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晏歸隻道了白山客與趙蓴二人,並未言道羅姣,曲意棠同空穀道人對過眼色,淡然收回目光,途中往伏象道人鎮定自若的神情一瞥,就知他們已將羅姣衝靈法體一事順利瞞下,不然或還會生出另一番變故來。
趙蓴今日未至,七藏派赴宴的幾人也頗為驚異,遲疑片刻後即見白山客從座中站起,負手瀟灑道:“在下七藏白山客,諸位有禮。”
“白道友果真有英才風範,今日一見,不負盛名啊。”王晏歸眼珠一轉,笑著舉杯示意,算是揭過,又問,“重霄門的趙蓴趙長老可在啊?”
瞧此做派,竟是比竺塢道人更像是這場壽宴的主人,不過竺塢本人麵色如常,餘下諸位也不好越俎代庖,隻得看他連連發問,久久未見應答。
而於王晏歸心底,這重霄門趙蓴的重要性,是要更甚於白山客幾分的。
他久在赤神宮主身側,雖無權參與宗門決策,但對密澤大湖這一禁地中的諸多閒言碎語,還是有所耳聞,像那白山客初初成名之時,赤神宮也叮囑過上辰多加了解監看,等到後頭發現其縱是天資頗高,卻不至於撼動神道之勢,更何況赤神宮內還有宿歸這一驚世天才出世,門中對其的興趣便逐漸淡了下去。
而後趙蓴擊敗白山客成名,赤神宮登時有所驚動,正欲與上辰接洽之時,又遇和光、肅陽之變,這便一直等到了王晏歸親臨大湖中,才欲對趙蓴加以試探。
“這……”久無人應,王晏歸麵上也頗有些掛不住,麵白竄上緋紅,就有慍怒顯了出來,“趙長老竟是不在宴上麼?”
眾人不由向重霄門座處望去,曲意棠二人一個笑意盈盈,一個興致缺缺,俱都沒有回話的意思,竺塢道人暗叫一聲不好,心道是王晏歸好生不識禮數,言語間甚是冒犯,重霄掌門身份非同一般,雖不與他計較,卻也定是不願猥自枉屈出言應答小輩的。
他垂首短歎,隻得開口做了惡人:“曲掌門,貴派趙蓴可是脫不開身,因此才未曾前來?”
曲意棠淺淺頷首,柔聲答道:“正是如此,趙蓴近來感突破在即,業已閉關靜修,實是難以前來赴宴。”
在場修士也都知曉趙蓴隻凝元中期,積蘊到了突破小境界該是水到渠成,一麵覺得此事合理,一麵又不住感歎起,中期已是如此強悍,到了後期怕是無人能撼動於她凝元第一人的地位了。
“原是有了突破契機,我等也確實不該打擾。”竺塢道人順勢補了句,淡淡睨了怒意漸消的王晏歸一眼,反倒聽見那名叫麻籠的獨眼老叟嗤笑一聲:
“嘁!”
霎時宴上鴉雀無聲,齊伯崇眉頭一挑,卻叫曲意棠運氣壓下,這時有一人朗聲回道:“修行突破乃我等要事,麻籠道友又有何見地啊?”
此人與竺塢道人分據左右主位,乃是上辰宗現今的理事者空穀道人,麻籠蹙眉咬了咬牙,大湖中他誰都不懼,唯有在其麵前稍感威脅,雖不至於落敗,但真若動起手來,斬殺對方也會付出不小的代價,何況旁邊還有不能出事的王晏歸,心頭翻湧之下,便也隻好將憤懣壓製,冷笑道:“你我又尋不到這般機會,能有什麼見地。”
刀光劍影掠過,眾人驚起一身冷汗,暗道這二人與上辰宗的關係也不似看上去那般親近,索性持了觀望之態,各有所思地瞧著。
王晏歸與麻籠此番前來,是接了宗門命令,要接受密澤大湖的統管權,以便之後的計劃,這若是放在上辰宗仍是掌門當權,和光肅陽兩派未倒時,定是輕而易舉,怎奈前來後才發現,七藏與重霄各有想法,均不願讓權於人,一向聽話的上辰又突然易主,當權的空穀道人對赤神宮頗為冷淡,甚至還能感到些排斥。
是以原本很快就能完成的任務,一直拖到了今日,赤神宮主將此事交給他的原因一是為著事情簡單又無過大的危險,二是宿歸即將返回宗門,他得出去避避風頭,於是便來了密澤大湖之中。
此地靈氣不如外界濃鬱,也不像在赤神宮那般時時有血食可用,王晏歸神情鬱鬱,隻想早些成事,好早日返回。
白山客不見得有什麼特殊之處,須得著重觀察的趙蓴又在閉關,短時內肯定無法現身,兩人計劃未果,便隨便尋了個借口從宴上離開,重霄門二人心頭一動,即見齊伯崇片刻後也站起身來,借著取寒歲酒的名頭,與一引路弟子離了此處。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不過半裡,引路弟子忽地神情恍惚立在原處,聽身後人道:“自行下去休息罷。”
而齊伯崇本人浩瀚神識如潮水般鋪出,身形一轉就走去了另外的方向。
……
兩月後。
赤神宮,血河寶殿。
英嗤小心翼翼站在青年身側,大手拽過奄奄一息的兩隻赤頂白羽仙鶴,聽鐵索碰撞哐啷巨響,指著眼前霧門道:“秘境之門業已開啟,少宮主,可以進去了。”
“嗯,你守好此處,莫要讓閒雜人等入內。”宿歸步履堅定,緩緩走向霧門,因著上回死傷過於慘重,赤神宮兩位地位超群的長老痛失愛徒,他更是低估了那幫老東西胡攪蠻纏的本事,致使上旬就該進入秘境的事情生生向後再拖了一旬,連血鴉門、羅刹大山這幾個勢力也覺察出些許不對,開始放人進入其中探索。
不過宿歸暗笑幾聲,篤定這秘境必是自己囊中之物,旁人根本無法與他爭奪。
待他完全走入霧門,雲霧重新散去後,英嗤方探頭向殿外看去,進來門中長老所在的六壬塔幾如瘋魔一般和赤神宮主對著乾,自己本就失職犯下大錯,眼下隻能悶頭站進六壬塔的另一方,隻望少宮主真能如他說的一般,得手後叫諸多長老再無多嘴的借口。
那廂宿歸踏入昆山塔後,血鴉門、羅刹大山、閻魔三殿以及不少零散的邪修勢力也有弟子奉命進入其中,隻是趙蓴渾然不知此事,甚至連外界已過三月時間也少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