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勇士的英靈一定去了瓦爾哈拉!
帶著這樣的想法,阿裡克和他活著的兄弟們聚集在同一處篝火,無視著村莊廢墟彌漫的焦糊味,蜷縮著身子呼呼睡覺。
他們是戰士又身在這樣的戰地,他們沒有卸下皮甲,劍和斧頭時刻抱在懷裡。而二十張十字弓互相堆疊而立,所謂當要用時,可以快速上弦裝填。
可是戰士們太累了,打了一場以少勝多的戰鬥,兄弟們對於哥特蘭軍隊的態度更加輕蔑。
阿裡克就沒有設置哨兵,他也大膽的估計沒有什麼膽肥的家夥趕來打攪兄弟們的好夢。
就在他放鬆警惕之際,一支五百人的隊伍已經在清晨的薄薄晨霧中登上了土丘,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正是羅斯人休息的橋村。
哥特蘭自立為王的布利斯諾斯家族的哈肯,在人民的熱烈呐喊中,他覺得自己已經得到了所有人的擁戴。接下來就利用這股氣勢,去擊敗大規模入侵的羅斯人吧!
某種意義上,他覺得這場戰爭屬於決裂的兄弟之間的生死之戰,但彼此曾是兄弟,也許事情不該做得太絕。
哈肯有著和平的幻想,不過羅斯人明顯是在下死手,那就彆怪自己也狠毒了。
長子西格法斯特從未上過戰場,他本人在經商方麵的水平讓哈肯放心,不過這小子的身邊總是聚集著一眾來自丹麥的侍衛,這群家夥講述著故鄉的英雄們的光輝事跡,無不是挑動著他的心。
成為一名戰爭酋長,帶著精悍的戰士去和強敵決戰。
被商人之神弗雷祝福的人,能否也得到奧丁的支持呢?
這一群人走到了昨日的戰場,地上躺著的屍體皆已鬆軟,他們猙獰的灰白色麵孔,還在訴說著昨日的恐怖。
西格法斯特冷眼視之憤怒不已:“這都是羅斯人乾的?是那個羅斯的阿裡克。”
“必然是那個屠夫。”侍衛隊長格倫德保持著警惕,要求兄弟們把屍體抬到一處。
“兄弟們,走吧!暫時不要管這些死者。我們過了土丘找到那個阿裡克,我要親自砍了他的腦袋!”
丹麥人侍衛們無法確信金主的勇猛,不過未來之戰關係著全體島民的一切,就隻好聽從號令收手,並時刻警惕著潛在的危險,保護金主的小命。
他們翻越了土丘,當霧氣漸漸稀疏,不遠處一片發黑的區域,與整個枯黃的世界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看清楚細節後,很有精神的西格法斯特現在也謹慎起來。
他舉著劍質問:“你們說,那裡該不會就是橋村?”
“那裡就是橋村,屠夫焚燒了它,殺死了所有沒來得及撤走的人。”
站在高處的西格法斯特看得百爪撓心:“他們就杵在那裡讓人砍?他們,就不知道反抗?”
西格法斯特聽得真想哈哈大笑,他忍住了:“大人,如果你要襲擊一個目標,難道還是慢慢走過去?讓對手準備好了再和他作戰?”
“嗯?難道不應該嗎?”
“如果是戰士之間的決鬥當然要將這些道理,可是,羅斯人這幾年可曾講過道理?盧庫盧耶村應該已經完蛋了,至於橋村,聰明的村民全都跑了,隻有少數人舍不得財物沒有走,他們被殺實屬活該。”
西格法斯特想想也是,再看看那邊的黑炭般的村子,一種恐懼感竟左右他的身子。“也許屠夫阿裡克還沒有離開,我們貿然過去,一定會與他們決戰。也許,那些羅斯人全在村子裡。”
“大人,你怕了?你剛剛的勇氣呢?”
“格倫德,你在質疑我?”西格法斯特額頭顧著青筋,他使勁扶好頭盔,主動拎著劍向前走去。
侍衛長與兄弟們相視一笑,也紛紛拔出劍快速走在金主前麵。畢竟這個第一次上戰場的年輕商人要是死了,他自立為王的老爹可會代勞給傭金?不怪罪就算好的了。
國王哈肯確實給隊伍裡的丹麥人侍衛有過交代,這次大膽的偵查活動,涉及到具體的作戰,丹麥人格倫德有極大的發言權。
五百人的隊伍分散前進,他們多是手持劍與斧。有三十多名弓手混在隊伍裡,隻是不要奢望他們的短木弓有多大的威力。
這支哥特蘭軍隊的每一個戰士在這一刻都做好了廝殺的準備,他們前進的步伐極為小心。
他們走在稀疏的麥田上,警惕著周圍樹林,謹防中了羅斯人的埋伏。
就在大家快接近村莊殘骸之際,侍衛長格倫德宣布暫停,兄弟們紛紛半跪在麥田裡,一支支劍插在地上。
西格法斯特實在不解:“怎麼不走了?”
格倫德隨手揪出一穗燕麥,搓出顆粒塞進嘴裡:“是好麥子,很快我們可以收獲。”
“喂!我問你為何不走了。你該不是怕羅斯人。”
“保持安靜。”格倫德要求自己的金主用心去感受,可西格法斯特能覺察出什麼?
“彆磨蹭了,我要你帶著兄弟們一擁而上,區區一個殘骸你在怕什麼?”西格法斯特不想磨蹭,他猛然站起來,對著蟄伏的戰士憤怒大吼:“你們難道是懦夫嗎?都給我上!敢有不上者,你們彆想拿報酬!”
看看金主這瘋狂的樣子,氣得格倫德直接將他踢到。
恰恰就是此時,一群烏鴉突然從殘骸中飛出。
“你好大膽,居然敢!”
格倫德的眼睛凝視著前方,他嚴肅到僵硬的臉,也讓西格法斯特感覺到了危險。
“大人,殘骸裡有東西?烏鴉受驚了。”
“啊?總不會是什麼怪物?還是,羅斯人在那裡?”
該怎麼做格倫德心裡有數,遂有三十個戰士脫離大部隊,作為斥候去一探究竟。
就在這時,廢墟之內宿營的阿裡克,已經被手下喚醒。
蘇醒後如廁的羅斯戰士發現了逼近的人群,他們數量極多!驚慌中他瞬間藏匿進殘垣斷壁裡,爬行著跑到大家睡覺的地方,推搡所有酣睡的人起來戰鬥。
敵人來了,該怎麼辦?
戰鬥!這是兄弟們的命運之戰,哪怕大家人數是劣勢。
阿裡克勒令兄弟們收拾好自己的藍白色的長衫,它實在太紮眼了。接著命令大家必須穿戴好繳獲的麻布罩袍,遮蓋住各自的金發,並雙手抹著炭塊把自己的白臉和金色胡子塗黑。
二十名十字弓手已經上弦,箭矢瞄準著敵人。
這番準備之際,廢墟裡的烏鴉全都飛了!
“他們是派遣斥候?真是愚蠢!也好,讓我可以好好消滅這些人。”阿裡克看到了殺戮,現在這是他最喜歡的了。他又急令埋伏的兄弟:“十字弓手,把他們放近了射擊。其他人,聽我命令一擁而上砍死他們。”
哥特蘭的斥候排著稀疏的隊伍謹慎前進,他們努力凝視廢墟中的敵人或是怪物的蹤跡,也逐漸接近第一幢燒毀的農舍。
時機已到!
阿裡克做了手勢,二十支箭矢帶著嗖嗖聲擊中目標。
多達十人當場中箭,噴著鮮血丟掉武器倒在地上。
“兄弟們!殺!”阿裡克舉著雙劍第一個跳出掩體,他塗滿炭粉的臉讓他怪異而恐怖,而他在上午的太陽下劇烈反光的兩支鋼劍,更增添了他的氣勢。
十多名羅斯戰士率先衝鋒,就在敵手被打懵之際,十字弓手又完成了一次裝填。
阿裡克得到了一次火力支援,剩下的斥候已經所剩不多了。
短兵相接開始了!
阿裡克伸著舌頭好像要吃了敵人,他悟出了一些耍雙劍的招數,如同一把剪刀,乾淨利落地剪掉了兩個敵人的腦袋。
卻也有兩名羅斯戰士在混戰中,被敵人的斧頭砸斷了胸膛當場陣亡。
為了行動快捷,阿裡克和他的手下最後拋棄了所有的鎖子甲,他們是輕裝行動,整體也變得缺乏防禦力。
哥特蘭斥候的失敗不可避免,不過他們本身就是肉偵,他們用命釣出了藏匿的敵人。
“那不是羅斯人是什麼?兄弟們,給我砍了他們!砍一個腦袋十個銀幣!”西格法斯特站起來巨劍叫罵道。
廣大的戰士一聽有賞,發了瘋似的全體衝擊。本來侍衛長希望隊伍的衝擊儘量保持秩序,現在全體亂了套,也就隻好加入亂戰中。
已經無需任何的陣型,哥特蘭軍隊就是要庸人數的優勢,如泥石流一般徹底淹沒敵人。
阿裡克的雙劍在滴血,麵對著奔流而來的洪水,他無所畏懼。但他的戰士們,已經自發的開始退卻。
他舉劍大吼:“都彆退!跟我繼續戰鬥!這是我們的宿命,衝啊!”
老大是如此的勇猛,兄弟們要是撤走了,還有臉回去見公爵大人?
“那就一起戰死吧!”有戰士大吼完,嗷嗷叫地緊跟阿裡克的腳步。
十字弓手們完成第三輪射擊,他們紛紛扔下十字弓,拔出劍與斧,端著盾牌參與到廝殺中。
三十多人攻打五百人?!
西格法斯特被他的手下保護得很好,他實際是脫離戰場,看著丹麥傭兵和武裝島民,與這群殺人不眨眼的羅斯屠夫決戰。
“這就是羅斯人?就這麼一點人?看來戰鬥很快就會結束。”
奈何戰鬥的發展完全出乎西格法斯特的意料。
手持雙劍的家夥分明就是狂戰士,在他是周圍已經倒下了近乎二十人!
狂戰士的劍已經成了紅色,而其本人烏黑的臉也被血漿洗成了紅色。
阿裡克張開血盆大口,大聲嘲諷:“哥特蘭人!我是阿裡克,羅斯的阿裡克!現在我登陸你們的島,就是看你們的頭!來吧懦夫們,和我戰鬥!”
阿裡克徹底曝出了自己的身份,得知這一恐怖的名號,大量的武裝島民紛紛退卻。
這個屠夫實在太凶狠了,連帶著他的手下都是一群狠人。
追隨阿裡克的戰士們可謂他的親信,他們在戰鬥中積攢了豐富的“砍殺哥特蘭人”的經驗。
又有五名羅斯戰士戰死,然地上躺著的有更多的哥特蘭人。
有羅斯戰士臉上多了深深的傷口,血液不停地流淌。大家喘著粗氣,已經開始顯露疲態。
阿裡克強打著精神,他知道繼續戰鬥下去,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如果戰死,他絲毫沒有遺憾。兄弟們會為他報仇,兒子阿斯卡德也必然會被留裡克好好照顧長大。那就在戰死前多砍殺一些哥特蘭人吧,讓未來的戰鬥羅斯人能更順利的勝利。
阿裡克耍著雙劍,血跡紛紛被甩掉,又露出它們本來的瑰麗亮白色澤。
他以氣場震懾住對手,哥特蘭軍隊已經不敢輕舉妄動。
“這個家夥,得到奧丁的祝福了?怎麼這麼能打?!”西格法斯特氣得跺腳,他也為戰鬥的恐怖所震撼,心想著這要是自己親自去砍殺,怕不是小命不保。
侍衛長格倫德呲著牙,他急令隊伍裡的弓手集結,趁著雙方進入詭異對峙之際突然出現在陣前。
弓手開始放箭,便有矗立休息的羅斯戰士突然中箭。
甚至是阿裡克,他的左臂也被一支寬刃箭簇割傷。
“啊!”他一聲尖叫半跪在地,看著自己的灰色布衣開始滲出血跡。
羅斯戰士紛紛聚集在他的周圍,構成一堵盾牆抗住敵人的箭矢。哥特蘭人的弓射出的箭簇根本打不穿橡木盾,盾牆之後,有戰士使勁拖拽著阿裡克,要求他撤出戰鬥。
“不行!我寧可戰死在這裡!我要砍死這群惡棍!”
一名戰士死命拖拽著:“老大,你可是我們的旗隊長,你要是死了,誰來指揮第一旗隊?我們還要和他們決戰,你怎能如此簡單的戰死?難道奧丁希望這樣?你看,烏鴉在戰鬥前已經全部飛走了!奧丁不想你死!”
這話說得實在有水平,那些烏鴉被當做神的化身,或者說是神的眼睛。烏鴉群離開了,神對這場戰鬥也必是不關心的態度。
那麼戰死在這裡豈不是很窩囊?
阿裡克突然決議撒丫子跑路,兄弟們輕裝撤退,跑得可是比這群穿甲的家夥更快。他們最好來追擊,這樣與主力接洽後,羅斯大軍就能輕易擊潰他們。
然而,西格法斯特望著羅斯人的盾牆狂妄地叫罵起來:“哈哈,你們的箭矢不是凶狠嗎?現在看看我的箭矢,感覺怎麼樣?你們不是很能砍殺嗎?現在居然成了烏龜!”
“阿裡克!羅斯的阿裡克!你算什麼東西!一個龜殼中的懦夫,你隻能砍殺貧苦的農夫和無助的女人,你隻能拿牛羊撒氣。”
“懦夫,給我站出來!我!哥特蘭王位的繼承者,西格法斯特,我會砍掉你的腦袋!”
本來要撤的阿裡克暴怒了,他猛然站起身,根本顧不得流血的左臂,他在狂躁中根本感覺不到疼痛,猛然的起立直接衝開了作為屏障的盾牌。
他無視著嗖嗖而過箭矢,又要舉劍繼續廝殺,可他還是被不下攔住了。
意識清醒的兄弟們都認為這是敵人肮臟的激將法,大家不是懦夫,隻是想要活著參加最終決戰。
“大人,我們必須撤走!不要信了那個……啊!”勸諫阿裡克最費心思的戰士,他竟被一支箭打穿的脖子主動脈,鮮血噴了阿裡克一臉。
戰士倒下來,如此的致命傷他很快便會死去。
阿裡克順勢半跪下來,一支流失正中他的頭盔,好在鐵片擋住了傷害。
在場的兄弟們跟著阿裡克在海上樂此不疲的劫掠已經是第三年,這位快要死了的戰士也是三年前跟著他登島複仇的老兵呀。
戰士自知時日無多,勉強嘟囔:“快走!帶著年輕的兄弟走,回去見到公爵,見到留裡克,告訴他們一切,為……我們報仇。帶不走十字弓就砸毀,不能讓他們奪走。快走吧!”
說罷,著戰士強行爬起來,顧不得噴血的脖子,又拎起盾和斧頭,以最後的力氣大吼:“保護老大!掩護老大撤離!”
噴血的戰士眼睛裡隻有殺戮,他的身上不斷中箭,就連哥特蘭弓手都被這無畏的氣場震懾。最後,這位戰士終因流儘鮮血,帶著胸前的一堆箭矢,倒在了衝鋒的路上。
“真是一個勇敢的戰士,一個忠誠的侍從。”格倫德不禁讚譽道。
“是一個莽夫。還有那個逃走的人,屠夫阿裡克,現在他該叫做懦夫阿裡克!”西格法斯特狂妄笑道,“格倫德,解決這群不怕死的惡棍。至於那個阿裡克,讓他滾吧!”
“嗯?”格倫德大吃一驚,“你不是要砍了他的腦袋?豈能放走他?”
西格法斯特搖搖頭:“比起這些衝鋒的戰士,那個阿裡克就是一個懦夫。你瞧,那幾個逃跑的家夥就像是喪家之犬,我不想斬殺懦夫,我丟不起人。”
格倫德心裡在狂笑,他覺得自己的金主愚蠢又狂妄,整個戰鬥著家夥都在看戲,最後又標榜自己是勇士?西格法斯特,這個家夥就是商人,根本就不配做戰士。當然,給這家夥當侍從,兄弟們是要拿錢的,也就不把鄙夷的話說在明麵上。
到底這貨是金主,格倫德隻好帶著丹麥的夥計們衝在哥特蘭島民戰士前,將決死衝鋒的羅斯戰士斬殺殆儘。哦,也不儘然,他故意留幾個活口,一來是審訊問出羅斯人的情況,二來也是讓金主本人完成斬殺,從而給國王交代一個“王子也斬殺了凶狠的羅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