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布蘭德團隊全體人員帶著自己探險所得貨物,坐著牛車吱吱扭扭沿河行進。
他們在中途露營過夜,繼續向好奇的向導們講解自己的經曆。
遂在第二天下午,旅途暫告一段落。
牛犢莊園就是這裡了,由於大部分的牛已經被驅趕到巴洛塔沃啃草,農莊裡隻剩少量的牛和山羊。一些亂跑的家雞清晰可見,它們無出其右被拔了飛羽,一個個即便撲騰翅膀依舊是走地雞。
留守的人們陸續走出住處圍觀這些從奇特方向抵達的羅斯人,旋即就有上年紀的人迎上來。
“你們?從西邊來?還是北邊。”
“西邊。”卡爾直言不諱,且急問:“你們的博雅爾呢?我要和他說話。”
“是烏斯基?他在北邊諾夫哥羅德。你們……是大王有事情嗎?”
這老者不敢多問,畢竟卡爾一夥一直舉著羅斯旗幟,其人本身也穿著羅斯戰袍。
卡爾本無意在這個村子逗留,即便現在已經是下午。他的眼神盯著湖畔的小碼頭,默默對本地人的船隻品頭論足。
“還不錯,都說霍特拉家的老三在諾夫哥羅德大造內河船隻,他們真的在做事。”卡爾心中滴咕。
他想了想,又麵對老者,以及對整個圍觀的民眾大聲說:“讓你們有頭麵的人站出來,我要和你們商量一件事。”
什麼事?村民們麵麵相覷。
老者繼續道:“和我說就行,你們……”
“的確。此事確實與大王有關。”卡爾聳聳肩,接著手指小碼頭:“我要租借你們的船隻,把我們一行人全部帶到諾夫哥羅德。放心,我會給你們錢。”
聽到有錢拿,所有圍觀者怦然心動。
但這個話事人老家夥不由得撓撓自己的老臉,又眯著眼看一下西下的太陽:“時間未免有些晚了。你們……給我們多少勞務費。”
卡爾聽得出這老東西想多要點錢,也罷,既然花錢雇船,順便也把民夫也雇了。
“我要兩條長船,你們出二十人,無論男女給我們劃船。到了諾夫哥羅德,給你們二十個銀幣。”
這是一個令人怦然心動的價碼!
“這樣,我們沒法拒絕,即便我們會在那邊過夜。”老者笑了,圍觀者也笑了。
牛犢莊園的人懶得多想,其實隻要稍稍想象就能悟出這些從奇怪方向趕來的羅斯人家庭必掩藏著大事情,否則他們也不會拿出一大筆錢要求船隻必須趕在夜晚前抵達諾夫哥羅德。
這個莊園相當多的財產是全民共有的,他們集資購買了瓦良格工匠打造的長船,所以再換一身衣服完全可以cospy真正的瓦良格人。
新造的內河用長船整體更修長一些,寬度縮短,由於考慮到在湖麵釣魚的切實需求,遂在船體兩側還安置了掛靠設施,如此兩條長船彼此可用長木連接變成雙體船,亦或是左右掛靠兩個浮箱,皆是保證船成為穩定漂浮的捕魚平台。
所以事情的結果與卡爾一眾人想得出入很大。
莊園出了十名年齡不算大的男子,他們笑嘻嘻地扛著木梁和木板,就在碼頭處迅速將兩條長船並聯,又將木板拚接好。他們的行動頗為嫻熟,如此舉動是卡爾一種從沒見過的,如此長船直接變成了躉船。
躉船是漂浮的大平台,沒能力施展拖網捕撈術的他們就萌生集體釣魚的招數。
有需求就有市場,霍特拉家族在諾夫哥羅德的造船廠有老三斯泰因負責,他雖知二哥從國王手裡接了個大夥兒,嫉妒的真的嫉妒,奈何自己沒必要去造遠洋大船。他專注於打造內河船隻,為此也做了一番趕緊。兩船合一化作躉船,甚至多船拚裝成為大躉,乃至拚成浮橋技術上都是可行的。
木梁上鋪木板,卡爾一行人就坐在這平台上。
兩麵三角帆揚起,十名雇傭的民夫就在兩側操縱槳,喊著號子劃船推進也一直調整著航向。
傍晚的風力已經弱了很多,船隻利用著溫潤南風,正以較快速度漂向最終的目的地。
卡爾盤腿而坐,一直抱著那根飄著羅斯旗幟的旗杆。湖上漂行的場麵令他大開眼界,他們根本就是待在一塊不斷漂行的平穩平台上,根本感覺不到波動。
來往諾夫哥羅德船隻總是絡繹不絕,這裡定居的老羅斯人很多,卡爾一行人突然抵達根本不能引起什麼波瀾。
何況每個傍晚都是城市的晚市,城內集市很熱鬨,城外尤其是碼頭的魚攤更加熱鬨。
新捕撈的河鱸、胡瓜魚和白魚在此交易,偶爾還能看到體格碩大的鱘魚在販售。
城市內外熙熙攘攘,卡爾一眾本就住在新羅斯堡的成裡,他們抵達第二大城市的諾夫哥羅德,眼睛所見大同小異。
卡爾說話算話,剛剛登陸就把二十枚銀幣交給他們民夫,接著扛著所有的行李直接進城。
他很聰明,穿著羅斯戰袍又扛著旗幟,帶著朋友們故意招搖過市,隻為引起本城維持治安之巡邏隊的注意。
暫且沒有巡邏隊,一行人就直接湊到城門處,為執勤的衛兵搭訕,如此很快引來了值班的隊長。
“你們……有什麼事嗎?”值班隊長言語一般,態度可是很和氣。畢竟來者儘是金發的老羅斯人。
“我們從都城來,我要見大王!”
隻此要求一下子把值班隊長整不會了。“大人,我們身份底下,豈有自個引你們去見大王。天都要黑了,你們竟有非常著急的事?”
“非常急迫。”卡爾拉下臉來:“我們必須麵見大王,如果耽誤了時間,你有罪。”
值班隊長和平時期就乾這一差事,若是打仗就是旗隊中的百夫長。雖不知道什麼事,恐怕還是不知道為妙。
一介把守城門的隊長沒資格直接向留裡克彙報事情,但諾夫哥羅德雖是本時代的大城市,人口依然是太少了。一個人口不到一萬的城市就不需要太複雜的管理機構,於是總督梅德韋特有著很大的權力,與之相稱的責任也是一樣多。
梅德韋特就在城裡,聽聞成門守衛者的突擊彙報,他立刻意識到事態重大,這便急忙換好衣服顧不得吃完飯就衝到城門。
他很快見到了等候的自稱旅行者的一眾人,看清了那經典羅斯戰士打扮的花白胡子的扛旗者。
他握住劍柄氣勢很足走去,可謂試探一番,也見得對方始終不緊張。
“你們……從何而來。”
“我認得你。梅德韋特!我乃第二旗隊老兵,你眼前的男人也都是老兵。我們從新羅斯堡來。”卡爾整個一自來熟。
他們沒理由撒謊,那一頭的金發和自來熟的態度就是很好的證明。
“很多人從都城趕來,這不足為奇。”梅德韋特態度舒緩下來,“我看到你們背了很多東西,是有什麼好東西要親自賣給大王的嗎?不妨……先拿出來瞧瞧。”
“沒什麼特彆的,都是一路上的乾糧。聽著,我作為老羅斯人有資格向大王親自彙報一些重大發現。我一定要立刻見大王。”
“重大發現?一個有趣的新消息?你們沿著河流漂行能有什麼新發現,沃爾霍夫河上天天都有船舶經過。”
“不是沃爾霍夫河!我們……”卡爾使勁咳嗽一番清嗓子:“我們可是從海灣出發的,根本沒走涅瓦河。梅德韋特,聰明的你應該能悟出我的意思。”
“你們?你……你?!”
梅德韋特不由地捂著嘴:“這不可能!不可能有第二條河道通向這裡。”
“是嗎?”卡爾笑得胡須亂顫,他的這份狂笑也引得不少路人圍觀。
他的眼神左右瞥視,考慮到此事暫時不可聲張,就把嘴巴湊到梅德韋特身邊:“我們就是這樣過來的。的確沒有直達的水道,隻不過走過一段沼澤就可以的。我們曾並肩作戰過,我還是老羅斯人,怎麼會胡說八道消遣大王呢?此事非常重大,我們要立刻見王。”
“好吧。確實是大事,跟我來。”
卡爾一行當然知道規矩,如今大王畢竟是大王,過去老奧托擔任首領的時候,兄弟們還可以帶著武器與之暢談,現在就不可以咯。
一行人暫且卸下全部的武器,識趣得就在行宮的矮木牆外等候。
此刻,留裡克正與眾妻妾們享用再平常不過的晚餐,耳畔儘是女人的嘰嘰喳喳,還有孩子們的笑聲哭聲。王室有著巨型家庭,大部分小王子還不會走路,一個個倒是爬得很厲害,看起來以後都能成長為勇猛戰士。
之前要處理太多大事務顯得王後被冷落了,稍稍閒下來的留裡克也不會在諾夫哥羅德再逗留很久。他組建了第二騎兵隊,希望隊長布羅迪的“魔鬼訓練”用短暫時間就訓得一群崽子能夠較好地騎馬。他也在組織一支順流而下的船隊,這樣水路並進走沃爾霍夫-涅瓦水道,故意浩浩蕩蕩地抵達忠誠的都城。
所以在出發前,留裡克一支安排著與眾妻妾共進晚餐,實為國王對她們的愛。
無疑最被寵愛的還是王後斯維特蘭娜,以及三歲的太子奧斯本。
真是久彆勝新婚,蘭娜一直期待著自己的國王,她計劃著再生一個孩子,留裡克也很願意滿足她的訴求。其他的妻妾也有相同的訴求,掂量一下自己的身子骨,留裡克毅然決然上了,結果弄得自己有些疲憊。
多個嫡係王子或會爭權奪利彼此鬥爭,但嫡係獨苗的狀態也是災難。換一種想法,若是新生的貴族人口極多,那麼能威脅到嫡傳太子地位的人也就少太多。
至少留裡克現在看到的是,奧斯本和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奧列格,彼此年紀相彷是很好的玩伴,他們玩耍的模樣真是看得舒服。
梅德韋特的出現令留裡克頗感意外,他並不生氣,下意識地意識到有大事情,便突然拉下一張嚴肅的臉,頓時快子夾的鹿肉打鹵麵也不香了。
“什麼事?你如此慌張覲見?!”
梅德韋特急忙半跪行禮:“大王,恕我魯莽。實在是有一件大事。”
“大事?彆事我的堂兄提前帶著好消息回來了。”留裡克心中所想這是西部探險隊發現了通向伏爾加河的河道。
“是一些探險者。他們從……從芬蘭灣出發,在南岸找到小河鑽進去。結果,就奇跡般出現在我們這裡。”
“什麼?!”留裡克勃然而起,甚至盛麵條的玻璃碗都豁了一桌子,此舉驚得在場的妻妾都變了臉色。
“這是真的嗎?他們就……一路漂到了尹爾門湖?”
“基本屬實。除非他們撒謊。哦,他們是老羅斯人,根本不會向大王扯謊!”
“他們在哪?!”
“就在宮外。”
罷了,留裡克再看看豁了的麵條,還有王後訝異的臉。“這飯是沒法吃了。去通知他們覲見,我在議事房等他們。”
“遵命!”
最終僅有五個家庭的男人得以進入行宮,他們無出其右都是老羅斯人,皆可自稱是看著國王從嬰兒成長為如今的瀟灑壯漢。當然,他們也參與到羅斯早期的全部擴張戰爭,退役也是840年初的事。
所以對於出身羅斯部族的老羅斯人,留裡克對這些人態度良好,對方尊敬國王的同時也少一分敬畏。大家還是如過去那般樂嗬嗬地湊在一起,和和氣氣討論各種事宜。
留裡克的確如此,順手也罷自己的老爹一並拉來。
奧托拄著拐杖而來,這般盤腿坐在皮墊上,頭戴鍍金的貼皮盔又換上較厚的衣服,一下子就掩藏了他的衰老。
由於奧托四十年前就開始年年抵達尹爾門湖,他初聽還有第二條通向大湖的水道實在震驚。發現新水道可謂充滿光榮的壯舉,也許這個榮譽早該被自己獲得,可惜……
至少發現新水道的是老羅斯人,榮譽還是被本家人得到,奧托依舊很欣慰。
羅斯王國的兩代國王就坐在這間房,周遭被油燈照得透亮,顯得他們的黃金桂冠和鍍金頭盔閃閃發亮。
過了一陣子,卡爾、布蘭德,以及其他三人高高興興前來麵王。
不過真的見到了兩王,他們也倍感意外。老奧托真是老的厲害,即便他一直在竭力偽裝。留裡克大王則不同,如今零距離看起容顏,一如奧托親四十年的形象,簡直相似極了。
老羅斯部族的本家人不多,由於很多上年紀的人自然離世或是戰死,還活著的出身老羅斯的老家夥們就更少了。
在過去的時代,卡爾和布蘭德這種人一直混不到部族的高級群體,所以就算是部族戰爭,他們擔任的也是普通戰士的職責。
此五人代表著羅斯的過去,個個都是金色毛發開始變白,雖然他們過去的地位不高,現在都是寶貝。何況,他們似乎發現了第二條水道。
對於本家人留裡克和奧托都無意擺譜,就像是過去的規矩那般,奧托深深輕輕嗓子,聲音蒼老地問:“已經有人向我彙報了。你們……哦不對。先說說你們的名字吧。還有過去在羅斯堡的住處。”
由於行動發起者是卡爾布蘭德兩人,他們應聲回答奧托的詢問,順便還說了很多過去的事,隻為自證自己的身份。
聽得,留裡克也點點頭:“你們的身份我不懷疑。卡爾,你是整個探險隊的領頭者!因為你的緊急彙報,我甚至不吃飯了。說吧,你到底遇到了什麼。把你的經曆詳細說明,為自己的敘述負責。”
“遵命。事情是這樣的……”
卡爾一直在說,布蘭德在一邊不斷稱呼所言皆舒適,順道還補充了一些事。
芬蘭灣的未名河口、曲折的滿是蘆葦的河道、奇特大鳥的大飛羽和廠腿骨、神秘的說芬蘭語的薩沃克人村莊,以及與牧牛童的偶遇和牛犢莊園的幫助。
他們帶有禮物,便是所謂大鳥的比成年人小臂還要長的巨大飛羽,以及接近成年男子整條胳膊長的鳥腿骨。留裡克能估計也應該是一種鶴,在他的理解中隻有鶴類有此驚人的大長腿。
卡爾和布蘭德所言不可不察,留裡克完全相信他們,更有意親自在被命名的所謂蘆葦河實地考察一番,尤其是那個說芬蘭語的村莊必須納入羅斯的統治。
一個親自考察的想法已經在留裡克的腦子裡萌發,他一旦有了念頭就像立刻動身去瞧瞧,畢竟牛犢莊園不遠,繼續去其所謂的牧牛地看看,騎兵奔襲過去估計兩天就到。
“一片不是很長的多水澤地?”留裡克扣著下巴揪著胡須,“我相信你們的探索,真是想不到第二條通路被你們意外發現了。”
“這是奧丁的恩賜!神庇護羅斯。”卡爾嚴肅說道。
“的確,諸神庇護我們。所以,真正隔絕水道的不過是一片多水澤地?”
“正是如此,那澤地有很多池塘和泥坑。如果沒有這些糟糕的泥巴,我們的船隻就不同停在蘆葦河畔,而是直接漂到大湖。大王,我有一個想法。”
“想法?好啊,其實我也突然萌發了一個想法。”留裡克臉上猛然洋溢起笑意。“哦,讓我猜猜吧。你一直在強調那些沼澤的爛泥,就是這些發臭的東西擋住了我們的船隻?這個問題很好辦,挖掘一些修出河道,不就可以了。”
卡爾怦然心動:“我就是此意。大王希望開辟第二條前往諾夫哥羅德的路徑,此事在新羅斯堡已經人儘皆知。我們本無意主動發現第二條水道,現在奇跡已經發生。”
“修運河!啊!我還以為要在森林中砍出一條陸路通道呢!看來沒必要了。此事事關重大,我要親自去瞧瞧。”
留裡克態度篤定,他其實根本不想在行宮裡天天和妻妾孩子們玩鬨,短暫幾日沒問題,時間一長對於一個大男人那是一種折磨。留裡克想要騎馬打獵,想要釣魚,想要在戶外馳騁,想要在王國境內視察。
現在,一個完美的離開理由擺在麵前。且單單是“修運河”這一念頭,就令他興奮。作為嚴謹的人,此番必須要親自考察。
畢竟一旦確定修運河使得第二條水道貫通,它就是羅斯王國的第一個國家級工程。沿著河流主乾道挖掘引水槽,使得河水衝刷城市排水道使得垃圾全部衝走,或是引水槽驅動木輪使得水輪磨麵機完好運作,在挖水道的事宜上,無論是老羅斯人還是斯拉夫人都有過經驗。
“也許改造澤地挖出運河不難吧?我需要的隻是一個能通行傳統長船的水道。”他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