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起,一支住在芬蘭灣的民眾開始北遷。
他們在山丘和湖泊間定居,形成大大小小多達五十個村落。這些村莊一度互相攻伐,終於其中的強者慢慢整合了這片區域的民眾,形成了一個區域強權。
他們天然的認為自己所在地就是一切的中心,天然的認為山川湖泊是神的恩賜,自己所認知的領地就是聖域,便是稱呼自身是被諸神所愛之人,用他們的語言便是“tavast”。
他們正是塔瓦斯提亞人,東方之地(芬蘭)最為強大的部族聯盟。
即便在曆史的發展中,他們知道了另外的一些民眾,也與古羅馬的旅行者有著經濟上的接觸,但整體而言他們仍是關起門來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直到曆史發展的大勢所趨,當東方的卡累利阿人開始與他們爭奪森林中的資源之際,戰爭不可避免的爆發了。
也許,隻有當被動卷入戰爭,塔瓦斯提亞人方知自己的強大。
他們開始主動擴張,開始與南部的蘇歐米人交易、征戰,開始攻擊、驅趕科文人,開始修築大大小小的山堡抵抗卡累利阿人的侵蝕。
他們在戰鬥中愈戰愈強,在貿易中更是換來了大量的鐵器。非常遺憾的是,塔瓦斯提亞人掌控者現代芬蘭的中部地區的那一片湖澤,此地確是水草豐美,他們可以通過撈魚、抓鬆鼠雪貂、飼養少量的羊過日子,基本也僅此而已了。
這裡終究是氣候偏寒冷,以現在的技術水平休想在此種麥子,唯有少量蔬菜可以收獲。
環境是如此糟糕,當知道外部世界有更美好的一些領域,奪下它歸為己有亦可謂人之常情。
更加糟糕的是,這片山林湖澤毫不出產礦石,哪怕他們懂得冶鐵,任何的鐵器和礦石都必須從南方的蘇歐米人手裡買入。
世間本無貨幣,當一些稀缺品的價值得到大家的共識,它就具備了一定貨幣屬性。在“東方之地”這一小片區域,因時代的局限性這裡顯得頗為閉塞,隻有少量羅馬時代的舊銀幣在流通,而鬆鼠皮成了貨幣!
鬆鼠明明是一種繁殖力很強的小動物,它一樣架不住人類的捕獲。
卡累利阿人的軍事威脅迫使塔瓦斯提亞的近幾代酋長必須想辦法提高自己的軍備,這就需要大量的金屬武器之武裝。
自知攻擊蘇歐米人是非常賠本的行為,但將一批又一批鬆鼠皮運到南方交換鐵器是必須的,自家領地區的鬆鼠數量快速銳減,且活下來的個體及其後代,似乎都變得極為警覺難以捕捉。
如果不能出賣鬆鼠皮、雪貂皮,如何換來金屬呢?
那就隻能擴張領地,去北方找尋新的資源。
那些科文人不是去北方開拓了?就追擊他們,去搶奪資源!
塔瓦斯提亞老酋長死了,多達五十個村莊的長老聚在他們的山林中的祭祀中心開大會。
老酋長的兒子瓦特卡德(健壯胳膊)正值年富力強,又天然的能夠其亡父的影響力,自然的被眾多長老推舉為新首領。
可誰又能保證聯盟裡沒有質疑者、反對者呢?
這位新酋長年齡其實不算小,他快到四十歲,棕褐色的頭發中已經夾雜著白絲,臉上也已經有一些深深皺紋好在為胡須遮掩。這個男人的身材在眾多塔瓦斯提亞人中算是高大,現在年紀有些大了,人們都還知曉此人年輕之際能徒手擰斷一頭馴鹿的脖子。
瓦特卡德本來隻是他的綽號,而今已經徹底成了他的名字。
新酋長上位如何服眾?當然要通過一些對外戰鬥,打出自己的威名而非再給民眾表演一個“折斷鹿脖”。
他帶著聯盟的勇士主動攻擊卡累利阿人的山堡,在戰爭中創造性地使用了一些新手段,一如製作木梯令戰士攀登堆砌的石牆後廝殺,乃至使用火攻。
火焰或能引起火災斃敵,濃煙也能嗆死人,而濃煙就是最好的掩護,當對手看不清虛實時,聯盟的勇士即可源源不斷衝入。
卡累利阿人吃了虧,不過當其退守位於拉多加湖北部的領地後,攻守之勢異也。
戰爭伴隨著消耗,塔瓦斯提亞戰死了一些勇士,也消耗了不少物資。
著急彌補損失又擔心敵人的報複,酋長瓦特卡德隻能加緊對山林的掠奪。
他不知道得了精細毛皮的蘇歐米人會最終把皮革怎麼樣,他隻知道把皮革運過去必能換得鐵器。
一個偉大的夢想在瓦特卡德的心中醞釀——我的戰士必須全部擁有鐵矛、鐵箭簇。
這一夢想至少實現了一大半。
他統計整個部落聯盟裡可以打仗的男人(十歲以上男孩都算),意外的發現自己可以組織起多達五千人的大軍。
在人們的數學概念裡,這已經是極為驚人的數字,坐擁如此強悍之兵力,大家更是牢不可破的山林同盟,這若是合成一隻拳頭還不是打遍無敵手?
也不儘然,在大家的概念裡卡累利阿人是強敵,蘇歐米人是友好的可以長期貿易的夥伴。這片“東方之地”存在著這三支勢力,反觀更北方的科文人乃至流浪的養鹿人,他們就像是鬆鼠、雪貂,都是可以被獵殺的對象。
但科文人逃走了,他們到底逃到了哪裡,隻有少數塔瓦斯提亞森林探險者知道一個大概的方位。
由酋長下令,一支武裝探險隊開始了北上。
這群人沿著溪流北上,走了相當於二百五十公裡屹立在一座大湖旁。
他們與這裡的獵人遭遇,在短暫的戰鬥後,意想不到的事突然發生!
是科文人!他們就在這裡!
可是,這些科文人卑微得如同溫順的寵物,有三個部落首領向探險者頭目示好的同時,更是著重說明了自己的遭遇。
探險有了重大的收獲,三個科文部落的首領合力宣稱,要帶著自己的部眾投靠塔瓦斯提亞的酋長。
立功心切的探險者急忙帶著科文人打道回府,最終三個酋長順從地跪在瓦特卡德的麵前。
木頭與茅草搭建的房屋裡,廳堂的篝火把整個房子烘得頗為溫暖。
瓦特卡德走於一張熊皮鋪蓋的木椅,雙腳刻意踩在猙獰的黑熊腦袋上,以此彰顯自己的強力。
科文人與塔瓦斯提亞人語言是相同的,以這樣的方式見到科文人的首領,著實讓他意外又自豪。
因為殺死科文人並非他的目的,多達三個科文部落投靠自己,若是真心實意,等於說自己在戰爭中損失的力量就以這樣的方式大幅補充了。
“你們……都是科文人!我本以為需要一場遠征將你們徹底擊敗,想不到你們居然不戰而降。你們……是真心成為我們的仆人?你們三人各叫什麼名字?”
此三人遂自報名稱。
這三人也不是彆人,正是巴坎(極寒)、泰爾霍(橡果)和奧赫多(大熊)。
其中的巴坎非常著急地說明自己的遭遇:“我們住在洪水之河的上遊,我們捕撈鮭魚抓捕鬆鼠,本是過著相安無事的生活。但是大河入海的鮭魚佬,他們把控了鮭魚的捕撈權……”
“等等,這是何意?你在敷衍我?!”瓦特卡德擺著手,示意一邊站著的武士擺出武威姿勢。
巴坎看看那些勇士,已然顫動著嘴唇說:“每個秋季那裡都會出現大量鮭魚,那裡有著取之不絕的魚,如果是你們塔瓦斯提亞人占領那裡,捕撈就能保證所有人衣食無憂。那本是捕撈不完的,卻被可恨的鮭魚佬把持了河道。”
聽到這裡,瓦特卡德來了興致:“所以,你們戰敗了,就順從地投靠我們?”
巴坎急忙看看自己的兩個夥計,眼神交換了一番一件。
現在泰爾霍開始發言:“的確如此,但是大海的西方是新的敵人。他們來了,向我們發動進攻。那些把控鮭魚的家夥投靠了渡海而來的敵人。他們……”
“等等!”瓦特卡德猛拍大腿:“渡海而來的敵人?豈不是瓦良格人?曾襲擊過蘇歐米人的瓦良格人。”
雖然對這個名詞頗為陌生,泰爾霍急忙說:“也許是這樣,不過那些家夥自稱羅斯人。他們來了,就要把我們變成可悲的奴隸。我們集結了一千人,卻被他們打敗。很多男人戰死,所以我們三人投靠你,帶來的是很多女人。我們相信,你能接納我們,能夠不再要求我們每年交出一萬張鬆鼠皮。”
泰爾霍此言有真有假,這拍馬屁的功夫可是讓瓦特卡德思考了不少事。的確,要求加入部落聯盟的三個科文部落,他們的部眾中有著數量驚人的女人,這一情況可謂不可思議。現在問題都明白了,原來是一場戰爭男丁大規模戰死才導致這樣的局麵。
女人,堪稱一個部族的最重要的戰略資源,隻要她們仍在生育,就算是進入低穀人丁衰敗的部族,也有快速複興的希望。
真的收編他們三個部落,讓這三個首領家族聯盟的會議?算了吧!他們帶回來的女人們最是讓瓦特卡德感興趣。
瓦特卡德暫不發表意見,有要求最後一個首領奧赫多說說。
“我們……我們戰敗了。我們不想當奴隸就逃亡,北方過於苦寒,我們奔向南方,現在也隻能得到你的庇護。但是,你們也應該有所警惕,因為那些渡海而來的羅斯人,他們是喂不飽的餓狼,是最危險的襲擊者。他們有著大量的鐵,甚至渾身都有鐵片保護。他們的矛是鐵、斧是鐵、劍是鐵,箭簇也全都是鐵。我甚至注意到,他們還有用鐵造的弓。”
“鐵造的弓?荒謬!你是被嚇壞了。”說得,瓦特卡德嘿嘿笑出聲:“但他們的確有很多鐵器,對吧?”
“是這樣。”奧赫多謹慎道。
瓦特卡德滿意地點點頭:“大量的鬆鼠雪貂、取之不完的魚,還有渡海而來渾身是鐵的新敵人。連你們說的那些抓鮭魚的人也成了那些叫做什麼?羅斯人的奴隸。是這樣嗎?”
“是這樣。”三人又異口同聲。
看起來這位塔瓦斯提亞酋長對征討北方突然有了濃厚興趣,他們其實並不知道,本來這位酋長的進攻矛頭就是瞄著科文人的。
巴坎趁此良機又故意釋放戰爭警報:“那些羅斯人對鬆鼠皮有著巨大的需求,我們獲悉,當他們知道誰富有或是誰的領地富有,就一定會發動戰爭,僅僅是早與晚的區彆。”
“你說什麼?!”突然間,瓦特卡德又警惕起來。
“正如你覺察到的。羅斯人會襲擊塔瓦斯提亞,如果你們不率先攻擊彰顯自己的武威,他們就會覺得你們並不強悍。現在他們實際把持了北方的鬆鼠皮革,即便你們想要得到皮革,也必須和他們戰鬥。不要試圖和那些人商議,他們把我們看做一種獵物,也會……”
“住口!”瓦特卡德勃然大怒站起身,隨即有帶著笑意坐下。
“我聽出來了,你們這是勸我出兵攻擊他們。你們……是要借著我們的力量報仇。”
事實的確如此,三位投誠的首領互相看看就聲稱是有這方麵的打算。他們的話說得更為徹底,正所謂三個部落已經名存實亡,民眾一直在流離失所得不到安定。隻要能讓大家安定,三位酋長不敢奢望任何的權力,唯有一點,便是希望能得到塔瓦斯提亞人的接納,哪怕是作為平凡的人也是極好的。至於逃難的女人們,三人都希望塔瓦斯提亞能不計前嫌,接納她們成為族人。
三人唯一的條件僅有一個——痛打羅斯人,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
瓦特卡德知道這些家夥彆無選擇,想不到他們如此有自知之明頓時心軟了。
“好啊,我可以接納你們,也有欲攻擊北方。我現在就收編你們的族人,不過你們三人,也不再是尊貴的首領,你們全聽我的安排。”
任何的戰爭一定會引起己方的損失,不過如果戰爭的獲得遠超損失,那就值得冒險。瓦特卡德秉承這樣的心態,他召集聯盟的長老們開會磋商有關“神秘而似乎很強大的羅斯人”的事,所有人達成了這一共識。
因為在瓦特卡德做了酋長後,塔瓦斯提亞人再無敗績。
民眾有著空前的自信,自稱自己的確是被諸神所愛,是這片山林湖澤天然的王,敵人的民眾隻有臣服這一條路。
看啊,三個科文部落帶著大量女人投誠就是最好的證明!
要組織軍隊衝向北方,找到那個湖泊後沿著通向大海的“洪水之河”走下去,就能掀翻羅斯人和其仆從的堡壘,就能掠奪他們的鐵。
隻要取得了勝利,大家就不用拚命取得毛皮去南方換鐵,通過戰場繳獲豈不是很容易解決問題?
出兵占領奧盧河流域從而源源不斷攫取當地資源,以及擊垮當地的羅斯人勢力吞並所有的科文人部落,成為了塔瓦斯提亞的新戰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