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戰士們參與和即將參與的新戰爭,帶著兒子趕來新羅斯堡的亞絲拉琪,她更希望見證家族在此紮根與複興。
她抱著孩子住進父親老哈拉爾於新羅斯堡木牆內修建的新商鋪。
年僅不足兩歲的古斯塔夫來到這裡,就立即為他的爺爺老哈拉爾視作掌上明珠,乃至家族複興的唯一希望。
甚至忽略掉女兒的貢獻與野心。
外孫與親孫並沒有什麼區彆,尤其是這個孩子將繼承自己的名號,繼承一切的事業。
老哈拉爾在羅斯征服哥特蘭的戰爭中並未受到致命威脅,漂亮的女兒通過與征服者聯姻的方式,使得家族並入到羅斯公國。因為是帶著一批規模可觀的物資移民到新羅斯堡,老哈拉爾看似一度孑然一人,而今他已經招募了一些貧窮的羅斯移民做傭人,乃至招募斯拉夫移民侄女做女傭。
所謂的女傭,某種意義就酷似妻妾。
父親的新宅邸為何會有明顯嬰兒的啼哭聲。
老哈拉爾略顯尷尬的指出那就是女兒同父異母的親弟弟,隻是按照傳統私生子的身份不會被承認。
“算了吧。為了家族的事業,我願意承認那男孩的身份。他不會繼承家族財富,卻可以繼承名號,繼而為家族拓展事業。”
亞絲拉琪這算是睿智之語?老哈拉爾不敢相信。可他又注意到,女兒的肚子明顯又是顯懷,他感慨於女婿阿裡克的雄壯,便又不得不再思考一番女兒的話。
女兒從不是一束能讓屋子漂亮的鮮花,她瘦弱的肩膀正要複興整個家族,絕非僅是她爭氣的肚子,正要就是她的能力!
新羅斯堡附近是沒有石頭的,恰是如此城市依舊要用木材搭建城牆與全部的建築。
亞絲拉琪此來是兩手空空,她抵達新羅斯堡後了解過父親創造的新家、新商鋪後,旋即開始為她的磨坊計劃奮鬥。
本地沒有石料以做磨坊?石料何處尋?
有一座名為“石頭島”的三島小島群,就是合適的石料來源地。
那是任何走芬蘭灣進入新羅斯堡的船隻都會途徑的島群,那就是戈格蘭島,海灘與內陸,表層土壤下是大片的花崗岩。
該島曾被奧托本人考察過,島上隨處可見的石料資源給了他充分的認知:若新城造石牆必用此島之石。
然開采運輸石頭本就是個麻煩的活計,興建新羅斯堡的人們天然的絕得既然唾手可得的大樹已經造就了堅固圍牆與全部建築,何必再用石頭取而代之?公爵不可能逼迫兄弟們出力不討好地乾這種事,除非公爵給出巨大的價碼,然公爵並沒有。
亞絲拉琪獲悉這一消息,立刻動用家族資金,雇傭漁民去搬運石頭。
僅僅三天的時間,一長船的石塊就卸貨了。
實則那不過是三塊大花崗岩,每一個分量不輕,漁民所言是四人合力才陸續將石頭搬到船。
石料開始被打鑿,被逐漸鑿成圓柱狀態,另有弓鑽帶動鐵鑽頭,硬生生在石柱上鑿出通孔。
一塊最大的石料被打鑿、打磨,最後製作出頗為平整的台麵。
亞絲拉琪雇傭本地的木匠與做過石器、陶器的傭工,完成此在新羅斯堡的首座石碾。她甚至購買了一批戰利品小矮馬,感慨馬駒在哥特蘭島是馱物的牲畜,在此地依舊為使役。
圓周轉動的石碾,這是哥特蘭島不曾出現的糧食加工齊聚。島上當然也會加工麥子,老哈拉爾所知的不過是石磨棒與石磨盤,皆是孩子都能輕易操作,隻是加工麵粉極為困難。
一件暫且閒置打算用作倉庫的木屋被石碾占據,連矮馬也被牽了進來。
“親愛的,這能行嗎?”老哈拉爾問。
“一定能行,我在羅斯堡已經大獲成功!我們的家族必將因此而複興。”
亞絲拉琪因為成功過故而信心滿滿,老哈拉爾與一眾聞訊而來的閒人爭相觀摩這新鮮事兒。
一批有彆於燕麥的短粗麥粒放在石盤上,矮馬被亞絲拉琪親自以鞭子驅趕,並不大的石碾被馬匹帶動,做起看不見儘頭的圓周運送。
在肉眼可見的情況下,麥粒化作粗製麵粉,再以細麻繩編製的篩網篩一遍,粗製麩皮大部分被過濾,剩下發黃的麵粉被亞絲拉琪兌了些水,最後愣是在陶甕裡被揉成了胖墩墩的麵團。
製作麵團不足為奇,後麵揉麵的過程本就是她的拿手好戲。老哈拉爾一直自豪自己的女兒會製作麵包,這時也意識到那大肆撒到磨盤上的就是小麥。他與其他的圍觀者就驚訝於麵粉的量產,且說這一座石碾子,它的加工效率絕對勝過二十個婦女!
並沒有隆重的儀式,亞絲拉琪在新羅斯堡的磨坊就此開張了。
她開始承接本地農夫磨燕麥麵粉的工作,拉磨是矮馬的工作,父親的女傭就負責盯著馬匹並填充新的麥粒,從中掙取一些勞務費。
這個活計並不賺錢。
一座粘土打造的烤爐誕生後,這位“麵包女王”開始了她的拿手好戲。
燕麥粉與小麥粉,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摻和一起做麵包。純粹的燕麥粉被她拿來做烤餅。
混麥麵包口感鬆軟粘牙,本地人幾乎沒吃過小麥,當他們感覺到了粘牙的口感就愛上了麵包,哪怕這裡麵摻得還有一半的燕麥。好麵包就是純小麥麵粉做的,不能有燕麥、大麥或是黑麥混入。亞絲拉琪深諳此道,故而能做出好麵包,並非她真有這方麵的神跡。
混麥麵包也算好吃?算了吧!她注意到了本地人純粹沒吃過珍饈,就覺得混麥麵包是美味。
她實為不得不做混麥,全然因為手裡自羅斯堡倉庫處購買的小麥並不多,除了自家食用的外,對外銷售都當用混麥。
至於那些麥餅,就是純粹的燕麥粉所烤製。
羅斯人或是彆的維京部族,他們在吃燕麥的問題上並不會過分加工,主要原因正是傳統的石磨棒必須用很長時間才能將燕麥研磨成細分,這裡麵消耗的體力與僅僅有所提升是麥餅口感一對比確實得不償失。
亞絲拉琪銷售的燕麥餅口感好很多,不過它仍舊是粗糙的,極少量的小麥麵粉的摻入僅僅是保證它能保持完整形態,即便如此,它也是剛需人群的首選乾糧。
那些獵人,無論是羅斯人還是斯拉夫人,若是手裡沒有銅幣、銀幣,亞絲拉琪完全不介意收取兔子、鬆鼠毛皮抵價。這些人完全可以令家中女人自己製作麥餅,然亞絲拉琪分明每天早晨都在供應成品麥餅,獵人們大清早帶著弓矢出門,即可直接買到口味更好的成品,多支付一些價碼有何不妥?
亞絲拉琪正在靠著磨坊與配套的商鋪賺錢,她才剛剛開始,當留裡克的平叛大軍大抵回來之時,她的磨坊也不過新添兩座石碾。
而這,簡直是給有待遠征卡累利阿大軍結局了燃眉之急!
這是一個晴朗的夏日上午。
歸來的留裡克已經在昨日檢查位於城市中心的糧倉。民眾家中都有不少餘糧,糧倉裡的餘糧雖不多,它們都是公國在本地收取的糧稅,法理上實為公爵本人的財富。當然公爵的利益與公國、民眾的利益所綁定,這也是大家都認可的。
沒有人覬覦這些糧食,而今這些存糧正好供應集結的大軍。
很多時候,兵力過分雄厚的大軍,這張驚人的巨口都能拖垮自己,以至於將領會因為糧草告罄,明知出戰對自己不利也不得不奮起進攻。
充分的漁業資源維持著羅斯大軍的信心,那些風帆驅逐艦並未做太多停留,就又航行在芬蘭灣裡,往返於喀琅施塔得與涅瓦河口,化身拖網漁船掠奪本地的鯡魚資源。
大船加入撈魚,先進的捕撈模式使得大量新鮮鯡魚運到城市,留裡克目前擁有的純維京血統的羅斯大軍完全能考吃魚維持生活,然大家在平叛戰爭中已經愛上了購買的軍糧,好巧不求製作優質麵餅麵包的女神、阿裡克的第二個妻子就在新羅斯堡!
阿裡克隻是在平叛途中與愛妻、嶽父暫時團聚後有隨大軍匆匆離去,在關於磨坊的事情上他舉雙手支持。
這畢竟關係到兄弟們的吃飯問題,隻要大家吃得好,打仗也有力氣不是。
留裡克在親信的陪同下,熱情洋溢地考察亞絲拉琪許諾過的磨坊。
老哈拉爾與全部的仆人,以極度恭敬之姿歡迎羅斯公國的年輕有為的公爵大人。
這老家夥點頭哈腰的模樣讓留裡克有些不適。
不像亞絲拉琪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樣,想必主要原因是因為她是姐姐(嫂子)的緣故吧?
木門得打開,留裡克定睛一瞧,略顯晦暗的房間似乎漂浮著一屋塵埃,一頭酷似毛驢的牲畜發出一聲嘶鳴。
不,那是矮馬。
“大人,我們的磨坊有些狹窄,請您進去的時候擔心雙腿,不要伴著跌倒。”
“不礙事。哈拉爾,看來……”留裡克暫且把話說一半,他左腳先邁進去,狠狠地打了個噴嚏,驚驚得馬快速走了起來。
可憐的矮馬,它被繩索轡頭束縛,如何能脫離磨坊呢?它在徒勞地轉圈,石碾子也跟著滾動。
恰是如此,留裡克看清了石碾的確在穩定運作,一些麥粒正被碾為齏粉。
“看來你們的確成功了。”
“的確如此。此房有兩座,都能很好運作。”亞絲拉琪介紹道
“隻是比不上你在羅斯堡的磨坊啊!我就是覺得這個地方太過局促,讓我擔心你無力承擔後麵的任務。”
“還是讓我加工麵粉嗎?”她笑盈盈問。
“正是如此。我……”留裡克無所謂其他人的眼神,他走進自己的堂嫂,以幾乎平視的姿態凝視亞絲拉琪的雙眼。
一股名為王者的姿態驚得亞絲拉琪下意識後退,麵色流露出一絲緊張:“大人……”
“以你最快的速度,將糧倉裡的燕麥餘糧全部加工成麵粉,並立刻烤製成麥餅。”
“啊!這回事一份……非常勞累的工作。”
“你在推辭嗎?”
“我沒有。”她篤定。
留裡克點點頭:“既然沒有就去做問題。我不知道你的加工速度,我命令你從今日開始,即便是夜裡也要一直工作。如果馬匹累了,就讓你的仆人親自推動石碾。我要你以最快速度加工燕麥粉,我並不要求你必須再做麥餅,但是麵粉!我要看到倉庫餘糧在最短的時間內變成粉末!為此,你將得到豐厚的報酬,乃至屬於你們家族自己的農田。”
提及農田,老哈拉爾立刻注意起來。
他重點詢問有關農田的事,留裡克倒也乾脆:“叛徒皆被殲滅,大量農田空置下來,它們將屬於立下功勳的人。比如你的家族!”
留裡克特彆凝視點頭哈腰中的老哈拉爾的眼:“感謝你的女兒吧,她才是你家族複興的英雄。為我加工麥子,我會額外贈予你家族半公頃的農田任由你們播種麥子。”
農田,就是資本!留裡克有意給老哈拉爾家族賞賜一些不動產,譬如農田。他就是故意在公國東方扶持一個新的“大商人”,以製衡古爾德家族的一家獨大。
即便老哈拉爾家族以前主要做皮革二道販子的工作,對種田實在也有些經驗,否則亞絲拉琪也不會從舊傭人那裡自學出高超的烘焙技術。女兒烘焙麵包本是家族私房菜的意義,而今居然成了家族崛起的新起點?看起來的確如此。
亞絲拉琪學著男人的模樣,以右拳敲打胸膛,發誓自己會完成任務。
雖說隻有兩座石碾,留裡克並不強求她磨麵之後再花時間做烤餅,前者的確並非難事,後者才是最耗費時間的。
此次考察留裡克得出了三個結論:亞絲拉琪有能力短時間製作出可使用的石碾,亞絲拉琪有能力全天候加工麥子,老哈拉爾家族有能力快速擴大產能。
糧倉開倉,包括繳獲自鬆針莊園的一批餘糧,紛紛送到亞絲拉琪的商鋪。她的家族得到授權,公爵的糧倉可自行搬運麥子。
她其實可以貪墨掉一些麥子,甚至貪墨了留裡克也無法追究。她憑著良心不乾這種事,絕非因為她是無比正直的人,而是在家族複興之路上,任何的愚蠢舉動都會斷送前程,哪怕丈夫阿裡克是公爵的堂兄。也恰是這一親戚關係,她就更不能這麼做。
做麵包的仙女承擔了整個大軍的軍糧製作!好消息立刻傳遍了整個新羅斯堡。
集結的戰士忙於訓練、伐木、捕魚,包括那些仆從的芬蘭軍隊也在做著同樣的事。
羅斯軍主力的純維京人戰士,他們被令大肆伐木,以此鍛煉身體,大量的木料就堆積在城外,或是做木炭或是蓋新房,隨總督科努鬆的喜好。
戰士們的勞作都是為了新羅斯堡的建設,他們的勞動實際就是留裡克出資購買,支付的報酬實則就是免費的餐飲。
那些經過石碾加工的燕麥變得能夠輕易煮熟,食用加了鹽的燕麥糊糊,戰士的體力能快速恢複,這若是再加上兩條烤鯡魚就太美妙了。
就在新羅斯堡之安全之地大軍有充足的時間食燕麥粥,遠征卡累利阿還是要依靠有效的乾糧。
亞絲拉琪暫停了對外銷售麥餅麵包的工作,她仍在製作這些乾糧,隻是做好後全部儲備,以至於統統成了酷似木塊的硬邦邦之物。
每天都有大量燕麥粉加工完畢,即便她的磨坊僅有兩座石碾。
留裡克選擇等待,他並非因為糧草籌備不足而不敢北上出擊。他在等待,一來是等候故鄉的女孩們,亦是在等待北上武裝偵查的阿裡克帶回消息。
他最重要的等待,就是新羅斯堡周遭與諾夫哥羅德的麥田。當麥子收獲後,大軍攜豐收之喜悅,再掌控著阿裡克打探出的情報,全麵發動一場針對卡累利阿人的突襲,那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儘在我手。
阿裡克是否會把武裝偵查變成冒失的強襲?那家夥手裡有四百人就敢強襲哥特蘭島,還有什麼他不敢的?
留裡克並不擔心堂兄與驍勇的第一旗隊的武裝偵查,他首先迎來了執行命令歸來的大船,鮭魚酋長號回來了!
大船停靠碼頭,狹長的木板被放下來。
一群身著素服的女孩亭亭玉立與中間甲板,迎接的人們皆看到她們的風采。無數人的人竊竊私語,不知這些美麗的仙女因何抵達新羅斯堡。
倒是有人指點迷津:她們都是公爵的女人。
然細節部分都不為人所知了……
留裡克親自迎接他們,艾爾拉攜十位女仆妹妹,踏著輕盈的步伐下了船。她們乾練、美麗、充滿自信。
她們一直麵帶笑容,見得留裡克大人站在這裡,紛紛踏著大步迎了上來。
艾爾拉,她更是直接與姐姐卡洛塔抱在一起。
她們所有人都知道此行的目的,所有人都明白肩膀上承載的重擔,以及完成這份任務後的光榮。
十位女仆,她們臟兮兮地離開諾夫哥羅德的故鄉迎接一個可能悲慘的命運,而今卻以仙女之姿回歸,將依靠著公爵大人教授的知識,為公爵大人完成田畝麵積的統計,成為公國的有功之人。
她們都想完美地完成這份工作,比起在故鄉人麵前炫耀,在親生父母麵前顯擺自己的非同凡響,究竟有多大意義呢?
她們最想做的就是接近主人,很多人就要到了傳統上的大日子。她們想成為女人,為公爵大人生育子嗣,從而順應自己被安排好的美好命運。尤其是安娜、貝拉這樣曾被嗬護過的女仆少女,她們真的隻恨自己還不到年齡,隻想得自己趕緊長大以跪在公爵大人麵前褪去長衫請求侍奉。
她們一下船就在留裡克麵前爭相表態,也使得留裡克欣喜於自己犯不著再對她們訓話。
她們毫不拘謹,各個熱情洋溢,每個人的眼神裡充滿對公爵的崇拜。
既然已經知道了任務,剩下的便是再針對他們,突擊再對計算做出一番精進的學習,乃至突擊製作繩尺量具,以及書寫文字用的樺木板,而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