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1年,留裡克沒有製定大規模戰爭計劃。他並非拒絕戰爭,而是授權下屬貴族主動出擊,做得好追認功勳,做不好損失自己吞下。
所以當東歐地區,奧斯塔拉公國開始奉旨南下剛剛抵達盧基霍爾姆。至於興建維捷布斯克堡壘、主動襲擊波洛茨克人、高調進入並征服裡加灣的拉脫維亞部落,這些還都是沒影的事情。
同一時刻,留裡克親自主導的運河工程才剛剛有計劃而已,工程啟動已是箭在弦上。
遠在西歐和不列顛,拉格納帶著自己的丹麥好漢搶掠韋塞克斯的肯特郡,古爾德家族的紅狐黑狐兄弟也剛抵達烏得勒支與移民而來的拿騷一家相會。
在西歐內陸地區,事實上成了拿騷村大村長的藍狐忙著基礎建設,至於落實留裡克王規定的主動惹是生非尚未施行。
一場西北歐的大戰剛剛結束,不過是和談結束後的半年光景,西歐、北歐、東歐和不列顛的局勢更加複雜了。
羅斯王國統領整個北方世界在很多方麵繼續突破,遠在來茵河中遊地區的藍狐無暇顧及其他人的作為,他著眼於眼前的事情,經曆了一番辛勤勞作,比起初到拿騷村麵臨的局麵,現在一切變得熟悉起來。
河畔區屹立一座新建的木質堡壘,稱之為“拿騷城堡”恰如其分,隻是裡麵住著的都會是羅斯駐軍。
整個拿騷村本是不設防的,村民建築僅是泥牆草垛,村民的居住環境不佳,對於衛生整潔的態度也不甚講究。過去拿騷一家從不關心這方麵的事,如今藍狐當政,借以弟妹索菲亞拿騷的名義,強令村民改善這一切。
泥牆草垛被推倒,嵌入其中的石塊也紛紛坍塌。
因為定居點巴登埃姆斯就是采石場,本地人不至於真的住在泥巴窩棚裡。
奈何石頭砌牆外部湖上一層泥土,如此房屋在冬季談不上保暖,室內環境也很簡陋。藍狐根本無法想象這群人如何扛過冬季,也許隻是本地的冬季風雪並非凜冽吧。
他並非善人,卻出於自己的商業理性有意改善這一切。
拿騷村有著自古的獨特小文化,所謂釀造葡萄酒和製作奶製品,除此外的文化已經徹底被天主教改造。這個小部族自被法蘭克人吞並後,酋邦時代一去不返,遂以男爵領的形式存在至今已經一百餘年,奈何人口並沒有實質性增長。
山坳裡局促的生活空間、不佳的衛生狀況、安全意識的缺乏,乃至大貴族的窮兵黷武對這個小小男爵領的苛責,遂造成現在的局麵。
而今亨利帶著一半人口離開,留給藍狐和索菲亞拿騷的已不剩多少精壯。
就是這點人,根本不能指望一群村民能做什麼,他們若是繼續困頓,羅斯商鋪在此就缺乏發展前景!
也恰是這點人,隻要動用古爾德家族的傳統管理方法不就好了?!
過去從沒有貴族可以直接管理領地每一個村民,正常情況是當地教會管理百姓的日常生活,領主老爺忙於打獵和打仗,每年到了日子巡遊領地收稅就可以了。
藍狐則不然,他已經把每一個有勞動能力的男女村民視作雇員,一如在北方世界家族豢養的職業水手各路小廝。
時間快到夏至日,本地神父康拉德忙著籌備節日彌撒,拿騷村針對村民的大興土木已經開始。
已經得了很多甜頭的村民願意為羅斯人乾活,他們雖是文盲見識極為有限,也意識到蓋了新房子未來的生活應該能好起來。因為他們真正參與建設了那堡壘內的大大小小木質房舍,訝異於獨特的設計,不禁思考著自己家能否效彷一下。
一開始隻是部分村民閒談此事,不料到了六月底全新的建設行動真的開始了。
留給藍狐管理的就一百五十個小家庭,除卻住在蘭斯泰因和巴登埃姆斯定居點的家庭,定居拿騷村的就隻有一百出頭個家庭。各個家庭的家主都是其中的壯年男性,大興土木這些人是絕對主力。當然,如果去打仗,這些人也是優先征召的民兵。
他將這些成年男子集結一番,告知他們自己的全新意見。有限的異議被認同的呐喊聲所淹沒,畢竟他們都想要快速改善生活。
一開始,小部分舊民居被拆毀,全村壯勞力被組織起來,就像他們建設羅斯人的“拿騷城堡”那般,伐木、鋸木、打地基、鋪地板,比之前者,由於此乃建設自己的新家,他們有著高度的建設熱情,建築效率亦是極快。
因為河穀地區土質鬆軟,新砍伐的鬆木便被買入新挖的滲水大坑了,此乃承重柱,接著打量的小木樁被木錘砸入地麵。房舍木牆以木材的榫卯結構互相堆疊而造,木地板則是直接鋪設的剝了樹皮的鬆木。地板和牆壁都很厚實,外牆的縫隙處更是塞入大量蘆葦。人字形的房頂靠著一整根鬆木做大梁,接著又是木料堆砌的人字形房頂。
不同於舊民居是直接在房舍裡點一團篝火冬季取暖,石頭堆砌的壁爐都有安置,新建房舍都有高於房頂的煙囪。
此乃羅斯式的木刻愣建築,集合了北歐長屋和斯拉夫木屋,再加上一座石壁爐。如此建築在羅斯人主要定居點是絕對主力,它經受住了北方極寒和春季融雪泥濘的雙重考驗。藍狐本也沒有想法,他不知道是否有更合適的建築模式,顯然把羅斯的那一套移植過來沒什麼問題。
本地的鬆樹簡直取之不儘,其中不乏一些驚人的參天大樹。本地人出於安全的需要一般不敢冒著被砸死的風險砍伐巨樹,藍狐的夥計們則不然,靠著“維京伐木術”定向砍伐,再配合雙人鋸和更鋒利的鋼斧,很容易處理這些巨型木料,更不提那些小木料。
他們以粗獷的方式蓋房子,罷了強忍著鬆木的氣味住進新房,那鬆脂氣息根本無法抑製擁有新房的喜悅。
村民在互相幫助,藍狐為了建築進度更快些,遂安排自己人儘量參與其中,這樣誰也彆欠誰。
他們的確達到了一種其樂融融狀態,前提依舊是藍狐手裡有著足夠的糧食能支撐起這高強度的基礎建設。
糧食不夠吃再去買!反正資金還比較富餘。
“或者,去搶一下科布倫茨。”
於是站在拿騷村留守民眾的視角上,一種高度武裝的外來者在大規模輸出利益。隻要繼續給這些羅斯人做事,就能繼續得到利益,而且看起來也不會被領主老爺盤剝。
領主?現在誰是領主?那位索菲亞拿騷嗎?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
誰是真實的領主?分明是那個羅斯人約瑟夫藍狐。這位貴族據說是北方的伯爵,就如同經書上描繪的天使一般,他在拿騷忙著發錢發糧,現在還出資改善大家的生活狀態。
這些一直生活貧苦的人們由於始終保持著如此生活狀態,他們並不知道何為富裕,甚至感覺低賤的自己沒有資格去覬覦領主老爺的生活。
他們始終的甘於貧賤的,大人也會教育孩子安心做個農夫,見到領主大人和其扈從騎兵要跪在路邊。
現在,他們在羅斯人這裡嘗到了甜頭,以他們的認知現在的生活就像是在天堂。
他們不願意失去這種天天吃飽飯還有錢拿,甚至都不用消耗自家餘糧的幸福日子。
如果說這位微胖的藍狐大人招呼大家去打仗,去不去?一定去!
的確,藍狐不是善人,他隻是在用古爾德家族慣常的招數對待這些為自己做事的普通人。能把事業做大的商人一定要講誠信,否則“會被弗雷神的野豬撞死”。
他事實上是與所有拿騷村民眾維持著合作關係,所謂我給錢你出力,此乃一種公平交易。他事實上將村民看做是活生生的人,不似一些領主將領地民眾看做“等待割羊毛的肥羊”,繼而肆意榨取利益。
新建住房的壁爐煙囪冒氣濃煙,村民可在自己家裡煮些麥粥而不擔心弄得整個屋子煙熏火燎。更多的房舍在建設,拿騷村依舊是一座大工地,其模樣也已發生肉眼可見的巨變。
就是在這種其樂融融的氛圍下,拿騷村修道院完成了本地的夏至彌撒。此次彌撒並非全年重要節日,恰是在此獨特的時間節點,村民和皈依後是藍狐所部其樂融融。村中的男孩齊聲唱聖歌,歌頌哈利路亞,至於誰才是聖人?眼前就有著一群。當然歌頌哈利路亞也無可厚非,民眾絕得這些外來的羅斯人一定就是主派來的天使。
拿騷男爵領事實形成了以羅斯商鋪為核心的利益共同體,神父康拉德都事實淪為了邊緣人物。後者也不想說些什麼,畢竟拿著人家給的一千磅麥子過日子,區區十名教士也是前所未有地過上好生活。
這裡看似一片田園牧歌其樂融融。
現在葡萄熟了,村中的年輕女孩紛紛打著赤足在大橡木桶裡把葡萄踩得稀爛,一邊踩還一邊唱著民歌。藍狐和他的部下也樂得看此景色,畢竟過去時期葡萄酒在北方極為昂貴,至於如血般的葡萄酒如何製作,如今大家才真的看明白,也更覺得美味。
拿騷男爵領處於龐大黑森林山區的西北部,該山區大大小小的山坳是定居點,山坡則很適合種葡萄。拿騷村附近不存在成規模的葡萄園,村婦背著藤筐大肆采集的都是粗獷種植的作物,稱之為野葡萄都不為過。這些顆粒不大的葡萄酸甜可口就是汁水不夠多,用木錘夯打不如用腳去踩更高效。如果是年老婦女的雙腳去踩,消息傳到買家手裡會對這杯葡萄酒有所芥蒂,換做是少女去踩,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黑森林地區各地釀造葡萄酒,首先都是組織一些村莊少女把葡萄踩成漿湖,接著便是裝入木桶放入之前釀酒用的酒糟,靜等時間的魔法。各個定居點都這麼乾,甚至是葡萄酒主產區的普羅旺斯、南意大利和東羅馬的希臘都是如此。
喝葡萄酒需要時間等待,上次買糧食順手買的葡萄酒已經喝完,藍狐難以忘懷這種美味,乾脆帶著兄弟們直接痛飲這些葡萄汁。兄弟們也極為舒坦,一想到在北方世界珍貴如金銀的葡萄酒如今可以天天喝,就愛死拿騷這個地方了。
此地不隻有葡萄酒,拿騷村河道下遊處的巴登埃姆斯采石場附帶有溫泉資源。天然的熱水在北方世界極為稀罕,大家不知道為何地裡可以湧出熱水,將之引到一個池塘弱化它的熱烈,接著兄弟們跳進去好好泡澡,彆是一番享受。於是他們乾脆就地取材,采石場的石料堆砌進泥巴池塘裡,短時間內便製造出溫泉泳池。
采石場新建的部分木屋也做了改造,成了徹徹底底的桑拿房。
泡溫泉又蒸桑拿,再左以烤魚麥粥葡萄酒,巴登埃姆斯成了一座療養院。
生活好了起來,它極為安定,即便不遠處來茵河對岸就是中王國的科布倫茨據點。
藍狐當然沒有忘記國王之惹是生非的命令,就是這番大興土木趨於尾聲,若沒有新情況不如先好好休養,就如同一隻肥碩的海豹躺在岸邊敞開肚皮曬太陽什麼也不做。
他當然有充足的理由當海豹,最大的理由正是自己的弟弟以及派出去的軍隊沒有歸來。“就算我把村民也拉上來,最多組織三百人。這點軍隊能乾什麼?”
但黑狐不可能長時間在低地地區待著,他不可能帶著一撮人空手去拿騷村,便帶著自己的資金在富裕的烏得勒支采購一批農產品,再把丹麥人從肯特郡搶的一些鍋碗瓢盆購置一番。他必須做好充足的準備,畢竟自己這輩子可能要長時間待在拿騷了,所謂以管家之名行拿騷男爵之實。
一直磨蹭到六月下旬,載運大量生活物資的船隊啟程。
真是有的人離開世代居住的拿騷村去烏得勒支,有的烏得勒支村民要跟著黑狐的船隊去拿騷。
加上之前執行運輸任務的人們,現在黑狐結節了近五百人,其中不乏一些全家移民的低地村民。
典型的維京長船硬是飄揚著三種旗幟:羅斯旗、白底黑十字旗幟、查理曼三獅旗幟。唯有被刻意解釋稱“聖安德烈十字”的羅斯旗幟證明船隊真實身份,其他旗幟都是障眼法。
也是拜後兩種旗幟所賜,艦隊途徑沿途定居點並未引起恐慌。
中王國的部分貴族獲悉了船隊過境的情況,基於旗幟判斷出此乃路德維希王子的人——那些丹麥傭兵。
現在,中王國和東王國的主戰場仍在以斯特拉斯堡為中心的區域,留駐亞琛的中王國軍隊對來茵河對岸保持警惕,但不會主動出擊。對岸是何許人也?主要就是科隆教區,他們不會直接介入王國內戰。
實則不然,如果是高強度的經濟輸血,也足以改變一方的戰局。科隆教區損失一筆錢,但得到了整個威斯特伐利亞伯爵領,錢沒了再掙,直控區可不好得呢!大主教哈德博爾德覺得這就是全新的“丕平獻土”,以後自己說不定還能晉級成羅馬教宗,或是推舉自己的學生進入羅馬。因為他們受夠了貴族們的紛爭,巴不得用一些和平手段把貴族領地歸為己有,並建立一個和平的人間天國。得到整個威斯特伐利亞,的確是一樁巨大勝利。
問題在於此事是東王國承認的,倘若中王國洛泰爾大王最終打贏了內戰,科隆教區的擴張一定會不予承認。
科隆的教士們有意和善於航海的羅斯人做一番商業交易,終於在極度亢奮中看到了羅斯艦隊過境,接著望眼欲穿第看著他們再靜靜離開。
似乎羅斯艦隊對科隆沒有想法。
“索菲亞!你究竟何等美麗呢?你的村莊是否富裕?”
黑狐在船上看了看科隆城,城市的確較大,奈何這個年輕人正是青春躁動,他想要建功立業也急於迎來自己的女人。未來就算和科隆貿易也是弟弟紅狐的事,對於自己不如儘快地衝到拿騷村。
於是,羅斯艦隊又在科布倫茨守軍眼皮子底下過境,這番桅杆上飄著查理曼三獅旗,守軍不聾不瞎,他們看到了旗幟就知道此必是路德維希的把戲。
隻有真正的法蘭克國王才有權繼承查理曼的三獅戰旗,內戰正是高峰時期,洛泰爾已經單方麵宣布收回路德維希巴伐利亞公爵爵位。路德維希便高調擺出三獅旗和大哥唱對台戲,所謂自己才是正統。一眾貴族選邊站,而來茵河北岸的所有貴族乃至教區齊刷刷支持路德維希,來茵河南岸貴族又是齊刷刷支持洛泰爾。
科布倫茨城的守軍事實上區區兩百人而已,至多再征召一些民兵。
此地本也經曆易手,按照舊條約它是西王國禿頭查理的封地,是洛泰爾強行占領了該西王國飛地。本地村民是無所謂的,高級貴族的內戰與自己無關,隻要按時繳稅生活還能如何?
隻有守軍擔心東王國的軍隊可能渡河拿下本城,路德維希由此動機。
守軍根本不知道,這過境的船隊站著一個區區十六歲的年輕胖子。這小胖子站在船艉甲板,一邊是看著拖曳大船的長船奮力劃槳,一邊側目看那座健在土丘上的城市。
“這就是科布倫茨嗎?亨利拿騷建議我拔掉的釘子?”
隨即有拿騷村來的“顧問”回答:“是的。如果你們願意。”
“願意!當然願意。看來我得和兄長商量一下,我現在有人有劍有船,奪了它還不是易如反掌?!”
於是,蘭斯泰因村的漁民最先遇到全新的羅斯船隊,也是他們引領這支隊伍進入蘭河,繼而順利抵達旅途的終點。
黑狐對自己未見麵的未婚妻念念不忘,隨著終於見到了拿騷村的真容,他又傻了眼。
“不可思議!我怎麼覺得這村子似曾相識?!”
“不對!哥啊,你難道是按照咱們在古爾德島和墓碑島的那一套,去建造這個村子嗎?”
的確,除了一座三層高的石質建築外,其餘建築滿滿的羅斯王國風情。映入眼簾是不是羅斯風格的木牆就是木刻愣,再加上停泊在碼頭的兩條兩頭尖尖的長船,難免令黑狐產生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