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看到她這幅樣子，頓時窒了窒，心裡也跟著不好受，但該說的還是得說，“很早之前就跟你說過，你們家的情況，不適合將孩子安排到華城來讀書，好好地在沙城不好嗎？”

小姑：“彆人家有能力的都這麼做了，就我們家……我們家……”

驀地，包廂內傳來“碰”的一聲響，打斷了小姑的話，也嚇了所有人一跳，紛紛轉頭看過去，原來是林爸終於忍不住了，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整張桌都跟著震動起來。

林爸憋紅了臉，怒道：“你們家怎麼了？沙城怎麼就不好了？全沙城的人家都把孩子送到華城來了就差你一家？溪南省每年的中考高考成績不也是全國前列的嗎？你在嫌棄什麼？再嫌棄當年也是你自己非要跟著建明到那邊去的，爸媽舍不得你，我們勸你，你聽了嗎？現在開始嫌棄那邊了？早乾嘛去了！

“我們是不想幫你嗎？現在華城的政策你了解嗎？沒有在這邊工作交稅超過5年以上根本沒資格買房，再過兩年連這個政策都會改！沒有華城的戶口你也根本無法在這邊長期立足！你一家人都不在這邊，你把孩子弄過來讀書做什麼？苦著孩子就是為了他好嗎？

“你以為林羞嫁了個好丈夫，所以就可以利用他了是嗎？你知道我們一家人為了不讓他們覺得我們是個麻煩娘家過得有多委曲求全嗎？城中村到現在都沒人知道小寒的真實身份，就是因為我們怕有人想要攀這個關係，讓寒家人以為我們林家人是貪圖他們的錢，你知道那會有什麼後果？那會讓林羞不好在寒家生存！

“你倒好啊，拿這個關係當做理所當然了？你是親姑姑怎麼了？我還是親爹親嶽父呢，我讓他幫我做什麼了？買房子了？買車了？他給的錢我們收了？他幫大妹是因為在海關那邊碰到了，順手就幫了一把，跟你這性質一樣嗎？你這是賴上他們寒家了，賴上了還要以我們林家的名義，以你親姑姑的名分，你為我們家考慮過嗎？考慮過林家人以後怎麼在人家麵前直起腰板說話嗎？”

林爸是個悶葫蘆，平時說話都不多，一直都是笑嗬嗬與人為善的，這輩子都沒跟人紅過臉，今天這樣發飆出來，可見這股氣是憋了多久。

所有人都沉默了。

林羞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

結婚大半年來，她知道林爸林媽的委屈，但他們從來沒有當著她的麵說過，今天也是經由林爸說出口的這番話，她才知道具體內情。

林羞吸了吸鼻子，“爸媽，你們都是這麼想的嗎？怕我在寒家過得不好，所以都瞞著整個城中村的人？”

林爸林媽看了看她，尤其是林爸，還因為剛才情緒的激動而繃著臉，但眼中泄露出來的，是滿滿的無奈和心疼。

林進忍不住道：“姐你不知道，很多事情爸媽都瞞著你，但我天天進進出出的都能看到。那天在小店裡，她們看到網上的滿月酒視頻，隻是說寒總和姐夫像，但又說肯定不是同一個人，因為姐夫來家裡少，而且城中村的人都說姐夫隻是開了家小公司，小到可能還發不出工資來……不知道這些流言到底是怎麼來的……還有，那天媽和張阿姨又吵了一架，還差點打起來……”

林媽臉色變了變，“林進，彆說了！”

林進看向林媽，“為什麼不能說啊？咱家多委屈啊！不能讓姐夫知道也就算了，姐姐知道了怕什麼？”

大姑也跟著眼眶紅了紅，道：“那天我也在，那個張巧芳確實說得挺難聽的，就她那張嘴，很可能整個城中村的流言都來自她。”

林羞隻知道結婚前林媽和張阿姨吵架的那一次，聽他們這麼一說，居然還有第二次嗎？“你們都沒告訴我……”

林媽看著她，勉強扯了扯唇，道：“這有什麼好說的？隻要你在寒家過得好就好。”

她在寒家過得很好，可是卻讓爸媽受了這麼些委屈，這還能算是真的好嗎？

林羞覺得眼眶熱熱的，趕緊抽了紙巾來擦，很快就浸濕了整張紙。

氣氛陷入短暫的沉默，包廂內一度盤踞著低氣壓。

大姑轉向小姑，緩聲道：“小妹現在知道哥嫂的苦衷了？連他們家都儘量不去麻煩寒家，你卻反其道而行，這不是跟哥嫂意願背道而馳嗎？更何況寒家都已經回絕了你他們辦不到，你有什麼立場非逼著他們為你完成心願？就因為人家娶了咱林家的姑娘？”

小姑臉色自林爸說了那番話後就一直僵住了，這會兒也抿緊唇沒吭聲。

大姑繼續道：“咱家都是普通人家，能攀上這門親戚已經很難得了，應該挺起脊背讓人看得起才是，就像大哥說的，站直了腰板在人家麵前才能說得上話，哪能仗著自己是人家姑姑就自視甚高？你孫子要是最後真的沒法來華城讀書，那也是你們家沒這個能力，跟我，跟哥嫂，跟林羞，跟小寒，都沒關係！”

說完後，又是一陣沉默，這回，沉默得比剛才任何一次都要久。

半晌，小姑媳婦才說了今天在餐桌上的第一句話：“那個……小冬快下課了，我去接他了……”起身拉開椅子。

小姑回過神來，也起身，聲音繃緊，“我也一起去接。”

林羞道：“嫂子，把小冬帶過來吃吧。”

小姑媳婦對她笑了笑，看了看小姑。

小姑：“不用了，我們直接把他帶回旅館，路上隨便吃點就行。”說完便轉身走出去了。

小姑媳婦尷尬了，她看了看婆婆的背影，又看了看其他人，訥訥地道：“我……那個，謝謝舅舅舅媽招待，大姑，林羞林進，我先走了啊。”

林羞忙道：“嫂子慢走。”

其他人也跟她點點頭。

小姑媳婦走到門邊，頓了頓又轉過身來，鼓起勇氣道：“你們……彆生我媽的氣，她就是太想為小冬考慮了，所以做得有些激進……”

大姑笑道：“沒事，我們跟她幾十年相處了，知道她的脾性，你趕緊去接孩子吧，明天上午我再跟你們聯係去遊樂園的事情。”

小姑媳婦點點頭，道了聲謝，趕緊就追過去了。

小姑和媳婦離開後，包廂內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大姑看了看這一家人，幾乎都在垂著眸，表情凝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察覺到她的審視，林羞抬起頭來，和她對視一眼，露出笑容來，她也回以一笑。

姑侄之間笑開了後，她便沒那麼多顧忌了，對著林媽道：“嫂子，這件事情你怎麼之前都沒跟我提起呢？我一直以為今天過來就是為你還錢給小妹做個見證，但是沒想到這錢的背後還有這麼一段起因，要早知道小妹這麼固執地去驚擾小寒，我也好早點勸她打消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