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百四六 鬆衛(1 / 1)

兩壁呈青銅鏽色,腳下石板泛出月灰,鞋履行過,漸有“嗒嗒”聲作響。

寶洞中必然有隔絕元神之力一類的陣法施下,不然趙蓴也不會覺得神識如此晦澀,隻得用肉眼觀察四方。

她單手持劍,微微偏頭向兩側觀望,洞中無風,但大有清涼濕潤之感,指尖摩挲能見潤意。

光亮的由來唯有一處,即是頭頂交錯排布的仙鶴紋鏤空罩燈,上頭銅鎖栓係,垂下約莫一尺,並不見搖曳。

較洞外來說,罩燈的光亮委實太過微弱,縱使間隔一丈,亦無法儘數照亮此間,好在修士眼力甚於常人,尋著微弱光亮,也能把洞中底細瞧個細切。

行過大約五十步,趙蓴眼前霍然出現一排雕花木門,如若說方才經行的路段還像是在洞中,那麼麵前的景象則更像是古宅廊道,完全脫出了自然之景。

她換劍至左手,毅然上步推開三丈高的大門,伴隨“吱呀”一聲,內裡堂皇布置便立時儘收眼底。

大殿寬敞而明麗,幾乎難望見頂,從門外能瞧見的,當是正中一株通身翠綠的鬆木最為奪目,趙蓴抬腳跨了門檻進去,身後即傳來“砰”地一聲巨響。

那雕花木門在脫手的一刹,便轟然閉合,驚出的風動掃得趙蓴頸後一涼。

她見此情狀,當即又抬手去觸木門,適才能輕易推開的門板,現下卻如泰山壓頂,沉若千斤,饒是施用真元也無法使其動彈一二。

看來是無法強行出去的了。

趙蓴收手回來,默立原處片刻,壓下心頭頓生的束縛之感,旋即步履沉沉向大殿中央步進。

在門外還無法見得,如今進來才看見大殿東西兩側點了幾難計數的白燭,俱都以燭台承接,飄在幽黑的池中,其上火光飄忽不定,有如撲閃的人眼,直直向殿中打量。

驀地,趙蓴腳步停下,並非是她不願向前,而是那株翠綠鬆木舒展枝丫,根根鬆針霎時撒下,傾盆大雨般紮入地表,整好落在趙蓴腳下一毫之地。

此是在告誡她停在原地,不可向前。

雖是爆射出如此巨量的鬆針,鬆木上綠雲堆積一般的葉量卻不見得少,細細看過,無論是針葉還是枝乾與根係,材質都大抵不差,如同琉璃漆製,晶潤而光滑。

這當是人為製作的樹木,而非播種生長出來的,趙蓴心思一動,腳前一毫之地的鬆針又在她眼下化作翠色流水,迅速向樹根流去,被其鼓動吸乾,成為樹表幾道流光。

“來者何人?”殿中有洪鐘巨響般的聲音問道。

“重霄門趙蓴,前來拜謁。”她下頜微收,額頭清點。

包文峰曾言,寶洞內守衛有鬆、竹、蘭三種,眼前的翠色鬆木,就該是昆行山鬆衛無疑了。

而三種守衛間的差彆,即在於其看護的洞中寶物。

鬆衛鎖法器丹符,竹衛鎮秘術神通,蘭衛則囊括萬千,諸多無法細分類彆的寶物,便藏於其中。

至於為何要答前來拜謁,實則是與守衛本身有關。

此些守衛坐守寶洞,是為等待昆行山遺徒收服寶物,終有一日,帶著昆山塔重立山門。他們並不知曉昆行山業已流離數千年,對於來到此地的修士,皆都看作是前來拜謁的訪客,並履行宗門舊時的契定,為其設下考驗,賜寶結作善緣。

守衛固然不是靈智之物,但若來人出言不遜,行詆毀之舉的話,仍然有被它們出手斬殺的可能。

邪修大多狂放,少有恪守禮數之輩,探出如此事情,也可見在這上麵吃了不少苦頭。

果然,在趙蓴道出身份與來意後,那鬆衛通身舒展一瞬,形如兩臂的枝丫向下微垂,原本氣勢逼人的針葉亦收斂許多,聲音如舊:“昆行山鬆衛,這廂有禮。”

穀</span>  樹冠微微低垂,一眼便能瞧出是行禮之態。

雖是早已知曉鬆衛應當為陣盤顯化之物,趙蓴仍是為其顯露的靈秀而心中訝然,如此精巧的陣盤,在小千世界中實屬難得,即便到了重霄,怕也價值不菲。

畢竟隻有天階陣法才能生靈,那等大陣,兩大仙門並其餘大宗,都是得受主宗賜下方能有之。

對方既然以禮相待,趙蓴自當奉劍回禮。

但鬆衛好似並不看重於此,她抬眼後,翠色鬆木已然端正樹冠,言道:“塔主有令,凡前來拜謁者,可受考驗一重,勝之,則可取走洞中一物。”

塔主之令?

她不由雙眉顰蹙,昆山塔塔主乃是太元道派弟子,從重霄下界而來,應當為萬載前的人物不假,而若是他下令藏納昆行山傳承在塔中,可是其早有預料宗門傾覆之事?

趙蓴適時又想到閉合的雕花木門,不禁出言詢問:“若敗呢?”

“敗者皆在此處。”

鬆衛枝丫向兩側展平,宛如常人探臂指明一般。

而所指之處,自然便是大殿東西暗池上的點點燭火。

若如它所言,這些燭火都是敗下場來的修士,實是過於令人毛骨悚然了些!

“敗者都得死?”

“既入戰,唯有以生死分勝負。”

那聲音答得乾脆利落,不見猶疑。

“如果不想受考驗呢?”

天下修士無不惜命,在無法保證自己必能勝出的前提下,要他們毫無芥蒂地踏入生死戰中,即便是有重寶在前吸引,也總會有人不願冒險。

這話問得鬆衛一頓,片刻後才應道:“凡入內而不願取寶者,可納一定的靈性之物,返回寶殿外。”

“靈性之物?”

“靈材,靈玉皆可。”

趙蓴不禁頷首失笑,心中略作合計,旋即開口道:“這怕不是塔主的意思吧?”

昆山塔塔主的命令本為結下善緣,且又是在昆行山不曾傾覆時留下的許諾,如何會有收取來訪修士錢財的可能,隻稍思索忖度片刻,即能知曉這應是鬆衛自作主張而來。

“陣盤維持須消耗靈性之物。”

它並未正麵應答趙蓴的問話,反而冷冰冰甩下此句,趙蓴亦霎時明了鬆衛求財的目的。

昆行山覆滅後,洞中守衛自然也沒了補充損耗的來源,邪修不曾入內還好,這數千年來邪修幾無喘息的探索,令陣盤不斷消耗靈力,求取靈物,也是為求自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