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迪人的村落比羅斯軍隊戰士們想象得還有落後,那些養鹿的“小矮人”倒是有一個優秀,就是放棄了四處遊牧的生活,在湖畔的一處建設永久定居點。
他們的居所頗似舊時科文人的半地穴的房子,這一點頗令維普斯人現在的首領泰拉維斯感覺親切。
他們說著與科文人、維普斯人非常類似的語言,泰拉維斯獲悉,這些呂迪人實際與所有的芬蘭人都是親戚,隻不過是失散已久的親戚。
不過具體而言,已經被摧毀的塔瓦斯提亞人與隻剩下半口氣的卡累利阿人,都是一種芬蘭人,整個一親戚內戰了屬於是。
那有如何?昔日的科文人的幾個部落都是親戚,結果為了放牧的草場、撈魚的湖塘,彼此還是大打出手,已然實質上的二次分裂。
因為麵容上與呂迪人沒有任何的區彆,泰拉維斯放心大膽地混入呂迪村莊,得以仔細地觀察他們。他作為維普斯人的現任首領,順理成章就與呂迪各氏族的族長進行了充分的會晤。
遂當羅斯大軍在村外紮營炊煙嫋嫋之際,泰拉維斯成了呂迪人“可以信賴的老朋友”,即便他本人是個科文人。
他就是維普斯人首領,維普斯與呂迪可謂一直給卡累利阿做仆人,而今時代變了,不意味著兩族過去的友誼就崩了。
在一間較大的半地穴房舍裡眾氏族長聚首,房舍中間有空洞,洞下即是慢燃的柴堆。
這一切都給了泰拉維斯莫大的熟悉感,就仿佛自己回到了很久以前的生活。
隻是這裡的人在他看來也挺蠢的,既然選擇了定居生活,為何不修築堡壘結寨自保?即便無人來攻,以木材泥土建設的圍牆,也能有效阻擋風寒,保障重要的人員與鹿群。
呂迪人毫無這麼做的打算,眾氏族也不提及這個。
泰拉維斯是作為貴客來的,在短暫的寒暄後,氏族長連帶著女首領,接二連三問及有關維普斯人、羅斯人的事宜。
如此,一個略顯尷尬的結果為眾氏族長獲悉。
女首領驚問:“你的確不是維普斯人?你是科文人,那是更北邊的人嗎?”
“你知道塔瓦斯提亞嗎?”泰拉維斯問道。
“知曉。據說在卡累利阿西方,那裡還有蘇歐米人。”
“是的。據說我們科文人的先祖是脫離在蘇歐米的。現在蘇歐米的首領也在軍中,也許你們也該把他請過來,現在想來也沒必要。但塔瓦斯提亞驅趕我們科文人,我們就不停向北移居,直到遇到了羅斯人。我們戰敗了,但羅斯人並未對我們斬儘殺絕,現在我們已經複興。我的妹妹嫁給了羅斯的最大首領,而我被指派去統治維普斯人。維普斯人毫無抵抗就投降了,他們沒有死一個人,人口反而在增加……”
比卡累利阿還要北方的事情各氏族都不怎麼清楚,他們一直過著非常閉塞的生活,隻有上年紀的老頭子略微記得塔瓦斯提亞人的名號。
那位老者遂問及塔瓦斯提亞的情況,畢竟曾經與卡累利阿敵對的勢力頗多。
“塔瓦斯提亞?他們已經死了!我們和羅斯人組成聯軍,塔瓦斯提亞的男人全部死去,至少有一萬人被殺,他們的女人都被俘獲。”
泰拉維斯止口於此,各氏族長明明烤著火,渾身冒得卻是冷汗。
“他們……對那些女人怎麼處理的?女奴?”
“是,也不是。”泰拉維斯聳聳肩:“那些金發巨人(泛指金發維京人)他們並不挑剔,還活著的塔瓦斯提亞女人現在都生了孩子。”
說到這兒他又話鋒一轉:“你們應該慶幸,你們在衝突中隻是殺死了一名養鹿人,沒有傷及一名真正的金發羅斯人。倘若你們真的殺了他們一人,隻怕我就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來。”
卻看有的氏族長急忙站起來:“啊!那是誤會!都是逃難來的卡累利阿人裹挾我們一定向你們開戰,都是誤會!”
“是不是誤會不是你們說了算。”泰拉維斯擺擺手:“至少王公諒解了你們。感謝我們仁慈的王公吧!現在我們組成聯軍去攻擊卡累利阿人,你們隻要砍掉敵人的腦袋獻給王公,你們的忠誠就是令人信服的。”
“就是那位高大又高貴的年輕人。我……我願將小女進獻給他,以示我們的誠意。”又一氏族長眼神有光地說。
“算了吧。羅斯王公不稀罕你們的女人,如果你願意把女兒獻給彆的男人,也許是可以被接納的。”
如此氏族長又閉嘴了,但聽出這話中的暗示,並作出他們覺得極為合理的解讀。
泰拉維斯得以進入村莊過夜,並能在大軍逗留的短暫時間一直待在呂迪村裡,都是得到了留裡克本人的批示,並被安排了一些任務。
語言溝通問題確實是個大問題,同樣的信任問題一樣突出。看在呂迪與維普斯是舊時代盟友的關係上,泰拉維斯受到呂迪人邀請,留裡克也就抓住時機將這位說客安插進去。
泰拉維斯要親自打消呂迪人的顧慮,也要做到另一件事——統領呂迪軍隊。
遂當他毛遂自薦一般要做所有呂迪戰士的最高指揮官時,各氏族長互相瞧瞧,想到此事沒什麼問題。至於那位被推舉出的本地人馬庫特,自動降級為副指揮官。至於這個馬庫特能否成為下一任呂迪首領,這就要看此人在這次戰爭中的表現。
呂迪人與維普斯人構成了區區一百二十人的軍隊,他們領取的是安全的後方放箭任務。
雖是如此,泰拉維斯在呂迪村中還是親自訓練一番戰鬥戰術,比如排成隊,以一個上午的時間高強度訓練這群男人分清左與右,能夠端著他們劣質的短矛拍著隊列衝刺,亦或是聚集起來向同一個目標射箭。軍隊無法一夜速成,好在這群男人至少有著充分的打獵技巧。訓練他們成為湊合的矛手非常不現實,訓練出結陣射箭倒是可以速成。
那些呂迪人看到了泰拉維斯是可以信賴的男人,各氏族也需要一位羅斯公國中能為大家說話的人。據說這個十八歲的男人有著伯爵的頭銜,他們不懂這個頭銜的高貴程度,隻知此人在公國內部非常重要,有權與王公本人談笑風生。
在女首領的眼神攛掇下,各氏族都把族中漂亮的女孩挑出一個往泰拉維斯懷裡塞。
他一個血氣方剛、年富力強、身材較高十分健壯的十八歲靚仔能拒絕嗎?
泰拉維斯一下子喜提五名新的妻妾,甚至呂迪人突擊弄了一出簡要的婚禮。考慮到自己的拉多加湖西邊的維普撒拉瓦領地嚴重缺乏人口,泰拉維斯可以找到完美的借口,笑納這些“美色”。
當然這件風流韻事已然在羅斯人的軍營中傳開,留裡克對此無意做評價。
就是隨軍的化身“人間女武神”的王後斯維特蘭娜情不自禁地拱火。
“你看到哪個女子了可以拽過來,反正你可以借此考考控製那些部落。”
“小妮子真不知你是聰明還是蠢……”話是憋在肚子裡,留裡克對正妻的話語也不做評價。
身邊就待著她這麼個美麗女子,還要彆的女人乾什麼?斯維特蘭娜都十六歲了,就是按照那個位麵沙俄的法律,這就是女子的結婚時間下限。
斯維特蘭娜早就想做母親,生下太子徹底堅定自己在公國中最高貴女人的事實。之前的幾次不見動靜,她並不著急。畢竟卡洛塔姐姐也是經曆了一年才大了肚子,後來果然生下了公爵卡爾一世。
她自我安慰,隻要醞釀的時間長一點就必得一男孩。
現在她又得以滿足,剩下的似乎就隻有看芙蕾雅女神的意願了。
羅斯大軍在呂迪人村莊得到充分休整,至於未來之路留裡克並非毫無準備。
泰拉維斯出馬後贏得呂迪人的信任,在那之後呂迪人中見多識廣的氏族長們再去描述卡累利阿殘部,就變得輕鬆很多。
從呂迪村莊到敵人殘部的村子,馴鹿雪橇要趕路四天!
這意味著什麼?留裡克以自己的經驗,又結合在場的維普斯戰士、養鹿人禦夫和蘇歐米戰士的描述,關於呂迪到敵人殘部的距離終於有了較為清晰的定義。
因為單純靠著吃草維持體能的拉雪橇馴鹿,就不要奢望它跑得很遠。
除非雪橇上儲備大量的高能量食物,它們才可以化身超強的“發動機”。
呂迪人描述的四天抵達,那麼羅斯軍隊即可三天飆車趕到。
至少敵人殘部的一個特征非常明顯,他們是毗鄰奧涅加湖安頓下來,同時又有一條河流可以作為羅斯軍討伐的捷徑。
那條結冰的河流可供軍隊狂奔,且位置距離呂迪村莊很近。
走冰河之路注定要遷就與河道的曲折,但那絕對是平坦的道路,適合儲備了大量燕麥和乾草的雪橇隊前進,而本就有著高耐力的突厥蠻馬如今靠著“衣服”解決了禦寒問題,它們也絕不會掉隊。
新加入的呂迪戰士帶著肉乾等乾糧坐在物資雪橇上,他們見得大量的裝滿燕麥粒的麻布口袋嘖嘖稱奇,不少人根本就不知道何為燕麥,總之這東西可以吃。
隻是他們不能藏匿在載人雪橇上的棚舍裡,就隻能靠著鹿皮一副縮成一團禦寒。
事到如今,他們加入了羅斯軍隊已經沒有了最初的少見多怪,比如他們知曉了木框墨鏡並非不可言說的貴物,它當然還是個好東西,甚至於呂迪人自己也機會買到,就是價格大概需要一頭鹿來換。
龐大的雪橇隊在一條未名的冰河狂奔,呂迪人不給它取名字,留裡克索性就謂之為“呂迪河”,實則這條河就是舒拉河,它是奧涅加湖注入拉多加湖的地表徑流中較大的一條。
軍隊在兩座湖的中間地帶狂奔,由於已經是二月初的當下,白晝的時間已經顯得坡長。軍隊沒有必要逼著馴鹿和馬匹一路小跑,隻要保持快走的速度走上一個白晝就足矣了。
他們就在河畔林地部下巨大營地,以土硝粉末和浸硝水的乾草做助燃,伴隨著弓鑽取火的技巧快速點火,由於生火速度非常快,驚得呂迪戰士感慨神跡。
運動一個白晝的鹿群馬匹終於停下來,它們立刻被飼喂大量的燕麥,並輔助燒化了的雪水。
鹿吃燕麥,人一樣在吃。可立刻啃食的麥餅當然還有很多,奈何低溫狀態下它們大量被凍得硬邦邦,本是鬆軟可口的美餐現在也不美了。眾人就地烹煮燕麥,剛剛煮熟就舀進各自的木碗裡,撒一把鹽大口咀嚼。留裡克沒有偏袒任何部下,即便是新入夥的呂迪仆從軍,一樣有權大口吃燕麥。
既然所有的糧食儲備都是王公從公國倉庫拿出來的,理論上都是王公的財產,他樂意把糧食分給呂迪人,家也不說什麼。
這在隨行的女首領看來真是不可思議,因為有鹹味麥子是真的好吃,羅斯人王公果然沒有食言。
留裡克為代表的貴族們在野戰狀態吃飯自然要講究一些,他這番可以多準備了一些凍得硬邦邦的手擀麵條乃至一些凍餃子,隨意扔到鐵鍋裡燉煮即可,接著貴族們聚在一起吃掉這頓美餐。
另有一些篝火堆成了單純的烤魚攤子,掐頭去尾剖內臟的魚穿上木棍,以硬邦邦的姿態堆在貨運雪橇,現在它們逐漸烤得滋滋冒油了。
這就是後勤準備得當的體現!
卡甘在吃烤魚大口嚼麥子的時候可是不忘記在心裡,倘若自己的羅斯兄弟留裡克不注重這些,隻怕全軍現在就隻是啃應該的肉乾和麥餅了。
鐵鍋是不會被摔爛的!卡甘特彆注意到這一野炊神器,羅斯人這裡鐵不再精貴是不假,他們能製造這種巨大的烹煮用炊具也太奇妙了。
無他,這就是掌握生鐵鑄造民族的優勢,它的生鏽問題隻是小問題,關鍵在於極致的堅固,以及必要時候被國王征收後能化作武器,故而鐵鍋也是南宋海運出口的拳頭產品。
卡甘是草原之子也是聰明人,以前他關注的都是羅斯人奇妙的武器,現在他以這次遠征的契機特彆關注了鐵鍋。
“我一定得把一口鐵鍋帶回去,即便有些沉也得帶回去。”
鐵鍋無需輕拿輕放,淩晨時鐵鍋們又開始熬煮起麥子,吃大鍋飯就不要太講究了,總之便是大量燕麥倒進去,以木柄鐵鏟攪和一番,熬煮一段時間半生不熟即可食用。
等到大軍的戰士們在黎明蘇醒之際,伴隨著營地裡彌漫這鬆樹燃燒氣息和麥香味,他們隨行即可端著餐具來就餐。
大清早就吃到熱騰騰的燕麥真是享受,自帶鹽的戰士撒一點鹽巴,再方進入一點醃肉碎塊,有條件的家夥還放進去一小點黃油,一碗美味的早餐就完成了。
這令一天最多兩頓飯、多數時間隻有一頓飯的呂迪人大吃一驚,他們又獲悉羅斯軍隊出征有條件就一天三頓飯儘量保證一天兩頓,不理解的同時又極為羨慕。
炊事完畢後鐵鍋隨便清洗一下,就被人直接拎著把手扔到雪橇上,動作再暴力都毫無問題,為撤離工作節約了很多時間。
那麼問題又來了。羅斯王公和他的軍隊已經非常強盛富足,何必揪著一群窮困潦倒的卡累利阿殘部窮追猛打呢?
真的隻是他們的王公渴望征服世界?
的確,如果留裡克放棄了擴張,那麼公國就會陷入很多麻煩中,甚至家族的統治權也可能遭到動搖。這是客觀原因,至於留裡克的主觀認知,他真就打算打出一個大大的疆土,否則對不起自己王者的身份。
且看這支東方遠征軍,每個男人都充滿了渴望,大家普遍不覺得能撈到多少戰利品,隻是未知的區域定然有著大量的珍惜皮革的資源,兄弟們東征隻要目的就是為了皮革。
由於知曉了瓦爾達高地以東乃至烏拉爾山以東的泛西伯利亞自然資源的概況,向東進軍掠奪各種皮革的行動是必然取得成功的!那可是超過一千五百萬平方公裡的寒帶和亞寒帶,尤其是烏拉爾山之東,現階段當地的土著民眾恐怕最多隻有一百萬人。
第一個夜晚這樣度過,第二個也是一樣的。
隻是到了第三個白晝,全軍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人人都在說按照這樣的速度,今日下午就可能抵達那個誰都沒見過的奧涅加湖,以及那些有待殲滅的卡累利阿殘部。
結局雖有些讓人失望,但大軍安頓下來,紛紛感慨這不真是神賜予的機會嗎?
因為呂迪人戰士已經聲稱這裡距離目的地已經很近,如此大軍今晚養精蓄銳吃好喝好,明日以充足的精力體力殺奔而去,定能輕鬆取勝。
暫時這是美好的計劃,直到有大膽的家夥帶著“爬樹神器”,即前端弧形的腳蹬快速爬取一顆雲杉,他站得高看得很遠,雖然現在的處境恐高的人能嚇壞。這件事不比怕大船桅杆可怕多少,站得高的男人察覺到了遠方的瑩瑩之火,以及月光在大地的強烈反光。
是冰湖!而那片閃耀篝火之地,就是目標!
他下樹彙報情況,這下所有的猜想都不必再討論,剩下要做的就是每個戰士默默打磨武器,睡一個好覺後,明日吃了飯全軍突擊。
尤其一點!騎兵隊脫離大部隊,就以佩切涅格王子卡甘為先鋒官發動第一輪攻擊波。
這種可以首力奇功的大好事,卡甘當仁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