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士兵保持著警惕,恰是因這種警惕產生的威嚴,也驚得奉獻貢品的村民戰士不敢妄言,隻得跟著走。
住在森林中的村落依傍小溪,他們可以勉強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對於與外界接觸並非很積極。
他們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戰士,服裝整潔統一,士兵年輕而高大,武器彆致也是一樣的統一。
“這些都是羅斯人首領的軍隊,你們都小心點,彆惹惱了這群壯漢。”頭人低聲勒令自己村莊的人們不要引起禍端。
百來人的隊伍絕對不算少,他們清一色保持著武裝,這令羅斯士兵難免起疑。按照頭人的說法,禮物和女子是要獻給羅斯征服者的,至於武裝士兵,是考慮到中途或有熊、狼襲擊。
他們被許可進入村莊嗎,在這被羅斯人占領的村子,他們並沒有看到被征服者鐵蹄蹂躪的民眾,此地的村民基本做著平常的事情,無聊的孩童還在四處亂跑,那些飼育的牛羊非但沒被劫掠,纏著頭巾的女人拎著木桶忙於擠牛奶,即便不遠處就有那些羅斯士兵駐紮。
就仿佛這不再是大家熟悉的鄰湖村,而是一座羅斯征服者的村莊。
此刻留裡克就在村中,對於鄰湖村糟糕的衛生狀況實在遺憾。
按理說這個村子也不臟,地麵沒有任何的糞便雜物。實在是比之羅斯興建的城鎮,這個村子實在太落魄了。
議事庭是個大型傳統長屋,門口的木頭浮雕裝飾難以掩蓋它茅草棚頂的寒酸。
留裡克會在議事庭裡接待另一些臣服的村莊,正巧就來了一個。
更多的士兵攔截這支隊伍,百夫長蠻橫命令村民武裝收了武器。
多虧了“折骨”戈姆從中斡旋,才把事態壓了下來。
但是,戈姆這一身異域衣裝與征服者一模一樣,顯然此人已經投降。再看看鄰湖村議事庭掛起的新旗幟,他們真的已經成了征服者的一部分。
隻要臣服就是和平,龐大的軍隊和龐大的船隻就在這裡,眼見為實的是羅斯人並沒有毀滅鄰湖村的平靜生活。
到訪的村莊隊伍的頭目綽號“結巴”哥鬆德,來自林溪村。他算是身材魁梧之輩,喝了太多麥酒就會結巴舌,因而得此諢名。
當這個村莊頭人“結巴”哥鬆德頭腦清醒時,嘴巴也算利索。
他令自己的村民武裝收了盾,短矛扔到手推車上,手斧彆在腰裡。
那些作為禮物的牛羊被解開繩索,精神木訥的女人紛紛下了車。
他走進頗為認識的戈姆,麵對這個家夥有著千言萬語。
不過戈姆再不是平易近人之輩,他昂起下巴那濃鬱胡須擺起譜:“我現在可是羅斯國王冊封的世襲貴族,以後我統治這片區域,你還有你的人,以後都要尊敬我。”
這話說得直令哥鬆德莫名其妙。
“我們世代住在這裡,你怎麼突然變得偉大。那些強大的羅斯人來了也就罷了,你怎麼還要做彆的村莊主人?你想學習那個狂熊卡爾?”
“卡爾?”戈姆搖搖頭:“他被羅斯人砍了,還有他的數千民眾都被砍了。聽著!”
借著機會,麵對一臉驚訝的哥鬆德,戈姆把腦袋走過去小聲警告:“咱們都是住在這一帶的鄉親,羅斯人封我做貴族,出了任何問題都是我負責。羅斯人又不會久居,他們離開後還是咱們過日子。你們所有村子以後都聽我的,任何的事情咱們一起去處理,有了羅斯人罩著,沒有人會欺負咱們。等待羅斯大王來的時候,你們都單膝跪下,這樣會換來絕對和平。”
哥鬆德將信將疑,隨著羅斯大王本人的出現,兩人的嘀咕戛然而止。
留裡克出現了!他一身華麗英氣逼人,頭頂黃金桂冠,金色的頭發和胡須在上午的陽光下顯得頗為聖潔。
一位高壯的金色男人站在這裡,就像是神話中的神。
驚得林溪村頭人“結巴”哥鬆德幾乎驚掉下巴。
留裡克眯著眼睛大量新來的人:“你?另一個村莊的頭目?”
是熟悉的諾斯語,雖然發音有點奇怪。
哥鬆德旋即行戰士禮,麻利得又令自己呆若木雞的兄弟們急忙單膝跪地。
一瞬間,一百名村民戰士半跪勾頭,如此場麵留裡克也吃了一驚,目睹這些自然心情也很好。
“你們都起來吧!我看到了你們臣服的態度,這就好。頭人,你先起身……”
一番短暫的交涉,哥鬆德高興於自己的確得到了安全許諾,罷了便立刻拿出自己準備好的貢品。
“請收下我們的牛羊、我們的麥子,還有這些年輕的女子。這是我們的貢品,我們承認大王的統治。”
哥鬆德不得不臉上唯唯諾諾,他令村民戰士把牛羊牽來,再把哭哭啼啼的女子推來。
留裡克稍稍大量寫著物資和人口,牛羊略消瘦,他們交出的女人確實有些姿色就是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不情願。
按理說自己該收下這些貢品,但今年不太合適。
或者說,自己需要一種特殊的貢品。
“這就是你的貢品嗎?”
“是。”
留裡克搖搖頭故作嫌棄:“你的這點牛羊無法滿足我一萬大軍的胃口,我索性就不要。還有你拿出來的女人,她們年齡夠了嗎?”
以為自己無法滿足征服者之王,哥鬆德急忙辯解:“若是牛羊不夠,我還能……在提供一些。還有這些女人,她們年齡已經到了,足矣侍奉……大王。”
“算了吧。把這些貢品全部拿走,讓你的村女都回去。”
“可是貢品。”說是如此,哥鬆德心中竊喜。
“是啊。貢品……”留裡克上前三步,俯視這個魁梧的男人:“你當然要拿出一些貢品。”罷了又掃視一眼那些村民戰士:“你的男人不錯,可以為我打仗。”
“打仗?啊?”
“當然是打仗。你們要證明自己真的臣服了,最好的明證就是為我征戰。這件事,正是我要與你們這些村莊頭人好好聊的。”
一瞬間心中的竊喜沒了,哥鬆德並非恐懼戰爭,而是單純覺得自己沒必要帶著村民卷入某長戰爭。他怯怯問道:“那麼,大王的敵人是誰。”
“提前向你透露也可以。本王會征服約塔蘭,但大軍不是來春日旅行的。我會通過約塔河直接進攻丹麥,你們這些臣服者必須拿出男人為我戰鬥,這比任何的實物貢品更重要。”
竟然是攻擊丹麥,哥鬆德不敢拒絕,縱使心頭萬千個不是,現在也隻能賣個笑臉自稱會出兵效力。
於是,河流北部的包括鄰湖村在內的全部五個村莊的頭人都到了,彼此相同的是都帶了一些貢品和女人,以及一支人數差異很大但聚在一起絲毫不夠羅斯軍塞牙縫的村民武裝。
頭人們聚集在議事庭內,洗耳恭聽留裡克大王的決意。
他們沒有任何的反駁致意,縱使有也不敢說出來。因為留裡克命令他們必須組成仆從軍,在新晉冊封的維納恩斯塔德伯爵“折骨”戈姆的帶領下,劃著他們的長船並入羅斯艦隊,加入進攻丹麥的行動。
戰爭避免不了死亡,村民最怕自己成為最先參戰的那些人,落得草草戰死好處都被羅斯大王拿走的慘劇。
他們會有這樣的想法留裡克猜得透,為了打消他們的恐懼,除非令他們感覺一戰能掠奪大量戰利品,戰爭的收益超越人口的損失。
所以,那通針對瑞典貴族們的策略,就在這約塔蘭地區第二次的故技重施。
韋特恩湖延雪平城鎮的帶路者被邀到議事庭,由此人現身說法,由不得本地人不相信韋特恩湖被羅斯大軍野蠻征服之事。也恰是這個帶路者,現身說法指出承蒙大王的厚愛,臣服羅斯王國的延雪平成因為協助大王,已經得到了十年免稅權。
“對!就是十年免稅。”留裡克坦誠相告:“你們以為我會收取貢品?貢品當然會收,那是十年之後的事情。現在我們做一個約,你們出兵,五個村子各出五十名男子,除了要自帶武器外,吃飯之事本王負責。你們為我打仗,有權劫掠戰利品。作為交換,你們會因為出兵一事得到十年免稅。”
高貴的王竟如此許諾,甚至向奧丁起誓會貫徹落實自己的決意。
聰明人都要想方設法讓自己和自己的村莊利益最大化,雖然“十年不交貢品”非常魔幻,他們選擇完全認同大王這一英明決意。
但留裡克也不虧,十年免稅不意味著放棄利益。他們是一群瘦羊,當務之急是把他們養肥了為以後割羊毛做準備。而且他們的門戶必然打開,羅斯的物資會輸送進來,本地人隻能拿糧食換取商品,也包括村民考慮舉家移民這件事。有十年時間足夠他們發展了,屆時再收稅也不會引得他們肉疼。
約塔河北部靠近維納恩湖的政治生態被重塑,所謂的維納恩斯塔德伯爵國的本質是五個村落的鬆散聯盟,總人口四千左右,在農閒期拿出二百五十名戰士不成問題。在這裡,“折骨”戈姆是本地唯一伯爵也是被冊封的最高級貴族,它的正式封號是“戰爭酋長”。於是,再按照羅斯傳統,維係伯爵國穩定的另外四個村莊的被推舉出的頭人,趁著會議就被留裡克冊封為男爵,正式封號是“波雅爾”,或曰“比約恩”,意思正是戰爭酋長的侍從助手。
如此留裡克在諾夫哥羅德冊封的十多個波雅兒就是男爵之意,他們是村莊的莊園主,是諾夫哥羅德總督管理他們,留裡克和王室若非必要不會微操某個村莊。這一製度在諾夫哥羅德運作已經多年且一切正常,在新征服的約塔河流域複刻想來也沒問題。
這是基於羅斯王國從部族聯盟向封建國家過渡期的冊封原則,留裡克一定程度學習了東方製度和法蘭克製度,主要是學習法蘭克王國,再基於維京傳統,目前就隻有公爵、伯爵、男爵三種爵位。
被冊封的貴族是世襲的,等於說有了羅斯國王撐腰,那些被村莊議會突擊選出的話事人,當他們回去的時候就將牢牢把控權力。在這強者為王的北歐,諾迪克議會是確立了“抱團取暖”的生存底線,但若有機會,其中的強者還是要正向自立為王,再不濟也得混出個海盜頭目。
一天時間,約塔河北方已經平定,那些新晉被冊封的子爵所帶的村民武裝的兵力數量實際已經超越了留裡克所需。
經過一番甄彆,那些明顯被拉來湊出的人首先被遣返,最後剩下二百五十名最優者,連帶著冊封的子爵,直接歸為伯爵戈姆管理。
如此,鄰湖村以及周邊地區完全向羅斯軍隊開放了,滯留在湖畔的大軍可以堂而皇之進入內河區域。
事情發展之順利超過留裡克想象,預計三到四天的事情兩天就辦完了。
新來的伯爵軍隊需要感受到大王的慷慨!何況這些人的身體素質並不讓留裡克滿意。
按理說約塔蘭人都是維京人,能在北歐嚴苛的環境下活命到成年的男男女女,身體素質都是不錯的,至少超越法蘭克的那群被領主壓榨的農奴村民。
但與羅斯軍隊一對比,孰強孰劣一目了然。
羅斯軍隊尤其是其中的羅斯公國的軍隊何以強大?
當巨大鐵鍋熬煮燕麥罷了以木勺乘到新晉伯爵軍士兵的木碗裡,滿登登的加鹽燕麥勾起人的強烈食欲。
留裡克落實了自己的許諾,這些仆從戰士的夥食待遇是遜色於羅斯軍隊的,但在這春荒時期還可以肆無忌憚地吃被賞賜的燕麥真的無比夢幻。
伯爵戈姆和四位男爵有更美妙的美餐,譬如蜂蜜水、烤魚和麥粥,以及神跡一般的可燃烈酒。
的確,他們將從未見過的可以燃燒的烈酒當做留裡克大王神力的證明,喝下燃燒的酒水肚子裡暖洋洋的,他們覺得自己得到了諸神的祝福。
羅斯軍的真實兵力有六千人,當大小艦隻把河道堵得嚴嚴實實,當非農田的荒灘擠滿了篝火宿營的人員,容不得村民不信他們有一萬人。
這是本地人見識過的最大規模的軍隊,人員、武器裝備、後勤之充盈,完全刷新了他們對於軍隊的認知。
約塔河兩岸像是燃起熊熊烈火,巨量的篝火攤有如繁星密集。空氣中彌漫著煮麥子和烤魚的香氣,大軍在這裡做著關鍵的休息。
阿裡克對於自己的過往弟弟對待那些村民過於友好這件事充滿疑惑,弟弟太仁慈了,很多事情分明沒有必要嘛!
他清楚很多事情,如果自己是決策者,就會收了那些村民交出的貢品和女子之後賞給兄弟們,而後簡單以武力逼著他們交出仆從軍並自帶乾糧效力。
弟弟有自己的選擇,他現在也幾乎二十歲了,任何的決定一定充滿智慧。
阿裡克懶得思考,因為接下來仍有大量的挑戰。
不過這番侵入丹麥本土極大概率遭遇抵抗,一場血腥大戰怕是少不了。儘是艦隊漂向下遊,當地人也會主動臣服嗎?
“如果是我,我寧可戰死也不投降。”
基於這種將心比心的想法,他就命令自己的人忙於準備以防不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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