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五 脫身艱難(1 / 1)

謝摘元離去後,趙蓴心中反卻沉凝下來。

萬劍盟的存在,無形中讓她更加確信了心中猜想。那一元冥水大陣,隻怕當真存在於界南天海之內。傳聞中能夠囚死仙人的強大殺陣,而今也應當在發揮著作用,隻是被囚禁在其中的是……三足金烏?

傳言中,三千世界創立之初,陰陽交融不清,天地混沌一片,以金烏作陽,玉蟾化月,方使天地之序締結,陰陽分曉。在常理之中,此類傳說到此便結束了,而關於金烏、玉蟾是怎樣化作的日月,卻再無任何描述。

假使,此非三足金烏之本願……

此刻於趙蓴心頭浮現的,正是無數次出現在她記憶中的那張扭曲麵龐。其上悔恨交加,痛苦難言,空洞的雙目中,怨恨幾要洶湧流出。若這是被囚數十萬載的怨恨,倒也未必不能解釋。然而在梅仙人飛升之際,她所見到的那位肖似青梔之人卻道:

“七星尺已失,封時竟未必能拖延多久,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一定要……”

我一定要?

趙蓴喚出長燼在手,劍身之上的金烏紋路,此刻卻在她心間留下重重一筆。

便知萬劍盟的存在,其中原因之一是為了天海下的法陣,太乙金仙為了此界的安定,人族的存續,而選擇延續先人的做法,將金烏繼續鎮壓在大陣之下。那今日掌門仙人,卻更像站在了金烏一邊,與先人做法有所背離。

但不管如何,七星尺都是由她之手到了掌門手中,故如今之事,她趙蓴已然是無法脫身出來了。

趙蓴眉睫垂下,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今朝還在天海的柳萱,此事發生在柳萱身上,必然不會是巧合那麼簡單。古往今來,由風雲盛會進入到界南天海的日宮族人定不隻她一個,柳萱的特殊之處,唯獨在於她是人身妖魂而已。

如今風雲盛會早已結束,界南天海歸於封禁,有大陣布置其中,便是仙人也無法進入其內,她若想再見柳萱,除了對方能夠主動從中脫身以外,便隻有等到下一次風雲盛會,天海重新開啟了!

趙蓴心境漸平,麵上一片沉靜之色,如有旁人觀她神情,必然無法讀出她心中所想。

“此事有掌門仙人,乃至於金烏大神這等驚絕天地之輩在背後推演,故無論如何,我也隻能順著棋局而行,除非有破局而出之力,否則想再多事情也都是無望罷了。”趙蓴緊握手中劍令,感受棱角在掌心刮過的硬感,心頭雜念並隨之被按了下去。

……

眾劍城,月滄門丹師駐地。

此間屋室麵北朝南,有一扇雕花琉璃窗半開,將屋外日光迎入室中,在地上留下一片五彩斑斕之影。兩個綠裙侍女推門進來,左一個抱著玉瓶,又一個把著一株剪下來的桃枝,二人默然無聲布置好了插花,便就低著頭往屋外去了,仿佛一刻也不敢在裡頭多待。

易雯臉頰鼓起,憋了好一通怒氣在屋中左右踱步,另三人便隻能悶聲坐在椅上,抿著茶水也味同嚼蠟。

這時,裡間的門被一個挽髻少女推開,她見了眾人先福身,隨後才道:“諸位,上人出關了。”

伴隨著這一話語,下刻從裡間逸出的,卻是一陣清幽淺淡的香氣。這香不與花草相類,而是久與丹藥相伴的丹香,眾人聞香而起身,知道那少女所言不假,白蕭然的確是出關了。

白蕭然未曾開口,恭維之語便先到了她的耳邊。

“聽聞上人此次閉關,是為了煉製地階丹藥中的生血通脈丹,傳聞這生血通脈丹,乃是天下解毒丹藥中的上上品,便是毒入心脈,服下之後也可為修士換去體內毒血,洗滌全身經脈,當真是救命之良藥啊!”

看那男子口若懸河的模樣,白蕭然眉頭一抬,倒未露出什麼笑意。

“地階丹藥再是厲害,最多也隻能受用於外化修士罷了,況這生血通脈丹還對法身無用,莫說外化尊者,就是法身真嬰毒入心脈之後,都會選擇更厲害的合心回元丹來用,那才叫解毒上品呢!”

白蕭然的語氣一如她麵上神情那般,孤傲清高,不可一世。

麵前這奉承她的男子本就為求藥而來,自身卻也隻是一介散修,那生血通脈丹尚還是他從旁人口中打聽得來,故對白蕭然口中的合心回元丹,就更是一無所知了。

見白蕭然並不受用他的討好,此人臉上一紅,到底露出羞慚之色來,還是先前那挽髻少女行過禮後,向眾人道:

“上人今才出關,尚有要事須得親詢,幾位若來求藥,可先隨我到偏堂等候。”

室中三人如釋重負,連忙笑著對那少女說好,隨後才接連離開此處。

等見屋中隻剩易雯一人,白蕭然便才擰起眉頭,毫不掩飾地露出副不耐煩地神色,言道:“說吧,你有何事尋我?”

易雯在旁人麵前雖能趾高氣揚,今到了白蕭然處卻十分乖順,她明知闖下大禍,心底已是一片焦急憂懼,連帶的聲音也有幾分顫抖道:“上月裡,府主向善興堂訂下的霜葉含笑……沒能……沒能拿得回來。”

“沒拿到手?”白蕭然雙眼一眯,卻知曉易雯辦事還算穩當,這些年裡從未有過差池,便按下心中不悅,緩了聲氣道,“是怎樣一回事,你且細細說來。”

易雯遂把善興堂將霜葉含笑轉賣於孫景一事全盤托出,而語到中途,便見白蕭然重重一掌拍在案上,斥罵道:“這老貨,我便知道他沒打什麼好主意,長福藥老考校的丹方才出,他便先人一步買走了城中所有的霜葉含笑,不然我也不會苦等善興堂這批藥材。”

“府主,現在該要如何是好,那孫景約您在考校大會上鬥丹,可如今咱們手裡,就連一株霜葉含笑也沒有啊!”

白蕭然臉色沉凝,好似一片寒霜。良久,她歎了口氣,卻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道:

“為今之計,便隻有看嶽涯手裡還有沒有了,那人雖是奸滑了些,可身後的豐德齋,到底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