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瑞典聯軍在南方一路殺伐之際,奉命駐守墓碑島的阿裡克當然也沒有閒著。
他一直缺乏可以調動的機動兵力,不過仍有五條長船長時間的遊弋群島以南的海域,護衛羅斯的漁民,亦是主動攻擊“闖入”的哥特蘭船隻。
有了十字弓,羅斯戰士就犯不著再跳幫作戰。阿裡克手頭的鋼臂十字弓並不多,然它們可以發射多種箭矢,威力始終非常驚人,使得戰士根本犯不著接近敵船,雙方保持一定距離後就是羅斯人的單方麵射擊。
瑞典聯軍南下作戰已經過去十多天了,阿裡克派出的長船僅劫掠了區區三艘哥特蘭人漁船,他們將漁夫殺死,繳獲一點魚獲就把船再拖拽回港。
除此外,他們竟沒有更多收獲。
“該死,要是我親自帶著兄弟們強襲島嶼,打贏了還好,倘若戰事不能速戰速決,首領可要怪罪我。”一開始,阿裡克就是希望把戰火順便燒到哥特蘭島,這已經不隻是為生父報仇,亦是要打出他的虎虎生威,隻因曾在之前的戰鬥取得重大勝利。
出征的先決條件並不成熟,不過他總有一種極為強烈的預感,所謂瑞典聯軍攻擊哥特蘭島在可見的未來必然發生。
國王奧列金自命不凡,其人渴望在有生之年追求更大的光榮,這一點阿裡克心知肚明。
哥特蘭島的家夥們背叛了聯盟,舉兵討伐實屬合乎情理。
那麼,新的戰鬥要讓梅拉倫人當作戰主力?
呸!羅斯人已經不願意龜縮在狹窄的峽灣,羅斯人必須在世人麵前展現出自己的強悍。
基於這樣的心裡,過去的日子裡他對於那些征召的斯拉夫人,在提供其魚肉和麥子的同時,也故意差遣他們去做繁重的體力勞動。
他們在伐木中越來越壯,不過對於這些人,千萬不能想著可以用一個月的時間,就訓出一眾精乾的劍盾手。
五百個斯拉夫人儘是同鄉,說起來其指揮者梅德維特與阿裡克也有一點姻親關係,此人可是未來弟媳的兄長呀。
那麼普通的斯拉夫戰士又是什麼態度?他們大部分來自白樹莊園,本著他們的習慣,已經將阿裡克這個娶了白樹莊園女人的瓦良格人當做自己人。
阿裡克也沒有什麼能力交給一群單純的農夫多少作戰技巧,來自白樹莊園的斯拉夫戰士,他們所訓練的招數僅有一個,即一群人在麵對廝殺之際,所有的長矛一致對準一個方向,然後喊著整齊的號子直接以長矛牆紮過去。
愈發強壯的斯拉夫農夫,直到開始細致地訓練他們,阿裡克方知其中的麻煩。
至少羅斯人在戰鬥中悟出了紀律的重要性,甚至阿裡克觀摩老弟留裡克訓練那些崽子們使用的伎倆,他學到一些新的,故而在紀律訓練上也在下文章。
奈何十多天過去了,這些持矛的農夫,他們麵對對手的戰陣仍然心情緊張,鬨得阿裡克組織的持盾羅斯戰士以盾牆衝擊,還是能驚得本該沾點武器特色優勢的斯拉夫人退卻。
“他們絕非好戰士,這種人真的和哥特蘭人激戰,怕是隻有戰敗做奴隸的份兒……”
明日又該是平常的一天,搶占哥特蘭人漁場的船隻當在早晨紛紛歸來,不久,墓碑島又要開始戰士的操練。
阿裡克平靜的休息,島嶼的安寧也讓大部分羅斯人的警惕心日漸降低。
就是在這樣的氣氛下,阿芙洛拉號為首的羅斯船隊悄然抵近墓碑島,並在島嶼的天然小海灣泊地收帆停靠。
一切來得毫無征兆,早起的人們下意識覺得漁船回來了,想不到竟是這艘船!
僅有極少數的人認知拉丁字母,不過懂得文字的人很清楚,那船舷上塗抹染料又釘在船舷的“avrora”絕不是盧恩字母。
其實也沒有什麼比視覺上的刺激更讓人記憶猶新,阿芙洛拉號挑戰了大家對於大船的全部概念,她開啟了服役以來第二次在墓碑島的停泊。
就在聞訊趕來的圍觀者驚喜中,大首領父子順著放下的木板,順利登陸了。
酣睡的阿裡克獲悉這一驚人喜訊,他急忙換上衣服,匆匆離開島嶼木堡,與碼頭的首領相見。
“首領,你們不是在南方作戰嗎?怎麼現在回來了?!”
奧托看著侄兒那有些發胖的臉,就是到這小子在墓碑島的小日子絕對過得優哉遊哉。到底是自己的親人,奧托的老臉不由露出笑意。
“阿裡克,由我們參加的戰爭已經結束。”
“啊!那麼大軍已經返航?!”望著停泊的五艘大船,阿裡克不由道:“前段時間有一艘船帶著一些戰利品歸來,現在船隻已經回到羅斯堡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阿裡克,你胖了些……”
“我?”阿裡克捋了捋自己的絡腮胡子:“是啊,沒有仗打,我當然愈發肥胖。我倒是希望哥特蘭人能主動進犯,可惜我派遣的巡邏船這麼多天居然才發現三艘漁船。我的人擊殺了不到十個敵人,真是太無聊了。”
阿裡克說著無心,奧托和留裡克都樂在心裡,畢竟阿裡克就是名副其實的猛將,猛將求戰心切,不也說明墓碑島的戰士們也渴望戰鬥嗎?
留裡克故意抬頭,親昵道:“哥,你在渴望戰鬥?那麼你渴望的很快就會實現。”
“啊?!戰爭,真的?打誰?!快告訴我。”
“還能有誰?”留裡克隨手指向南方,“瞞不住我的。怎麼樣,想不想組織大軍把那個可惡的島橫掃一遍?”
“當然!哥特蘭島,島上的家夥必須被討伐,兄弟們都迫不及待了。”
曾有幾個瞬間,奧托擔心自己的族人們對一場大決戰缺乏信心,現在看著阿裡克自信與急迫的臉,這份擔憂已然消失。
阿裡克抬頭望著龐大的阿芙洛拉號,自豪之感儘在其臉上:“偉大的船!首領,我這就安排人將戰利品稀疏搬運。我知道的,聯軍討伐南方的敵人一定收獲頗豐,這一次我們羅斯人大發橫財了。”
發財?奧托麵露苦澀,隻是這份苦澀被胡須遮蓋,讓外人看到的隻是一張憂鬱的老臉。
眾目睽睽之下留裡克代父發言,他也不好說什麼“一無所獲”,索性轉移話題:“儘量讓戰利品放在船上,那是最好的倉庫。哥,我們還是進入舒服的木堡裡,讓勞師遠征的兄弟們住到你修建的那些新木屋了好好睡覺。我們不間斷航行好多日子抵達這裡,就是告訴你我們羅斯部族將相哥特蘭島發動一次前所未有規模的進攻。此事,我們還是在議事廳好好商議一下。哥,人人都知道你的勇敢,這一次建功立業可少不了你。”
“好嘞!”阿裡克興奮地直接親昵地抱起自己份量已經不輕的小老弟,將之高高舉起又放下。
雖然這讓留裡克尷尬極了,他至少可以確定,對於一場大規模的戰爭,阿裡克本人的態度極為積極。
的確,阿裡克的內心一支渴望複仇,他覺得唯有征服整個哥特蘭島並大肆殺戮,那才是自己此生複仇的結束。極為現實的來說,他窩在墓碑島終日沒有什麼麻煩事,訓練新的戰士隻會讓他短暫的頭疼,他急需一個發泄的對象,將自己的憋屈和無聊暢快發泄。
一個合法的發泄機會近在眼前!
時間已經是六月二十二日,距離夏至日僅有短短的六天。
夏至日就是羅斯部族一年中的重要祭祀日,它祭祀大神奧丁,祈求神靈賜予羅斯人安全與光明的前景。
留裡克盤算著未來的戰爭,念頭一身而過,他覺得有必要好好利用這次夏至祭祀,將之順理成章的變作對整個部族的戰略總動員。
考慮到羅斯人的主力部隊此刻實質已經滯留在墓碑島很長時間,決戰的命令理應告知他們。
在外征戰的戰士從船上下來,他們立刻被好奇的人們圍上來,爭相詢問著有關戰鬥的事,奈何他們隻想登陸後好好休息,哪怕此刻的太陽越來越高。
一些奇怪的戰士也扛著他們的弓矢下船了,他們矮小的身材證實了其科文人的本質。
又有一些怯生生的女孩走下船,她們蜷縮著雙臂東張西望,衣衫襤褸的樣貌證明了她們又是俘虜。
除了各自下船的人,好似首領親率的船隊的確沒有撈到多少戰利品,還想著可以趁機改善一下生活的定居者不免得有些失望。
不久,奧托、留裡克、卡洛塔,乃至一眾傭兵,趾高氣昂的蒞臨墓碑島的木堡。
身臨其中,奧托觸景生情,他下意識地左顧右看,不由得歎言:“木牆太薄了。阿裡克!”
“在!”
“也許你該組織人手再安置一層木牆。”
“啊?有必要嗎?我的牆堅不可摧。”
想到牆,奧托就想到攻克比裡霍爾姆堡壘的那場艱苦的大戰。敵人的木牆是雙層的,中間還故意塞入一些泥土作為夾層,如此才非常堅固。
“阿裡克。”奧托嚴肅道:“你是不知道我們在南方遇到了怎樣的強敵。你早晚都要加固木牆,但不是今天。走!去你建造的議事廳我們好好商議。”
“是!我這就把梅德維特喊回來。”
須臾,墓碑島堡壘內的議事廳,奧托以公爵的身份隨性地盤腿而坐於穩健的木地板的皮墊上,其他人亦是隨便坐下。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軍事會議,開腔的奧托也立刻明確羅斯人的新身份。
“我現在不僅僅是你們的首領,我是公爵,我們也成為了羅斯公國,我們比以往更加高貴。”
奧托試圖解釋公國比部族,兩個詞彙有何異同,可惜他詞窮了。
會議現場還坐著斯拉夫人梅德維特和科文人泰拉維斯,他們並非外人,皆為留裡克之姻親,亦是代表了被羅斯公國控製的族群。
留裡克不想看到老爹現在磕磕絆絆的樣子,便結果話茬:“所謂公國,當然要比我們的部族高貴。現在科文人和諾夫哥羅德的斯拉夫人,都是公國的一份子。倘若公國與外人交戰,科文人和斯拉夫人必須參戰,這就是……就是你們兩位坐在這裡的原因。”
留裡克故意看看年幼的泰拉維斯與正值年富力強的梅德維特。
坐在這裡的人們完全清楚他們要討論的是何事,阿裡克已經迫不及待了。
“弟弟,不要再說這些事了。攻打哥特蘭島,兄弟們都盼望著這一天了,既然首領……啊!是公爵。公爵任命你是軍事指揮者,說吧,何時動手?”
“嗯?你就這麼著急?”留裡克本想再文縐縐說上兩句,現在看來英勇的阿裡克是及聽不明白也懶得聽。
“為何不著急?”阿裡克苦笑道:“兄弟們待在島上可不是天天躺著,連那些東邊來的農夫都被我訓成了戰士,付出了那麼多,我真是巴不得現在就帶著兄弟們登島。”
“哦是嗎?那麼,你覺得出動多少人可以擊敗哥特蘭人?”
“這……”阿裡克稍稍一想:“三年前我帶著五百人就擊垮了那個定居點。這一次,一千個勇士差不多了!對!就是一千人。”
“可是,我從哥特蘭俘虜嘴裡獲悉,島上的家夥們可以集結五千人的大軍。你覺得一千人真的可以擊敗五千人?”
阿裡克到底是戰場上刀口舔血的狠角色,他猛然站起來,自傲地俯視小老弟:“一千個勇士足夠了,就是……”他的眼神不禁瞥了一眼奧托,弱弱地說:“一千名羅斯勇士,這是我們的最強戰力,恐怕公爵也不會把指揮權完全交到我手。”
留裡克不想多說什麼廢話,他聳聳肩:“是的,我才是真正的指揮者,而且我也不覺得緊靠一千名最強勇士,就能擊垮哥特蘭人。哥,三年前你是武力偷襲,你大獲成功可惜敵人絲毫沒有臣服之意。這一次,我打算和敵人來一場大決戰。你……應該懂我的意思。”
“是賭上我們的一切嗎?哦,太好了!”阿裡克笑起來,笑聲極度放肆,“要麼生,要麼死。留裡克,我的弟弟,這種決議也的確是你敢定下來。要和整個哥特蘭島集結的軍隊作戰並戰勝他們?好啊!我求之不得。”
在阿裡克的概念裡,但凡他參與的戰鬥,皆是以羅斯人的狂暴氣力快速打贏,他從不知何為苦戰、何為久攻不克。他未曾見過任何形式的戰敗,也就對戰爭趨之若鶩。
留裡克笑不出來,他非常清楚自己將要正式宣布的決定是何其的具有曆史意義。
會議現場實則沒有任何一個反對者,甚至一點質疑的意思都是不存在的。
奧托現在連宣戰的權力都交給兒子,故而此刻的留裡克實質上就是公爵,而奧托則成了名副其實的“太上大公”。
不得不說,這場戰爭中留裡克已經掌握了大權,權勢讓人迷醉,強大的權勢可以腐蝕人心引得為所欲為。
留裡克在不知不覺間也變得暴力,不僅僅此乃擁有權力情不自禁的放縱,亦是他褪去了昔日的天真,意識到必須展現自己暴力的一麵,令族人們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