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 起殺心鏡見孟平(1 / 1)

但見白鹿身後狂奔追趕之人,其拉弓搭射毫不見半分遲滯,眼中更有殺意彌布,竟不像要活捉豢養,反而有獵殺斬首之念!

趙蓴眉頭微擰,此事本與她無關,她亦無心插手其中,隻是這白鹿乃祥瑞之獸,此番又求援到了她眼前來,恐也是自己命定有這一遭,如若放任其為人捕殺,未免又與運勢相悖,若得惡兆在身,更是難以開解。好在追獵白鹿的不過都是些凡人子弟,隨手施為亦可解其危難,趙蓴輕歎一聲,遂渡下一道清氣,將白鹿虛虛攏下,挪移到了隱匿去處。

追趕之輩忽見此番變化,不由向上一望,隻見得一縹緲身影在雲頭,窺不清其人麵容。但這乘雲駕霧行走雲端的架勢,亦將他等嚇得渾然色變,連忙了調轉方向向後疾奔。當中卻有一俊俏少年安坐於馬上,在先時白鹿消失之際,就已麵露不悅,此刻見來人穩站雲頭,毫無下落之意,便更是怒從心頭起,當即下了馬躍上雲中來。

他自打修行起,就不曾受過旁人忤逆,今日追獵白鹿,亦是經心中惡念作祟,欲要親斬瑞獸,看那傳聞之說究竟會否應驗。眼下受趙蓴阻攔,氣得麵皮漲紅,待站穩雲頭,即叫罵道:“哪裡來的野道士,竟連你爺爺我的事情都敢摻和了,還不快快將那白鹿交出,再恭恭敬敬講幾句謝罪之語,奉上好禮上來,今朝自將你小命放過,不再追究!”

趙蓴聞之輕笑,心道此人生得頗有神秀之風,眉眼鼻唇甚為標致,怎奈行事作風如此粗野,便是家中受得寵愛的小兒郎,也不見這般言行無狀,粗魯放肆的模樣。而細細觀之,不免又感到幾分詫異,對方不僅有修為在身,且還境界不低,有歸合真人行走時的挪移之相,隻是氣息實在薄弱,更無法使得縮地成寸神通,才叫趙蓴先時將之忽略過去了。

默然忖度片刻,她心頭醒然,大抵也揣摩出眼前少年乃是何人。正為薑國王都附近,身側又現歸合之相,隻怕除了那鬆延觀祖師胞弟仲季真人外,亦沒有旁人敢如此囂張。仲季應當也已看出她修為境界如何,方敢放聲詰問。

而仲季見她先輕笑一聲,後又始終不語,一副巍然不動之態,心下頓時氣急,橫眉怒罵道:“此時知道怕了,倒是渾作啞巴,若你方才曉得認錯賠罪,爺爺我倒可以高抬貴手,不與你計較這事,可如今機會過了,哪怕你跪地討饒,今日也難逃一死,連你身後師門親族,一個也跑不了!”

說罷便催起真元,一掌向趙蓴拍來。仲季好歹有歸合修為,雖是假根修士,但亦有分玄亡於其手下,此番自是不懼於趙蓴,欲像先前對付旁人一般,以境界之威將來者生生碾死。

何況凡俗地界中的修士,大多又功法殘缺,不得神通法門,即便天資卓絕若妙貞觀主餘蓁,也因前人功法隻至凝元篇目的緣故,在分玄境界內隻能以力法鬥敵,實力不如身具傳承之輩遠矣,眼下仲季尚還不如餘蓁,鬥敵手段可稱拙劣,若非有得一身真元,又哪來底氣在此橫行霸道?

趙蓴見他起了殺心,自身亦見不忿,她從不懼旁人嚼舌言語,然而仲季此番卻辱及師門,實難叫人咽下這口氣來,且觀他說到此言時的麵上神情能知,這話必當不是空言,亦不知有多少修士得罪了鬆延觀,被連坐誅除於世!

她抬手迎上掌風,竟是以渾厚真元生生將仲季製住,一時叫他動彈不得,渾身若入冰窟。趙蓴略作試探一二,大抵也算明白了仲季的實力如何,這以灌靈假根修行而來的修為甚是虛浮,根本不若北地修士那般夯實,各境界間又不曾有較大桎梏,故而便是有所突破,真元也不若她等來得凝實,這才被趙蓴一舉擋下。

而仲季此人又不通術法,遇事隻曉得以力服人,素日那些分玄修士皆不敵他,今朝卻是撞上了自北地而來的趙蓴,眼下徒以真元不能製敵,驟然失了倚仗,更是慌張不已。

他囂張氣焰散了不少,幾番向趙蓴施力,皆不見效果,正要張口叫罵時,雲中卻閃來一道劍光,噗哧一聲將他右臂斬去,當場便見血噴如柱,霎時叫他臉色一白,哀嚎出聲。

仲季自小養尊處優,活到今日還未受過如此苦楚,涕泗橫流下,已是趕忙疾走逃竄,再不得先時風光,而趙蓴又不欲將之放過,當即遁起劍氣追趕,那仲季的速度如何能敵她,眼看不過眨眼功夫,就要落到趙蓴手中去,他嚇得魂飛魄散,驚恐中將一麵銅鏡拋出,高呼道:“兄長救我!”

趙蓴腳下一頓,與仲季不同,其大兄孟平真人早在兩百年前就已步入歸合境界內,假根修士固然是空有修為在身,但漫長歲月中,若說孟平沒有些其餘手段,她是斷然不會相信的。

那銅鏡脫了手後,便懸於空中片刻,自其中模模糊糊現出一道人影,雖隻得半身,卻也能看出是位身形高瘦的男子,至於其身後的景象,倒不甚明了了。孟平真人驟然被胞弟所喚,尚不知發生了何事,後見仲季右臂被斬,一女修窮追不舍,殺意濃重,登時便摸清了場中景象,蹙眉道:“這位小友,舍弟性情魯莽不知輕重,恐言行舉止多有得罪,還望道友能看在我鬆延觀的麵上,饒他一條性命。”

孟平並不問詢此事,想來仲季的脾性他早已是心知肚明,又見趙蓴修為未至歸合,心中思忖下,便知曉胞弟應是得罪了靈根修士,其根基本就虛浮,敵不過精通術法的靈根修士也是可能,故而他雖在勸誡,語中卻仍見倨傲,有多年積威弄權之相。

他見趙蓴不應,反而神情愈發冷然,心頭暗說不對,眉頭更緊幾分,道:“我鬆延觀不說一手遮天,但在臨近諸國中,還算有些勢力,小友今日若能就此作罷,日後在我鬆延觀治下行走,也當省去不少麻煩。”

一番話看似尋常,卻又暗有威脅之意,倒使得趙蓴更為不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