺著眉頭走到那人身邊,確定人還活著,略微放了點心。
他將兩指按上那人額頂。
《雲笈七簽·軒轅本紀》中載,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氣為物、遊魂為變者凡萬一千五百二十種。黃帝令白澤以圖寫之,作《祝文》,於是人可以“名”震懾驅避諸鬼神。
這便是最早的“言靈”。
華國民間素有“一字壓一鬼”的說法,認為對於鬼神之類,知其名,則可破,即所謂“呼名則吉”。
但天下鬼神萬一千五百二十種,《白澤精怪圖》存世也隻有殘卷,要想快速分辨出上身的鬼神究竟是哪一種,不是那麼容易。
所以連昭思慮過後,在雲中子簡單粗暴的製敵手段的啟發下,也選擇了一種簡單粗暴的驅鬼言靈。
他對那人念了一個短促的音。
這種發音很陌生,是雲中子不熟悉的語言體係,聽起來就像是“gi”。
幽藍色的小字飛進那人眉心,雲中子看到這倒黴蛋身上鑽出一團模糊的東西。這團東西將它後方的空氣映襯得扭曲,頗為類似在高溫的夏天看靠近柏油路麵附近的景物時的樣子。
不過雲中子還沒看清楚它的長相,這團鬼就消散殆儘。
他問連昭:“這樣就行了?”
連昭點頭。
雲中子精神驟鬆:“哎,幸好有你專業對口!我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以前都隻是聽師父口頭講講……”
“……”連昭很想說他們雜修跟這個也並不對口,但想到雲中子剛才麵對鬼物的表現,他又覺得跟物理係的比起來,可能雜修還算對口的。
然而這事兒實在還沒完。
雲中子將撬棍扛在肩頭,打量著地上那人,腹中思量繞了九曲十八彎。
他打算直截了當問連昭:“它——”
“你們……”
不遠處響起第三個人的聲音。
雲中子和連昭同時警覺扭頭,朝聲音來處望去,神色嚴肅,眼神警惕。
那是一個碰巧經過、不知道在旁邊看了多久的路人。
路人指指地上不知死活的男人,又指指手持不可名狀棒狀物體的雲中子和凶神惡煞的連昭。
路人緩緩問:“你們……?”
“啊,我們是在拍電視,不好意思,沒嚇到你吧?”雲中子反應極快,眨眼間就換成溫和親善的笑臉。
他不確定這人看沒看見他先前用十萬伏特和電牆的樣子,所以用了個最模棱兩可的說辭。
他指指學校的方向,麵不改色胡扯:“攝像機就在那邊,不信你看……”
可惜那人隻用餘光狐疑瞥了瞥遠處,並沒按雲中子預想中的那樣直接扭頭去看。
本來準備趁機給這人也來一悶棍的雲中子:“……”
路人盯著他倆,審視的眼神銳利且充滿懷疑。
“我沒看見什麼攝像機,但我剛才明明看見你們當街行凶,兩個人一起殘忍毆打這名男子……”他又小心分了眼神給地上那人一眼,“……喂,那邊的小夥子,你沒事吧?”
雲中子:“……”
連昭:“……”
連昭不擅長應付這種事,肉眼可見四肢都僵硬了。
雲中子也隻有自己上。
他清清嗓子,收起笑容,換上一副可靠又正經的嚴肅表情,隨後假做掏外套口袋的動作,把睚眥收好,摸摸索索從口袋裡抽出一張證件來。
他走上前,熟練將證件自路人眼前晃過一遍,似模似樣認真道:“好吧,我們確實不是拍電視的。希望你不要誤會,我們兩個是便衣民警,這個嫌疑人我們已經追蹤了他很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製服。你看,這人身上還有刀,把我衣服都割破了。”
連昭:“。”
乾得漂亮。
他必須承認,雲中子雖然驅鬼不行,但在本職工作方麵,還真的挺靠譜。
於普通人麵前掩蓋玄學秘密,雲中子臨場的這份信手拈來和駕輕就熟,專業到叫人無比放心。
那路人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麼解釋,表情一下子就迷茫了。
他瞧瞧誠懇又親善的雲中子,又瞧瞧連昭。
連昭竭力繃著一張不苟言笑的可靠臉:“……”
彆說,還真有幾分武警的氣勢。
路人摸摸下巴:“你們真是警員?”
雲中子和連昭用力點頭。
路人掏出自己的警官證,挺直身板。
“我沒見過你們,你們是哪個區的?歸誰管?我接到報案,說這條街的路燈無故故障,一過來就看到你們兩個在毆打市民。”
雲中子:“……”就很僵硬。
連昭:“…………”
他錯了,垃圾學生會就沒靠譜過。
那警官一看他們臉色,哪還能反應不過來?他嗤地笑了:“辦.假證,還冒充民警?當街毆打無辜市民?”
雲中子卻笑不出來:“警察叔叔,你聽我們解釋……”
“把人抬上,跟我去所裡解釋吧。”
……
兩名在讀大學生,喜提派出所一日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