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辛格瑟島上的戰役結束已經多日,鏖戰一番疲憊不堪的羅斯軍戰士們得以好好休整一番。
對於包括這個島嶼在內的整個韋特恩湖未來當如何,按照同盟軍中耶爾馬倫軍隊的設想,如今擊敗了此湖霸主“狂熊”卡爾,對本地人大肆殺戮又擄走上千戰俘,這片湖區的當地人再不會對北方進行威脅。
如此距離此湖最近的瑞典勢力之耶爾馬倫人當把勢力範圍南擴至此。
耶爾馬倫人的設想立刻得到一批小部族的支持,反對最大的自然是瑞典地區最強大的梅拉倫部族。
不過無論他們有怎樣的意願,任何的事仍需要他們共有的君主,羅斯的留裡克大王定奪。
留裡克本人坐著船去了湖泊最南端的延雪平,他逗留了多日就仿佛愛上了那裡。
大王不歸,留在島上的軍隊就繼續紮營過日子。
大軍準備了數月之久的麥子和肉乾,由於始終沿著河流湖泊航行,特殊的行進方式使得旅途物資耗損很少。甚至於龐大的韋特恩湖裡豐富的魚類資源,遇到羅斯軍隊的拖網捕撈的手段,立即為停頓下來的軍隊補充一批歐鱸。
對於耶爾馬倫人等多個部族首領(公爵),他們目標頗為短時——把南邊的約塔蘭敵人趕走即可。
就算留裡克大王有意拿下整個約塔蘭,想要在今年冬季前完成目標,未免太激進了。
耶爾馬倫公爵朗斯托爾,他帶著自己的部族民兵打完了戰役。他見證了留裡克嫡係之羅斯公國軍隊的強勁箭雨,箭杆粘著羽毛,密密麻麻落在地上比豐收麥田的麥穗還要密集,箭羽之下正是橫七豎八敵人屍體。
他沒有損失任何一個戰士,少數傷者似乎會因發熱病最終喪命,結果羅斯人的特殊人員以烈酒蜂蜜處理傷口,以麻線縫合裂口,傷者恢複情況還不錯,發熱病並沒有發生。這就說明諸神喜愛為留裡克大王效力的戰士,否則無法解釋這樣的奇跡。
貴族們的眼睛是雪亮的,一些過去被認為必死無疑的損傷,經曆救援後,傷兵絕大部分無大礙了。
終究傷兵難以趕得上接下來的戰鬥,恰好也有大量的戰利品要運回去。
島上人心浮動,大量的瑞典同盟軍戰士是被自己的領主貴族以各種理由拉過來打仗的,現在戰爭應該結束了,就該帶上戰利品和俘虜回到老家,畢竟距離麥收已經不遠了。
士兵的躁動直接引得貴族們歸鄉心切,若非不辭而彆是罪過,有些小貴族真就帶著人撤離了。
他們在等待留裡克歸來,軍中對未來的行動已經眾說紛紜,大家急需留裡克歸來給個說法。
終於,軍隊盼回了國王。
曾是“狂熊”卡爾的宅邸現在成了軍隊的議事庭,留裡克就在這裡召集所有貴族、軍官召開軍事會議。
關於運輸戰利品、俘虜、傷員的船隊已經返航,留在島上的大軍仍有六千之巨。
多名貴族直白表示自己想要撤退,見狀,朗斯托爾有重複起前些天的訴求。
一時間議事庭裡眾說紛紜聒噪異常。
“都閉嘴吧!”留裡克眉頭緊鎖猛地爆嗬:“撤退?獨占湖泊?你們休想撤退!而且這個湖泊,也不是某個部族可以獨享的。”
一隅鎮住所有人,現在的留裡克容不得他人辯駁。
他在眾人間遊走,遊說他們認同自己的新主張。
“我們必須征服整個約塔蘭!你們都知道我在延雪平待了多日,當地人已經想我臣服,並給予我一些重大情報。我對約塔蘭的情況已經非常了解,現在仍有兩個勢力需要征服,隻要完成這最後的征服,整個約塔蘭地區就是我們。這……難道是很難的問題嗎?”
留裡克故意安靜下來,看著眾人的眼神,突然又問:“朗斯托爾,難道現在的小勝就值得你撤退?你正值年富力強……難道擄走一百個奴隸就讓你滿足?不想建立更大功勳。”
如果執意撤退,自己在眾貴族眼裡就成了懦夫!可朗斯托爾考慮到自身的情況,他的確不想帶著自己的部族軍隊繼續遠征了。
恰是這個時候,一個男人輕蔑地嘲諷道:“有些魚兒不敢遊得太遠,離開了自己的水塘就怕被外麵的大魚吃掉。真是太懦弱了!我們梅拉倫人則不然,我雖然不喜歡奧列金和卡爾,可這兩個男人帶著我們梅拉倫人一度殺到丹麥人的銀堡,那可是比現在的位置更靠南的所在,據說隻要再航行一段就可以燒到日德蘭半島了。”
“你……”留裡克看向說話的比約恩。
“你的信使聲稱你要攻擊哥德堡。那就打吧!我們梅拉倫人跟著你一起乾。”比約恩強調道。
“說得好。”留裡克狠狠跺了跺腳,“我明確告訴你們,我在延雪平逗留多日,我還增派一些軍隊過去了。在南方,騎兵和步兵混編為一支軍隊,他們已經奔向更南方準備征服名為韋克舍的村莊聯盟。我已經發動了接下來的行動,下一步我軍主力就是攻擊哥德堡。你們中願意跟著我的就來,不願意的、想要撤走了,這就是對本王的冒犯。倘若如此,你們應該掂量一下自己會遭受怎樣責罰。”
正所謂刑不可知威不可測,留裡克如此威脅逼得朗斯托爾直接變臉。
在耶爾馬倫公爵朗斯托爾身邊形成了一些小團體,或者說這些貴族因為長期生活在傳統瑞典的南部地區,對於控製南方的韋特恩湖一直有著訴求,反而是對梅拉倫湖北岸的地區沒什麼奢望。
這些貴族和民眾樸素地想著見好就收,作為公爵的朗斯托爾,他實際是被自己的族人推舉出來的話事人,並非大獨裁者,他不得不聽取自己部族戰士們的態度,卻完全違背了國王的意願。
胳膊擰不過大腿,軍隊中躁動心態被留裡克壓製住,無論他們是否願意,遠征仍要進行。
議事庭內再沒什麼好談的了,留裡克結束了會議,給予全軍最後一個完整晝夜的休整。
但此事也給他提了一個醒——瑞典同盟軍統統短視。
不過再好好想想,他們的短視有自己的道理。
比約恩的軍隊不是債務奴隸就是傭兵、家丁,再加上比約恩畢竟是遜位之王,就算實力弱小也還是有著號召力。這些軍隊處於各種原因被迫跟著比約恩戰鬥,他們會是羅斯軍隊很好的助手,隻是“好助手”在大軍解決約塔蘭問題後,他們定然不願繼續擴大戰爭。
除此以外的部族軍隊就是純粹由部落民眾構成,他們已經表露出到此為止的意願。暫時還可以逼著他們再戰鬥一段時間,長此以往他們會嘩變或是逃跑。
有一個關鍵的時間節點要把握住,這個時間大地在七月中旬。瑞典同盟軍有兩千人規模,大量人員是要趕在收獲季收麥子的,如實拖得太久,他們會誤了農時。
羅斯軍人自然沒這方麵顧慮,羅斯後方有著充足的勞動力,收獲麥子的工作不必擔憂。
……
行軍之日就在今日!大清早,全軍開始陸續登船。
實則在前一天,重裝備全部拆卸運回船上,一些不用物資也塞入船艙。
島上的軍隊儘是輕裝,甚至連過夜的帳篷都打包裝船了。士兵們就圍著篝火蜷縮一團苟了一夜,次日清晨當晨霧散去就紛紛上船。
就在休整的最後一天,留裡克繞開那些同盟軍隊,有且僅有羅斯軍的軍官們聚在一起,召開秘密軍事會議。
有些事情是沒必要對那些同盟者說的,留裡克這日所言也隻有這些高級人員知曉。
一位國王的野心可以有多大?聽懂留裡克意思之人無不聽得振聾發聵。
因為,奪取哥德堡和韋克舍隻是階段性目標,羅斯軍隊最終會甩掉那些同盟者,大軍直接進入丹麥。
之前幾年的布局有必要提前施行!
一個全新的、親近羅斯的丹麥王國,要在羅斯的扶持下建立。
隻要此事可以達成,羅斯就當趁著士氣正勝直接攻入法蘭克王國境內好好劫掠一番。畢竟,這場遠征雖不至於帑藏空虛,也是讓留裡克的國庫大出血的,要有人為這次遠征買單,也許法蘭克人可以支付這比軍資。
人們皆為留裡克的野心驚愕,短暫驚訝後大家又紛紛熱血沸騰。
這又是一場賭國運的軍事行動,不同在於羅斯軍隊動員的本國軍隊已有五千之巨,且後勤給養方麵頗為殷實。當軍事實力達成巨大規模,行動失敗的風險也被降得極低。
於是,一支混合的軍隊形成了兩種態度。
一方巴不得戰爭持續擴大,最好真的在今年或是明後幾年燒到法蘭克王國境內,羅斯軍隊肆意劫掠大發橫財。
一方又巴不得見好就收,趕緊在新控製的地盤擴展定居點。
無論他們態度如何,軍隊已經在臣服羅斯的延雪平當地人組成的向導的帶領下,進入正確的水道。龐大的羅斯-瑞典-芬蘭艦隊在約塔蘭的高地湖泊上向西北方向漂去。
在持續一個白天的航行後,逼仄的水道終結了,前方竟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巨大水域。
它是湖還是海?
隻要嘗嘗水的味道便知它是淡水,這片水域不是彆處,正是比韋特恩湖大上三倍的維納恩湖!
而這個維納恩湖,對於約塔蘭人、對於丹麥人,亦或是對於奧斯陸的挪威人,有著極為特殊的意義。
它是一座聖湖,傳說這裡就是瓦尼爾神族的居住地。
按照附近居民的說話,弗雷、芙蕾雅這類高貴神祇就來自這座維納恩湖,湖中有個秘密之地名曰瓦納海姆,就是諸神之家。
不過這些解釋都是溢美的傳說,維納恩湖名字的由來極為乾脆——風。
不同於韋特恩湖的詞根是水,維納恩的詞根就是風。
而根據延雪平人的帶路者所言,留裡克獲悉了這樣一件事。
哥德堡並非一座城市,而是一片區域。
“burg”的後綴在法蘭克王國的確被明確為“圍牆庇護之城鎮”的意思,但在北方斯堪的納維亞,它就是原始的“封閉地區”之意。這一點,明明留裡克應該最清楚,畢竟羅斯堡老家就是這樣命名的。
他也是思考一番才悟出來,終究是自己大意了。
所以究竟什麼算是哥德堡?
維納恩湖是本地區的高地冰蝕湖,它是龐大的淡水區域,環湖皆是冰蝕丘陵,每年的積雪融水為湖泊提供源源不斷的水資源,而湖水溢出至大海的通路倒是不多。
它要麼注入東方的韋特恩湖,要麼通過一條較寬闊的河流曲折地注入丹麥海峽的某個隱蔽之處。
這條河流並沒有特彆的名字,它非常乾脆,約塔蘭人直接稱呼它是約塔河。
大量的約塔蘭人住在這條河兩畔,他們墾荒種麥子又飼養牛羊。河流整體是偏南北走向的,如此地理結構竟與遙遠非洲的尼羅河相似。湖水向南流淌,若要南下隻要隨波逐流即可。若是北上更簡單,在冰消雪融的春夏揚帆,南風即可推著船隻北上。
這片河畔區域屬於約塔蘭地區的精華區,大量民眾住在這裡,他們整體構成起哥德堡的概念。
當地到底有多少人?
延雪平的向導從沒有統計過,他們也不過是曾多次抵達那邊做生意的商人,隻能憑著直覺告知留裡克,河畔地區的民眾至少也是維辛格瑟島那個巨大漁村的兩倍。
兩倍?根據一連串戰鬥抓獲的戰俘、找到的死屍,留裡克對整個韋特恩湖的約塔蘭人總人口有一萬三千人規模這一較為精確的數據很是清楚了。
姑且就認為僅住在約塔河的民眾有三萬人。
所以若把事情想得最壞,他們能組織起多少軍隊?若是發生決戰,羅斯王國軍隊是否會麵對一萬名當地戰士呢?
殺戮?不!如果這三萬說著諾斯語信仰奧丁的人們可以歸順羅斯王國,哪怕每年隻要令其繳納少量的貢品,對羅斯也是巨大的收益。而且這些人的存在,也是製衡傳統瑞典勢力發展的棋子。
若無必要,不可不分皂白攻擊。
留裡克便是這麼想的,但他也覺得自己的這些想法出奇可笑。
一直極為龐大的艦隊浩浩蕩蕩突然從龐大維納恩湖鑽出來,就是告訴當地人自己是帶著愛與和平而來?誰信呢?
軍事戒備不能丟,也不能任由部下不打招呼就登陸劫掠。
據帶路者所言,約塔河畔並不存在統一首領,那是大大小小的強勢氏族構成的部族聯盟,沿著湖畔形成一連串的村落。
若真如此,征服所謂的哥德堡就變得極為容易。他們內部不統一就難以組成聯軍,分散的村落便於羅斯軍隊各個擊破。
軍隊亂殺成為可能,隻是這樣做了換來大量屍體如何得人心。
話也說回來,若非展示一下武力,何以逼著他們臣服?
軍隊需要拿一兩個村落開刀,那就從最先遇到的村落打開突破口吧!
於是當艦隊持續南下,水流的異樣變得清晰可見。戰士們覺察到即便不再曲折地逆風航行,艦隊也在緩慢南漂。唯一的解釋正是前方出現了河道,想必那就是傳說中的約塔河,以及依傍河流而形成的龐大哥德堡。
艦隊也無出其右地遇到了湖泊上的漁船,大部分漁船在本能撤離,仍有三艘漁船在“飆車”的風帆驅逐艦追擊下被攔截。
瑟瑟發抖的漁民被俘獲,有漁民被直接運抵留裡克的旗艦。
麵對著衣著考究的羅斯軍隊,尤其是留裡克這位衣著華麗華麗頭戴黃金桂冠的高壯男人,衣衫破爛的漁民坐在甲板上,仰望留裡克相當於仰望神。
“你們……是從湖中鑽出來的……神?”
“神?”留裡克吃了一驚,又竊喜:“算是吧。漁民!我將是你們的王!臣服我,將得到賞賜和保護。反對我,我的軍隊將進行殺戮。”
罷了,他示意部下,麻溜得便有衛兵塞來一包錢。
留裡克十分大方,將這慢慢一磅銀幣扔在地上。隻見這漁民收了錢包打開一看,儘是上好成色的銀幣,他看得渾身顫抖。
“這是賞你的,帶著我們進入你的村落,去說服你的頭目向我臣服,否則!”留裡克猛地拔出自己佩劍,在劍聲嗡嗡中威脅:“那就是死!”
“遵命!遵命……偉大的……酋長。您究竟……”
“蠢家夥。”留裡克遺憾地搖搖頭:“我乃羅斯國王留裡克!記住本王的名號!留裡克!我是一位國王!是你的國王。”
“是!國王……”
“那就站起來吧。”
罷了,留裡克再大量這個清瘦的有些上年齡的漁民,再見他緊張坐著的妻子和孩子,又令部下:“給他一套備用的製服,給他的女人孩子一些麥餅。”
巨量銀幣、新衣服和美餐,他們不是湖神現世,漁民也不知道羅斯人意味著什麼,但漁民是知道瑞典這一概念的。留裡克的確是瑞典人的國王,如今之舉就是征服整個哥德堡。
依傍河流的哥德堡從不是國家概念,這裡的約塔蘭的聯盟也不緊密,甚至也互相爭鬥。各個村落並非抗拒一個更強大的勢力作為統治者,除非這個勢力是惡棍,比如殺來抓奴隸的丹麥海盜,那自是要激起所有村落的激烈反抗。
被俘的漁民捧著自己手中的錢袋感覺在做夢,一磅銀幣對於約塔蘭漁民是真正的巨款。隨著了解的稍稍深入,漁民竟在船上遇到了來自延雪平的向導,也明白了隔壁韋特恩湖最近發生的大事——維辛格瑟島因為反抗,數千人全部被殺。
所以,拒絕臣服換來的隻能死死亡。被俘漁民對彆的村落無所謂,但自己的村落就在河流出湖口處,倘若自己的鄉親們愚蠢地拿起武器反抗,結果就是死。
聰明人會本著求生本能做出正確選擇,留裡克覺得自己承諾的“臣服了就是得到保護的自己人”,如此條件簡直是夏日陽光般溫暖的恩惠。
接下來的事情恐怕極為簡單。軍隊有了第一個臣服的村落,有了第一個落腳點,大軍登陸休整,之後沿著約塔河水路並進,有較大概率和平征服整個哥德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