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1 / 1)

布萊雷利果真如他所言那樣,沒再不打招呼連人帶信號地消失在地球的某個角落。他在附近的居民房中就近租了一套兩居室的房,在他那副偽裝卸下來之前,誰也想不到他的那種平淡無奇的臉譜底下居然蟄伏著一張異域且張揚的麵容,他改變了走路的姿勢,稍微彎了彎脊背,讓體態更接近路邊的普通人,還學了一些本土化的用詞——這手出神入化的易容能力也是他能把黑手黨從歐洲一路溜到亞洲的手段之一。

“你或許可以去當演員。”夔娥說,基於她對布萊雷利的演技——還有他那張臉的認可:“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真的沒事乾了嗎?”

“什麼?”

“不然你還是找點事乾吧。”夔娥誠實地說:“你真的,真的不用太擔心我。”

“我認為,我還是可以稍微擔心一下的。”布萊雷利悠悠地——在夔娥沒來得及阻止他之前翻出來一張試卷。

“啊啊啊你就不能把這茬給忘了啊!”

夔娥“碰”地把額頭磕在桌子上,十分痛苦。

在和她確認“有什麼事等考完試再說”之後,布萊雷利毫不意外地選擇了目前比較緊要的事項,比如她那不上不下的學業。原本,夔娥還以為這家夥成天躲著不法分子走,也沒有什麼機會上學——

“大意了。”

她有氣無力地說,“可惡啊,我就不該中你的奸計,一定是你的臉太好看了我才會答應你給我補課,誰來救救我……”

“你在叨叨什麼呢?”布萊雷利把筆和題本一推:“抄吧,先抄一遍錯題,我等會提問。”

他還特貼心地準備了零食。但這不妨礙夔娥想大喊一句可惡的洋人——誰讓她英語真的爛到沒邊了!其他科好不到哪去但她真的不擅長背東西啊!

他租下的是一棟彌漫著老舊氣息的房子,十餘年未曾有人動過的木床、木衣櫃,已經逐漸被淘汰的笨重電視上蓋滿著繡有花邊的防塵布,防盜欄那邊放了好幾盆花。很多東西都沒被搬走,夔娥還在電視櫃裡翻到了不知道哪個版本兩本音樂課本。

足夠陳舊……書頁間附著灰塵,還有幾頁不知遺散到哪去了,可也足夠令人懷念,風扇轉動的時候,藍色的玻璃外的世界仿佛還是千禧年初,沒有任何改變。

隻不過布萊雷利完完全全沒懂她的懷舊感,他租這間公寓完全是因為單房間采光好,交通便利並且下樓步行十分鐘就能到一個早市以及——

“那幾盆花草我覺得挺好的。”

他說的是擺在防盜欄上的綠植。

“……你就為那幾盆花?”夔娥服了:“那你不該在東北,你該去江浙,這邊花不太好活。”

布萊雷利不以為意,指了指其中一盆:“歐洲丁香,耐寒,零下三十度也能活。”

“好吧。”她一邊翻冰箱一邊大聲回答,“那我不多嘴了,你養。”

等她帶著兩根雪糕回客廳的時候,他正在翻看她從櫃子裡找出來的那本音樂書。他坐

在沙發上,撐著頭,輕聲哼著上頭的歌曲。()

誒……?她湊過去看了一眼,你還看得懂譜?到底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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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懂。”布萊雷利接過雪糕,仔細地剝下外頭的那層紙:“而且這首歌足夠知名。”

攤在他腿上的音樂書正好停留在三十二頁,上麵的歌曲是《桑塔·露琪亞》,一首來自那不勒斯的民歌。

“傳說聖露琪亞出生於那不勒斯,後到西西裡傳教並行善,和大部分女聖人一樣,她後來慘遭迫害致死,死後被封聖,這首歌是在紀念她的節日上所唱的……”布萊雷利頓了頓,他在意識到其實夔娥不是很懂什麼教不教之後,開始轉移話題:“一部分南意居民都會唱,沒什麼了不起的。話說你……”

夔娥叼著雪糕,從桌上把另一本小學音樂書也拿了過來,開開心心地塞給布萊雷利:“來,你唱一下這個!”

“……”

……他最後還是唱了,並且唱完後毫不留情地把人趕去寫作業。

反正她老有寫不完的作業。

夔娥一直知道布萊雷利要比她聰明太多,即使他把自己壓根不去學校。在退了宿舍,開始了看似走讀實則根本是被壓著補課的生涯後,這點就越發明顯起來。為了安慰她,布萊雷利有時候也會跟著她一起挑燈夜讀——在她掙紮主科的時候,這人在看希臘戲劇,在她開始蒙英語聽力的時候,他在補東晉門閥世家和二戰史,她開始對著語文發呆的時候,這人已經開始看犯罪學論文文獻了。

“你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你這個東西超標了吧,怎麼會有人在你這個年紀看概率學和博弈論的!”某次,實在學崩潰的夔娥隨手抓過布萊雷利開始搖晃,收斂力道的那種。

“……”猝不及防的布萊雷利:“放開我!我還想問你這個課表是怎麼回事,怎麼真的有人一天學14小時啊!我都要學吐了……你再不放手我就給你再加一張英語了!”

發瘋的夔娥光速鬆手。

這種心情在平時還不太明顯——至少答應陪著她學的布萊雷利都快被這奇怪的體製給卷飛了,縱使他自製力和專注力都不錯,加上精力好,也勉強還是跟了下來,就是經常需要用冰的罐裝咖啡———雖然等冬季再次降臨後,不太耐冷的他很快放棄了冰水轉頭熱可可的懷抱去了。

當他邊嘀咕著“豆漿”邊隨手抽了一張夔娥的數學試卷寫著打發時間,最後一對答案,明晃晃的145分讓夔娥都不晃他了。

“有沒有什麼能換身體的方法。”她怨念地在地毯上——好的,這又是他們歐洲人不知道哪來的習慣,非要搞地毯——打滾的時候。布萊雷利慢悠悠地來了句沒有。

畢竟也沒有誰真的期盼有,但他的下一句話讓夔娥差點滾出地毯範圍,一路衝去廚房。

“你想的話,我是可以替你去考。”他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微笑:“我可以易容成你去。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也可以做到毫無破綻。”

最後一句話他甚至變了音!是

() 純粹的、屬於夔娥的少女音。()

如果說不心動,那是假的——但如果答應了才有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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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了。”天知道她拒絕的有多僵硬,又不是什麼平時的小測驗,這種事情對彆人未免也太不公平,她的良心會痛死的——

“那也沒關係,如果你英語平時分上不去一百二,那最後一場我就把你弄暈了然後我替你去。”

“喂!哪有你這麼威脅人的!”

“那你努力咯?”

基本不把法律放在眼裡的布萊雷利聳聳肩,雖然是騙她的,誰讓她寫英語活像在上刑……

等夔娥學得實在是要死不活的時候,布萊雷利就會拍拍她的肩,隨即,絢麗的牌麵在她眼前炸開,百花繚亂也不過如此——亮晶晶的、變化莫測的花紋讓她不由自主地去捕捉,流暢若天成的牌最後收歸一摞,她這才後知後覺地鼓掌。

“好漂亮啊!”

“覺得漂亮嗎?”布萊雷利側過頭,他好像在笑,但夔娥也不確定:“切個牌而已。”

“但……很厲害啊。”她沒太懂他話中的意思:“這個你也學得很快?”

“……不,學了很久。我還以為你會說點彆的。”

“這個很美啊。”她呢喃道,隨即打起精神,“唔,能有那麼漂亮的一瞬間,不就回本了嗎?”

“你說得對。”布萊雷利垂下眼睛,然後抬起,露出一個很輕很輕的笑容,那遝牌被他收進了不知道哪去:“我就是為了好看才學的。”

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讓夔娥從未懷疑過其中有什麼不對。

幾乎是被趕鴨子上架的夔娥就這樣被名為布萊雷利的魔鬼硬生生地在學業上拖著跑出了好遠。頂多就是在上下學期之間異常短暫的寒假裡去了一趟哈爾濱。在她邊吃烤腸,邊問布萊雷利他故鄉——她還不確定他具體是哪個國家的——是什麼樣的時候,布萊雷利隻是搖了搖頭:“我沒有故鄉。”

“嗯?”

“嗯……非要說的話,和這裡也沒差吧?你還沒看夠巴洛克風格嗎?”他看了看周邊那一排排歐式建築,浮雕還有一些鐘塔,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後說:“諾,那個長得像盧浮宮。”

夔娥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靠,哈藥六廠。

短暫的旅行——以及短暫地回家過了個年後,隨著最後三個月的到來,夔娥感覺自己都快搖搖欲墜了,主要還是困的。

她搜刮了布萊雷利所有的咖啡——這小子喝咖啡也不知道什麼毛病,全是特彆苦的那種。東升西落,光陰流轉,她還是會盯著窗外發呆,在最後一刻到來前,每個人都想擁有自由,哪怕從高塔墜落,隻願人人生而有羽翼,永遠不會真正地跌入萬丈深淵——

她渾渾噩噩地寫題、訂正、自批,背布萊雷利讓她重點記的公式、還有他專門給她寫的萬用英語作文模板。他的花體字是很漂亮的,帶著點花體的瀟灑,他總愛懶洋洋地嘲諷那些例文要求那叫一個莊重典雅,仿佛是在給女王

() 寫信,然後自己寫起來一個詞接一個詞地讓人摸不著頭腦。

就這樣直到進了考場,直到最後一道鈴聲響起,囚徒是不會在自由到來之時狂歡的,他們僅僅是麻木,有人鬆口氣,有人還在抹眼淚,坐上來時的校車——他們還得回校收拾書本,而考後還得來學校填報誌願,拍畢業照。

她給父母打了個電話,他們還在驅車趕來的路上。街邊到處是帶著個箱子,等待著家長的人。那是個燦爛的夏季,從來都是如此廣闊的、紅霞滿天的天空再次被人注視著——對於彆人,大概是很不錯的寓意,對於夔娥,她隻能站在一個冷清的巷角——隻有這裡有陰影!

大意了,沒帶傘……她還在想對策的時候,有人舉著傘,遮到了她的頭頂上。

“在陰影裡舉傘,你不覺得很奇怪嗎?”蹲著的夔娥抬起頭,隻見布萊雷利抱著一束金燦燦的向日葵。誰也不知道他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對於我而言,你們晴天打傘才是奇怪的。”他說:“恭喜。”

她抱著那束向日葵,極淡的芬芳繚繞在她的鼻尖,她看著少年明亮如天空的眼睛……她不是第一天那麼覺得了,人生並非全是苦澀——

“說起來,你們畢業舞會什麼時候?”

“畢業舞會?哪有那玩意兒啊。”

“沒有啊……”他想了想,“那起碼跳一個吧。”

“……我太不會跳哦?話說這點我也不是很搞得懂你們洋人的想法你要我怎麼跳嘛,我還穿校服。”

話是這麼說,她還是把花擱在一旁,把手放到了布萊雷利的手裡。在金輝遍地的世界之外,在陰影處的這支舞磕磕絆絆、沒有章法又不成體統,夔娥總能穩住身形,布萊雷利也老在救場,遠處響起了禮炮的聲音——也不知道哪個缺心眼在白天放禮炮,仿佛就圖個響,以至於最後他們都笑了起來,撿起了傘和花,並肩往那更遼闊的、滿是歡聲笑語的天地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