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聞得這一聲爆喝,趙蓴劍鋒急轉而下,無形罡風霎時為之一散,先前攪動的風雲亦隨之歸於平靜。
然而矩鬥上人並非見聞淺薄之輩,隻從那一瞬的風動就明會了趙蓴所禦之物——劍罡!
“第四境劍修!如此年輕?!”他自也能觀出趙蓴初入凝元不久,壽數亦較旁人來得淺。
約莫將近雙十的年歲,能破入凝元實屬上佳,可對比起其仙門真傳的身份,就有些稀疏平常了,但若是這般年歲在劍道上有此成就,實算嚇人了!
見狀,矩鬥不由心道,能在英傑輩出的仙門中奪下真傳之位,果真不與常人等同,或真可撞響那金龍九鐘也不一定!
他收斂了通身氣勢,拂袖將雙手負於身後,看好友一臉急色地躍至洞府上空來,心有疑惑。
趙蓴亦是心中一動,奉劍上前問:“上人可是知曉此劍?”
陳上人大手撫上劍身,麵露難言之色:“我從下界而來,曾在小界中與友人開山立派,名作靈真,此劍正是當年上界時,友人留於宗門的鎮宗之劍。”
“你……是從何處得來它的?”
趙蓴心頭漸浮出一個念想來,不由問道:“敢問上人從前道號為何?”
陳上人亦有此念,定聲答道:“去號前,曾自號為葦葉二字!”
“靈真遺徒趙蓴,”她奉劍長揖道,“拜見祖師!”
“果然如此……”陳上人目中怔然,又聞趙蓴口中赫然是“遺徒”二字,急切問道,“可是靈真有事?”
“弟子上界之時,宗門業已傾覆了。”
“傾覆。”陳上人苦笑咀嚼這簡單字眼,目含沉痛之色,長久才道,“舊時門派既已傾覆,現如今你入了仙門,我亦身在玉衡之中,便不必稱我祖師了。”
他側身拱手向矩鬥,含悲道:“戴兄且予我二人細聊些許時辰。”
矩鬥也未曾料想到這兩人竟是自下界有的乾係,言語中又涉及滅宗之事,似是分外慘烈,便將大手一揮,言道:“無妨,你二人可往我洞府中小坐。”
如此又入得觀鬥嶽內殿屋閣之中,有仙娥侍童奉上靈茶。
陳上人不知靈真內情,問道:“我等走後,靈真究竟出了何等變故,才至傾覆之結局?”
趙蓴也不藏掖,細細將靈真兩千餘年的曲折變遷將來。
從靈真十二分玄上界後,靈真頓因門中青黃不接的局麵而委頓不少,後又逢壬陽為禍,遷宗幽穀時,又丟失維持鎮宗大陣運轉的靈物,數代掌門不惜以壽命為代價運行大陣,最終在壬陽教二次攻伐時,門中長老秋剪影叛宗離去,致靈真全數潰敗,再無複起之機。
“壬陽教攻上幽穀前,掌門派弟子前去舊時山門遺址取劍,這才避了殺身之禍。若非如此,怕也會亡故其中。”
眼前陳上人的麵色,早在聞得十二分玄上界後,靈真時局為之委頓時,就已沉痛糾結萬分,而後又聽他問道:“橫雲世界的登天路早已在大劫到來時斷裂損毀,你又是如何來的上界,可還有靈真遺徒與你一般,也到了重霄之中?”
趙蓴便回他:“除我以外,還有一同門師兄也來了上界,若無差錯,如今應是拜入一玄劍宗門下修行。”
“至於如何上界……”她又細細將天妖族尊者借運開路之事道出,這事在橫雲算不上秘辛,且尊者本身也毫無遮掩之意,自可與陳上人說道。
然而言說時,趙蓴卻在心中生了疑竇,到陳上人那般境界,必然是之道橫雲世界登天路斷裂損毀的事,曆經不知多少載,此界修士皆都知曉唯有上界來人接引,才可一並進入上界之中。
距靈真古籍記載,當年的十二分玄亦是如此上界,陳上人卻在咬定登天路損毀後,依然問出了她如何上界的問題,按理講,應當是詢問趙蓴何人接引才算作常理。
陳上人聽聞天妖族尊者借運開路後,沉默良久,終是長長一歎道:“靈真終局早已在我等顧自離去之時,就已儘數敲定,怪不得尊者做如此行徑。”
“你也說到,她還庇護下遺徒不少,既然登天之路已經重開,往後他們修行有成,亦可自登天路前來重霄,小義與大義之擇,尊者固然心存有私,所做所為也算全了橫雲的前路。”
“靈真傾覆,終還是由我等而起。”
趙蓴輕撫過歸殺深黑的劍身,言道:“弟子曾與歸殺劍有過諾言,會為其尋到劍主,令人劍重逢,若上人知曉斷一前輩在何處,可否告知弟子?”
陳上人眼含追憶之色,搖頭遺憾道:“我不知曉。”
他見趙蓴有疑,又解釋道:“當年我等上界,正好就落在了渡應山中,後又一齊入得一二流宗門中。隻是後來生了變故,使得各人離散,分道揚鑣,亦是因此與斷一無了聯係。”
“再後,曾聽聞過那二流宗門一朝傾覆,我等心中也懷疑過是斷一之舉,可尋去時,早已隻剩下斷壁殘垣了。”
尋常仇恨,自不會有滅人宗門這般嚴重,若真是斷一道人所為,此宗必然是做出了非人行徑。
便聽陳上人道:“諸多是非,皆因貪心不足而起,友人如此,那二流宗門亦是如此。”
當年靈真十二分玄,最終上得重霄的,卻隻有八人,且上界之法亦非有人接引,而是來源於寶物造化。
那日,斷一召集眾人與他們講,其手握神秘寶物,可通上界,往後便領眾人往上界修行。屆時橫雲登天路斷絕,若想上界隻能等來人接引,何其被動。故而得此消息後,十二人皆是分外欣喜,隻待去往大世界中。
有人因此心懷感激,有人卻因此心生邪念,四位往日好友化為催命符,趁斷一落單之時要行殺人奪寶之舉,隻是錯估斷一之能,最終隱恨。
餘下之人本以為事已終結在此,卻不料出言挑唆的真凶當日未曾出手,而是跟從眾人一並到了重霄之中。
及至入得那二流宗門後,其有所倚仗,便嘩然翻臉,將斷一身懷至寶之事上稟門中,時臨宗門太上長老將至坐化之年,急需破境之寶。甫一聞得這消息,亦不顧道義倫常,悍然出手搶奪。
雖在陳上人等人的相護下,斷一成功逃離,然而數位友人卻因此隕落,元神儘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