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留裡克帶領騎兵部隊準備直接走西歐腹地直抵科隆之際,龐大的羅斯艦隊已經開始了勇敢得繞行海岸線的遠征。
在那個時候,已經決定帶兵參戰的呂貝克的統治者米斯圖伊,也帶著他的大軍決定走另一條路線進入戰場。
留裡克成功抵達拿騷科布倫茨時,他估計自己可掌握的作戰力量達到六千的數量級,這一數字也包含拿騷本地的士兵,卻特彆忽略掉可能招募的民兵。
或以打腫臉充胖子的說法,留裡克可以對外聲稱擁有一萬名戰士!它足夠唬人,至於濫竽充數的那些民兵有多少戰鬥力就智者見智了。
留裡克很欣賞科布倫茨本地人在抵抗法蘭克軍隊時迸發的勇氣,以內這片三角洲地帶是他們的家園,整個城市最終化作灰燼連修道院都被焚毀,這絕非上帝之怒,完全是彼時法蘭克軍昆汀旗隊所為。那是來自盧森堡的效忠洛泰爾的皇帝直轄部隊,若非自己的家園毀於一旦連生存都成了問題,村民才迸發出強大勇氣去反抗皇帝的暴行。
如今生活恢複和平,農田又在生長莊稼,崩潰的畜牧業也在緩慢恢複。科布倫茨本地人一定隻能在保衛家園上勇氣可嘉,令他們對外征戰一定是強人所難了。
“他們篤信天主,擊潰焚燒村鎮的敵人可謂正義,那麼攻擊科布倫茨以外的他者就是不義了。能調動他們給我蓋房子、籌措糧食已經是他們最大的作用,除此外算了吧。”留裡克不奢求科布倫茨本城居民參與戰鬥,他對拉恩河穀的拿騷居民多一分認可。
因為拿騷本地居民,因與黑狐所部接觸太深已不可避免的出現一定的維京化,他們變得好戰,至少會對自己參與劫掠的行為做出合理辯護,所謂“我們為伯國的正義而戰”。
至於何為正義,也是智者見智了。
於是在路德維希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有兩支援軍正在向已經作為主戰場的萊茵河穀阿爾薩斯地區集結。
若以更大視角來看,整個萊茵河的下遊地區、萊茵蘭、普法爾茨、孚日山脈,都可能變成戰爭焦點。
路德維希在美因茨隻有少數駐軍,他作為帝國東方的統治者對美因茨教區並非上心。大主教奧德加完全是迫於武力威脅才轉變陣營支持自己,倘若支持洛泰爾的“帝國派”貴族抵達美因茨,那個老家夥定然立刻改弦易轍。
主力軍必須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同時要確保關鍵的兩支同盟軍之薩克森軍與圖林根軍僅僅跟著自己,而非待在美因茨不走趁機擴大他們的影響力。
整個843年,路德維希都待在阿爾薩斯南部地區,他陳兵於此,在試圖攻破斯特拉斯堡失敗後不得不退回南部,繼而依靠著萊茵河水道從自己的巴伐利亞源源不斷得將物資、新兵,以小型駁船的方式從上遊運來堅守的資本。
他倒是想用羅斯人的龍頭戰船充當運輸船,可惜那個黑狐隻願有限租借,並不願意提供更多。
薩克森、圖林根、拿騷科布倫茨,有一個算一個都隻是名義上臣服於自己,現在彼此以反對洛泰爾的統治並肩作戰,至於戰後的局麵……誰知道呢?
路德維希的頭腦倒是非常清楚一點:“亞琛被劫掠,無論真相如何,我的敵人已經相信此事就是我遙控諾曼海盜所為。我已經不能回頭了,隻能和洛泰爾戰鬥到底!哪怕是殺了他。”
帶著家眷躲在斯特拉斯堡的洛泰爾仍舊手握一支大軍,靠著富饒的阿爾薩斯北部地區他還能繼續堅守。洛泰爾一樣無路可退:“路德維希、查理,還有阿基坦的貴族們、北方的封臣們,你們全都要置我於死地,你們犯下弑君之罪不知悔改。我會堅持下去,除非你們殺了我!戰爭必須以我的全勝而結束。那個時候我會處決你們所有人。”
兩頭蠻牛就在阿爾薩斯地區杠上了,悄然間能左右帝國內戰結果的就是萊茵河穀以外那些形形色色的貴族們。
所以,路德維希慷慨得冊封一個少女為拿騷科布倫茨伯爵,還將富饒的威斯巴登賞賜給羅斯人黑狐。反正當地從不是自己的地盤,可以隨心所欲的慷慨。
如此安排意圖再明顯不過,正是讓名為拿騷實為羅斯的這一大群諾曼人,在孚日山脈以西正麵對抗帝國派貴族們。
顯然戰局之糜爛遠超路德維希的想象,他完全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為了他而打仗。此並非這位大巴伐利亞公爵有多麼強的號召力,實在因為各方勢力聯合起來如狼群一般,高高興興來撕咬吞噬查理曼的帝國遺產了。
抵達科布倫茨後,留裡克決意趕在真正寒冬前對外出兵一次。遠征軍需要與真正的法蘭克軍隊打出一場勝利提振士氣,亦是為明年的大規模戰爭定下基調。
黑狐提出再戰拿騷軍攻略失敗的梅茨城,對此有著複興家族野心的赫爾曼二世·埃佐內斯也深表同意,後者的身份是下一代宮廷伯爵,此人的支持似乎令戰爭多了一份合法性背書,但留裡克還是很意外,稍稍思考後也深表理解——一位宮廷伯爵從不會真的願意墮落成鄉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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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抵
達的羅斯騎兵隊需要休整,人要吃飽喝好,所有的戰馬更要每天飼喂十磅麥子與大量乾草。固然這對羅斯騎兵是很大的消耗,好在全軍對針對梅茨的“打草穀特彆軍事行動”有著十足的信心,現在付出的所有糧食都將得到十倍收益。
而且這一次,留裡克希望擊中優勢兵力直接攻破梅茨城,殺儘城內貴族、掠奪所有財物。
要達成這一目標僅靠騎兵是不夠的!
那是一座沿河建造的石頭城,要如何直接攻破它呢?想想羅斯騎兵經過的科隆城,如果可以直接攻破科隆,就可能攻破梅茨。但科隆城本身不設防,羅斯與他們也是簽訂條約的盟友,刀柄相見絕無可能,且科隆也是羅斯軍的一個後勤供應商。
梅茨有著厚重的石牆,以黑狐的描述它斷然沒有用水泥,僅僅靠著石頭的重力堆積就創造了圍繞全城的石牆。
“我的扭力投石機發射的石彈對付它就是撓癢癢,如果我有重型鼠籠配重拋石機,能將五十公斤的石彈拋過四百米,能砸毀梅茨的牆就可以了。可惡,建造這樣的重型設備……可以,我需要很多時間。”
留裡克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配重投石機,關於製造它的技術事實上羅斯在多年前就已經掌握。
在艾隆堡就有一座一直在使用的鼠籠起重機,它的存在是將砍伐的巨木運到串聯馴鹿雪橇上,羅斯艦隊所有大戰艦的主桅杆都是這樣從更遠的北方運來。
隻要將這一套已經成熟的機械結構改良一下,一座重型拋石機即可落成。
“我缺少的不隻是時間,還有材料、還有工匠。尤其是工匠!我的艦隊啊,你們是否已經抵達。”
留裡克需要自己的艦隊,他需要大軍帶著關鍵物資乘船逆行秋季的萊茵河抵達科布倫茨卸貨。
隻要那上百名自己從小培養的隨軍打鐵奴抵達,才可能開始建造重武器的零部件。
留裡克已經視察了科布倫茨,他還登上了牛頭山的頂部觀察整個盆地區域,慨歎它的規模並不小,這座海拔區區三百米的山丘並非本地區最高峰,當然最高峰的海拔也不到五百米。
唯有正東方的陶努斯山主峰有著八百餘米海拔,而那已經接近威斯巴登和美茵河畔法蘭克福了。
通過支付一筆錢,科布倫茨本地的男人們高高興興成為建築工人。他們首先得到了一筆預付款,哪怕它沒有幾個銀幣,對這些民眾也是首次從一位大貴族手裡獲得現金。
他們領了錢就像得到更多,隻要工期早一點完成就能早點拿到尾款,他們建造新房舍極為積極,而其建造模式一如複建被焚毀的科布倫茨那般。
留裡克計劃建造至少六百座有木地板的木刻楞,科布倫茨有超過兩千名男男女女被動員起來,這些人最大的工作是去山丘林地到處砍樹,於是牛頭山下的大片區域變成了一個個伐木場、建築工地。
留裡克劃定了一些道路走向,並以現成的曲轅犁翻啃荒地劃出橫平豎直的線路,它們整體靠近現有的軍營,並計劃所有新造房屋還是以六十座為編組構成一個小社區,最終確保現有與新造的軍營社區共計十一個,從而確保科布倫茨本城能最多駐紮七千名戰士。
馬廄則是額外建設的,另有一批附屬建築,諸如羅斯風格的石船祭壇、大型廚房、醫院基本隻能處理外傷、桑拿房、洗衣房等都要同時建造。
首先是給一筆錢,待引起本地人高度興趣後,再支付一些糧食加深這種興趣,最後做出重大許諾:“你們努力按照本王的計劃建設大軍營,事成之後你們都將得到非常豐厚的回報。最終我軍將撤軍,你們將得到真正的和平時代,你們這些人也將可以花錢購買房屋的所有權。”
留裡克事實上在玩一種很新穎的舉措,或者說這就是某種房地產經濟。
雇傭本地人建造大軍營,通過戰爭紅利支付本地人以報酬。羅斯大軍的目的是索要萊茵河流域的經濟利益,而非打下大大的疆土再為了守衛它去其他本地貴族拚命。
拿騷科布倫茨伯國才是這裡的合法主人,建設完畢的大軍營的所有權屬於羅斯。
這是一個非常微妙的局麵,拿騷方的各色人等在法理上是路德維希承認的封臣,其合法性不為戰爭另一方的洛泰爾承認,這些人又清一色認為羅斯王才是自己真正的大王。
權力化解不明定會為未來的亂子埋下禍根,為了長治久安,留裡克還是願意與已經羽翼豐滿的黑狐保持一定的邊界感。最終山坡上的城堡,以及新造的大軍營的所有權最終回歸拿騷科布倫茨伯國。
留裡克計劃著向所有能拿得出手財物的人員,在戰爭結束羅斯軍主力撤回向他們出售營房,建設這些房子的科布倫茨人還有著優先的購買權。
所有的許諾交織在一起,本地人蓋房子格外用心!
它還有這短期的額外經濟利益,莫過於大規模伐木後要處理樹皮和枝杈,除了主乾之外的木料全都可充當燃料,本地村民高高興興將之抱回家作為越冬燃料儲備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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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科布倫茨變成建築工地,越來越多的人通過萊茵河,他們是拿騷當地聞訊而來的村民們,在獲悉給羅斯王辦事能立刻拿到銀幣與一些糧食,乃至未來財富的許諾,就拖家帶口自帶乾糧來做農民工活計了。
為了支援留裡克,黑狐也是下了本錢。
黑狐好歹也是威斯巴登男爵,即便絕大部分權力委托給了當地主教,乃至關鍵的稅收權。
恰恰是這種看似過於離譜的委托,使得黑狐不用勞身勞心,就已經獲得了一批實物稅賦——燕麥和黑麥。
威斯巴登居民早已陷入戰爭,因為彼時萊茵高伯爵羅貝爾一家就住在這裡,靠著本地的財富硬生生攢出了五百名重騎兵。
待羅貝爾軍事失利逃到陶努斯山下避世,威斯巴登的控製權也就自然落在路德維希手裡。
當地人被繼續搜刮軍資,現在本地區換了新的主人,搜刮財富的情況反而有了重大改觀。教會獲得男爵黑狐委任後隻收兩種十一稅,除此外的加派全部取消,無疑減輕了本地人的經濟負擔。
在科布倫茨大規模建設,首先要支付的就是所有建築工人每天的口糧。指望當地人為了未來的許諾而毫無怨言的自帶乾糧乾活兒不現實,那麼就近從威斯巴登和科隆運糧就成為捷徑。
其中最便捷的手段就是從威斯巴登的教會糧倉裡搬走屬於領主的那一份巨額糧食稅。
黑狐,已經高高興興得在第一時間組織船隊去拿貨了。
一場糟糕的秋雨不期而至,它的出現無疑大大乾擾了工地的建設。
氣候突然變得陰冷異常,前些日子熱鬨非得的工地迅速冷清下來,留裡克也不得不與軍隊躲進現有的軍營房舍中躲過這糟糕秋雨。
陰霾彌補,淒冷密集的小雨像是無法停歇一般。
“該死的雨,空氣又濕又冷!它會持續多久?難道還如羅斯老家那般能持續半個月?如果真是那樣,我也彆去冒險攻擊梅茨,隻要我在萊茵河口的大軍順利抵達,這就謝天謝地了。”
情況並非留裡克想得這麼糟糕,但糟糕的降雨澆滅了所有人的熱情。
留裡克的抱怨也被黑狐獲悉,小胖子也很不滿這樣的降雨,奈何……這就是神的旨意吧。
黑狐走入山坡上的城堡,雨天之下一些羅斯旗幟直接攤開鋪在石牆上使得昏暗的世界出現一些明顯的藍色。
他向留裡克鄭重彙報:“以我對本地的了解,糟糕的秋雨不會持續太久。到了真正的冬季,這裡並沒有我們北方老家寒冷,最重要的是這裡的冬季降雪明顯不多,可能您擔心的大雪封山的情況不會出現。”
了解天氣情況,對作戰行動當然非常重要。羅斯軍唯一不怕的惡劣天氣就是大規模降雪,雪後的世界刺眼奪目,為此羅斯軍戰士們紛紛戴上木框墨鏡,再換上雪地裝備即可在雪中戰鬥。
大規模降雨則是人人都認可的大災難。
因為在諾夫哥羅德、新羅斯堡等地,春季化雪開始的翻漿季與九月份的秋雨季節,離開定居點的區域就是泥濘一片,爛泥往往沒過膝蓋,那是連戰馬也寸步難行之地,以期在那樣的時期走陸路心動就是癡人說夢,好在羅斯軍隊慣常以船隻行動。
科布倫茨與諾夫哥羅德有著相似性,它一樣是一座大型的河口定居點,本地區的摩澤爾河、萊茵河使得劃船行動的羅斯軍可以忽略泥濘的影響。
秋雨還在持續,村民撂下建築工地、伐木場的活計,躲在自家裡摩拳擦掌得等著降雨結束。
羅斯戰士們則紛紛待在現有營房裡吃飯睡覺,諸多馬匹則成了一台台造糞機器。
他們都在蟄伏,期待著該死的秋雨早點結束,而一批被委以重任的羅斯戰士必須忍受降雨。
一支小型船隊正沿著萊茵河順流而下,長船的桅杆上懸掛著醒目的羅斯旗幟,奉命之人也都穿著統一的羅斯製服。
他們的任務隻有一個——抵達入海口的鹿特斯塔德,向已經抵達的羅斯海軍大將通報大王的命令,將親筆信完成交付。
“歌德倫德、藍狐,你們應該已經到了吧!你們已經在鹿特斯塔德、烏得勒支休整一段時間了吧?現在該奉我指令向科布倫茨集結了。”留裡克期盼著秋雨後不久自己的海軍主力抵達。
到那個時候,科布倫茨碼頭、蘭斯泰因碼頭,以及附近的河灘必將停泊大量長船,另有一批武裝貨船乃至風帆驅逐艦被硬生生拖曳到這裡。
當然更大的船隻因沒有自持動力無法繼續深入,大戰艦與巡洋艦們隻要停泊在萊茵河入海口即可,她們會震懾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