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茨克人從未真的與羅斯騎兵有過交戰,上次的小規模衝突根本算不得什麼,現在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遭遇到不可思議的強敵。
何為戰鬥?普羅茨瓦夫認為的戰鬥就是勇士拚殺,結果敵人竟傲慢得隻顧射箭。
他的腦袋嗡嗡作響,捆在左臂的木盾也插著一支箭。此箭與之前繳獲的如出一轍,可證明敵人就是之前的馬匪。
現在,馬匪又衝過來了。
“矛手應戰,去刺他們的馬!”他奮力疾呼,奈何早被戰士的驚恐呼喊所掩蓋。
波洛茨克的戰士在以本能防禦,他們自發地聚在一起以盾做牆竭力做防禦,僅可自保的他們絲毫無暇顧及受傷的同伴,傷者的哀嚎更加劇了戰場混亂。
羅斯騎兵又從兩翼分彆殺來,戰馬飛奔,騎手側身射箭,一次掠襲便是射箭三連,隨即又撤到最初的位置。
尤其是手持十字弓的戰士,重箭近距離射擊,短粗的箭失完全鑿穿盾,殺得後方戰士深深中箭倒斃。
僅是兩個回合,不知如何是好的波洛茨克軍隻能繼續“疊加”,他們不斷收縮,前麵的人因恐懼擠壓裡麵的人,裡麵的人竟被壓得無法呼吸。戰士爭先恐後不想處在外圍而被射殺,擁擠踩踏正在發生。
稍稍休息一番,騎兵的第三輪攻擊又來了。一樣的帕提亞戰術,波洛茨克人一樣的無助聚集。
箭失砸得木盾如生長出很多黑麥麥穗,雞羽破甲箭紮得到處都是。箭鑿破木盾擊中士兵的隔壁,透過縫隙擊穿其眼睛和脖子,紅色的噴漆猙獰噴湧,目睹同伴慘狀的波洛茨克士兵隻能更進一步用盾互助軀乾和臉,恰是如此他們更喪失了反抗機會。
當然,就算是羅斯騎兵,頻繁使用帕提亞戰術對馬力是巨大消耗。根據過去戰爭的經驗,如此行動進行六次後就要好好休息了。那就實行六次!
於是,第四輪攻擊又來了!
雖屬於小規模衝突,戰場好似非洲草原裡小規模獅群自選亂跑的角馬群。至少角馬會奮力反抗,被暴打的波洛茨克軍一直在無助聚集。
“他們太弱了。”格查爾非常無語,建議菲斯克:“我看到你發戰士大量披甲。還要堅持你的絕策嗎?不如讓你的人猛衝一次解決戰鬥。”
“不必。”菲斯克目不轉睛麵色如鐵,“再來一次,促使他們崩潰逃跑。”
“所以之後反殺逃敵?”
“那就追殺。我改主意了!”
往往都是如此,戰鬥一旦開始幾乎無法按照發起者預想的那般進展,就算菲斯克想仁慈一下,他和兄弟們早就殺紅了眼,身為戰士的意念完全覺醒。
最後一輪騎射開始,騎兵在製造一些殺傷後迅速掠過。
此刻的戰馬已經是不斷昂頭喘著粗氣,不斷的折返衝鋒馬力消耗得厲害,於是第七回合完全暫停。
“都停下!”菲斯克再大吼下令:“卸下弓!拔劍!”
眾騎兵調轉馬頭皆明白這是要最後的追殺,同行的佩切涅格人見狀也紛紛拔劍,或是拿起戰斧。
菲斯克不急於立刻進攻,他檢查一番自己的軍隊,注意到己方應該是沒有損失。的確不給敵人反擊機會,己方當然毫無傷亡。
戰鬥成了這個樣子令雙方都倍感意外,菲斯克著實想不到敵人如此羸弱,普羅茨瓦夫則因為被打懵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明顯疲憊的騎兵依舊牢牢把控著戰場主動權,而那些波洛茨克人在同樣疲憊的同時,也嚴重飽嘗恐懼之苦。他們渴望一個逃出生天的機會,一雙雙眼睛皆透過插滿箭失的木盾觀察羅斯人的動向。
無數的人心裡長草,他們想要
撒腿就跑又擔心自己一旦脫離大部隊的掩護,就成了被羅斯馬匪肆意射殺的獵物。他們變得極為保守,又如嚇傻了一般待在原地,隻能無助地將矛頭朝向外邊。
羅斯騎兵衣著完全統一,佩切涅格騎兵皆戴鐵麵具。最後砍殺即將開始,雖然這並不符合草原戰術的要求。
“該走了!羅斯人!排成牆!慢步跟我走!佩切涅格人在後!”
於是,人數較多的羅斯人排成騎牆,他們呈現單薄的線列陣,此陣極寬度大卻單薄,進攻方自然橫清楚自身實力,卻在受害者敵人看來就如一堵牆正不可阻擋地緩慢向自己威壓而來。
天空依舊傳來嗖嗖聲,那是深處後衛的佩切涅格人依舊對空放箭。格查爾做出他認為的合適配合,覺得現在就發動致命突襲不合時宜,還需放箭以進一步破壞敵人士氣。
一堵牆正麵壓來,波洛茨克人要想著抵禦這堵牆,還需防備從天而降的箭。
還在堅持抵抗的人被眾多傷者環繞,傷者在哀嚎,死者已經徹底癱軟,分明人數占優,對於這毫無反製力的戰鬥他們一直在被動挨打。普羅茨瓦夫腦子稍稍清醒一點,他悲憤地呼籲兄弟們積極禦敵,不料被嚇壞的同族士氣已經處於瀕臨崩潰之極限。
崩潰隻是時間問題,隻需要一個導火索,整個軍陣就徹底崩了。
導火索不可避免的降臨。
最初,隻是一個戰士受不了慘狀,扔下插著箭失的破盾,拎著手斧向著河道北方的林地區域狂奔。
就像是雪崩,一開始隻是幾片雪花的墜落,接著連鎖反應迅速演變成大規模崩潰。
第二人、第三人……現在是十多人、二十多人……
“老大!他們終於潰逃!快追吧!”有羅斯戰士著急吼道。
菲斯克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終於成功誘使敵人自我崩解。他伸直了胳膊將鋼劍十分照耀地於手裡轉動:“全軍!衝擊!肆意砍殺。”
衝鋒開始了!
普遍披甲的羅斯騎兵算是低配版的重騎兵,由菲斯克親自帶隊,騎牆逐漸化作鑿子,硬生生撞上全麵潰逃之敵。
那些正奔向森林的敵人,因追擊浪費時間便被放過,騎兵執著於將敵人分割包圍,就如一支匕首割斷鮮肉塊,一部分享用一部分放棄。
戰馬撞飛潰逃的人,持劍的騎兵將鋼劍非常講究地逆向舉過頭頂,向著敵人隻刺不堪。畢竟這不是寬刃馬刀,偏細長的羅斯鋼劍更有彆於所有的維京劍,設計上便是注重刺殺而非劈砍,客觀上也很適合騎兵殺戮無甲目標。
劍刺中一敵,加上戰馬飛馳速度的加持,這一刺擊帶來極深的創口,中劍者幾乎必斃。
他們是無情的殺戮機器,處於後衛的佩切涅格騎兵看得真切。
這就是第七回合作戰,羅斯騎兵將波洛茨克軍撕開,已經逃入森林或正在狂遁者不追,已然喪失衝勁的騎兵就針對著眼前的敵人搏殺。
騎兵終於化作各自為戰的狀態,菲斯克也不再擔心自己的騎兵會在亂軍中被積極抵抗的敵人殺傷。恰恰相反,眼前的敵人幾乎都喪失了鬥誌,一個個扔了武器蜷縮一團等待死亡的命運。
殺死扔了武器的家夥算不上勇武,這種人多半不會被殺,此並非羅斯騎兵突然仁慈了,而是兄弟們有意抓奴隸。
羅斯騎兵要抓奴隸,波洛茨克騎兵更要如此。何況這裡明顯存在著女戰士,她們和其他同族一樣幾乎放棄了抵抗,一個個正束手就擒。
“快抓俘虜!之後賣給羅斯人賺錢!”格查爾以草原的語言呼籲自己的部下趕緊乾正事,於是一些黑頭發的草原戰士竟依然下馬,帶著常備的纜繩將嚇傻的敵人
捆住手腳。
草原人非常講究,他們專挑波洛茨克的女戰士,不過現在形容“喪失鬥誌的農婦”更貼切。根據過去的貿易,抓奴隸賣到北方,羅斯人會出豐厚的交割購買俘虜,這次北上格查爾因趕時間未偷襲斯摩棱斯克人村莊而毫無收獲,現在正是抓俘虜賺外快的好機會。
抓俘虜的行為正加劇著混亂,陷入亂戰的羅斯騎兵無暇顧及自己的戰友。
菲斯克的劍在滴血,他左看右看注意到仍有一些勇敢的戰士在依靠著他們的馬車負隅頑抗。
馬車?那些矮種馬看著過於憨態可掬了。
羅斯騎兵正繞著抱團的敵人打轉,敵人持矛不斷向戳刺,孤兒戳得是空氣,僅以此嚇唬不停徘回的騎兵。
持劍的騎兵將之牢牢釘死,不斷有人收了箭,貼臉射箭不斷消耗敵人的實力。
此刻波洛茨克大首領普羅茨瓦夫就在其中,他本有機會趁亂逃走卻因丟不起這個臉決意堅守在這裡。他已經做好戰死的心理準備,也一度打算叫嚷一番吸引騎兵注意,想著死前怎樣都要弄死一個敵人,奈何羅斯人根本不給其單挑機會。
護衛他的親兵都穿著鎖子甲,好巧不巧還都披著豹皮。
真是患難顯忠良,那些平日裡豢養的親兵現在正在拚死抵抗。這些人衣著完全有彆於那些農夫兵,菲斯克意識到自己大概率抓了大魚,當然在亂戰裡指望敵人投降很不現實。就算是發現了敵人的軍事統帥並殺死也毫不憐惜,因為一個代理人已經安排好了。
尖錐破甲箭使得波洛茨克人有限的鎖子甲依舊毫無意義,士兵被射殺,普羅茨瓦夫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信不斷死亡,而自己沒有任何辦法。
他知道自己已經戰敗,眼前亂竄的騎兵看起來也不多,明明人數占有的波洛茨克軍沒做像樣的抵抗就崩解了。
他親眼看到有村莊首領被殺,死者本就是主戰派,如此之死算是死得其所。
對於這場戰爭普羅茨瓦夫一直很糾結,眼前的局麵並非他本意,奈何被民意裹挾,他隻能帶領民眾奔向戰場。如果戰敗,民眾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普羅茨瓦夫可以狡辯此乃自己族人的自作自受,那又有什麼意義呢?一個滅亡的村莊聯盟,一個幸存的首領還有什麼苟活的資格。
繼續坐以待斃如同被捆起來等待放血的野豬,雖然披著野豬皮革的戰士在騎兵打擊一樣大量被殺。
普羅茨瓦夫豁出去了:“兄弟們!和他們拚了!要死就戰死!”說罷,他乾脆擠出護衛自己的人牆,舉著自己的維京劍就要與騎兵決戰。
寬刃維京劍是羅馬劍的衍生,其寬刃造型羅斯騎兵非常敏感,何況普羅茨瓦夫自己打扮得也像是正兒八經的維京人。
他當然不是維京人,倒不如說他在模彷來自裡加灣的丹麥裔定居者。
菲斯克看得真真切切,真的以為自己可能在與一夥兒丹麥傭兵戰鬥。
“你們是丹麥人?停手吧!我可以不殺你!”此刻的菲斯克以諾斯語規勸其投降,不過對方真是丹麥人大抵也不願屈辱投降的。
這番話語得到的竟是來自斯拉夫語的答複,說話者言語很含湖,聽其口氣大抵是罵人臟話。
張嘴再罵回去?大可不必。
望望戰場,腿腳好的敵人已經逃了個乾乾淨淨,河畔戰場遍地屍體,騎兵還在遊弋補刀,那些黑頭發戴麵具的草原人正在積極抓俘虜呢。菲斯克調集十多個兄弟發動最後的衝擊,負隅頑抗的十多人被直接撞倒,接著轉圈遊弋的羅斯戰士紛紛下馬,化身劍盾手,以盾夯暈披著豹皮的敵人,殺死竭力掙紮抵抗者,將昏闕的、順從的捆起來。
僅僅一百五十騎就
殺得優勢兵力之敵大敗虧輸,戰場到處是屍體,也有大量被捆住雙手的俘虜被不斷聚攏到一堆,他們抱團聚在一起被鋼臂十字弓怒指。他們在瑟瑟發抖,因為有試圖趁亂逃跑者被殘忍射殺,俘虜看得真切皆不敢再逃。
騎兵繳獲了小矮馬,佩切涅格人覺得這等袖珍馬太過奇怪,好奇心趨勢他們不斷撫摸。小馬車運輸的物資被完全繳獲,其中的糧食非常提振士氣。
格查爾忙著到掃戰場,他希望從遍地死屍中找尋值錢的東西,最好能搜集一些銀幣。一群農夫如何有大量銀幣,倒是草原人找到了很多手斧和大鐮刀,他們不太清楚巨鐮的用法,根據其造型估測此乃敵人斬馬隊之用,慶幸於馬隊並無損失。手斧皆被笑納,這種有價值的東西是被格查爾專注收攏的。
對於羅斯騎兵,皆是百戰老兵的大家對能找到什麼戰利品沒有任何的想法,敵人太窮了,甚至沒有資格被各個富裕的羅斯老兵劫掠。
唯有那些披著花豹皮的家夥。
羅斯人也是此次南下行動,在扣押使者蘭巴特時才意識到世間存在名為花豹的東西。蘭巴特,其名就來自花豹。這種命名方法就屬菲斯克沒資格指責其奇怪,畢竟菲斯克的本意是大魚。
歐洲花豹毛皮比較細膩、麵積大、通體有斑駁的花紋。
凡是屬於西斯拉夫民族集團之部族,他們的生活環境裡時常出沒歐洲野牛、歐洲花豹、野豬,這就不同於東斯拉夫族群經常與棕熊、白熊相遇。對凶猛野獸有所崇拜頗為自然,波洛茨克人是來自維斯瓦河的古波蘭移民,生活區域也有花豹活動,普羅茨瓦夫以花豹皮裝飾自己再合適不過。
這位波洛茨克大酋長當然沒有死,或者說就是因為他頭頂維京式鐵皮盔,肩披豹皮,手持維京劍,怎麼看這家夥都是高級人員,草率殺之不符合羅斯騎兵的利益,菲斯克還想這些家夥再提供些有意義情報。
普羅茨瓦夫被撞暈後生擒,與之同樣被擒拿的還有多達十人的裝備相似的“豹皮侍衛”。
即便菲斯克根本不能判斷這些衣著不凡者算是傭兵, 還是波洛茨克軍的高級人員,可以確定的是他們並非普通人。
他便特彆下令:“你們盯著這些家夥,你們不得扒起衣服,等他們清醒過來告訴我!”
“遵命。”負責堅守的十多名戰士領命。
之後,菲斯克騎著自己的坐騎巡視一片狼藉的戰場。也許與波洛茨克人的大戰就以這種方式莫名其妙的結束了,若真如此,波洛茨克已經毫無防禦,征服他們豈不是順勢而為?
一個大膽想法應運而生——迅速征服波洛茨克,扶持代理人蘭巴特,向大王報功。
基於這一想法,菲斯克急忙下達一項堪稱仁慈的命令,即命令士兵不可殺俘,所有俘虜聚攏一起,那些輕傷者一並帶走,唯有受了致命傷血流不止者補刀結束其痛苦。在根據戰敗的波洛茨克軍裡有大量女戰士,他額外下令年輕氣盛的戰士不可對之無禮,就如驅趕牛羊一般將之驅到一處後不再做任何事。
戰後不再迫害,都是為了未來控製波洛茨克行方便,菲斯克隻是在模彷羅斯王留裡克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