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2章 前因(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11023 字 6個月前

在流程層麵來看,當外族舉部前來歸附,賜予其一個名號,是必然之舉。

對於較小的部族,或許賜予侯爵,而較大的部族,則可能封以王爵。

在這方麵,大漢自然不會太過吝嗇。

然而,不論是侯爵還是王爵,名號再響亮,終究不能充饑。

即便爵位附帶有俸祿,又有誰能單憑這點俸祿讓全家過上好日子?

尤其是對於那些來自胡夷的部族,他們的封號更是值不了多少錢。

因此,關鍵在於這些名號背後,究竟能帶來多少實質性的利益。

若非如此,又有誰會輕易放棄原有的頭人身份,拋家舍業,前來投奔呢?

所以,在真正決定歸附之前,雙方事先商定待遇,實乃人之常情,完全符合封建社會的現實價值觀。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說什麼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天下才幾個君子?

更彆說對方還是胡夷。

你能指望胡夷的頭人是個君子,然後全心全意為族人服務?

賣身賣人頭才是常規操作好嗎?

還沒有完全脫離野蠻原始的部落社會形態,完全信奉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

現在草原上的部落,大多都說自己是鮮卑人,剩下的什麼東胡烏桓,多半也是依附鮮卑。

但不管是匈奴還是鮮卑成為草原主人,部落之間的仇殺,從來沒有停止過。

今日我興起,明日他沒落,大魚吃小魚,誰強誰有理,最是等閒不過。

如果這個時候,誰有能力站出來給大夥主持公道,那就受到大家的擁護。

“有能力站出來給大夥主持公道”,一代表著你強,二代表著你公正。

軻比能生前,不過就是一個小種鮮卑。

那是因為他足夠勇敢,執法公正,所以才被其他部落推選為大首領。

軻比能死後,草原上的鮮卑人,越發分裂混亂。

稍小一點的部落,社會組織徹底退化,重新成為原始狀態。

在這種環境下,又有漢國的許諾封賞托底,賣人頭那簡直就是根本就是毫無心理壓力。

不過鎮東將軍領軍在外,無有私下封賞的權利。

沒鹿回部想要得到承諾中的封賞和物資,至少要等鎮東將軍派出的信使回到長安彙報。

然後長安再派出天使前來冊封。

冊封完畢,承諾中的好處才會逐步兌現。

而在等待冊封的期間,能不能等到長安派來的天使,就看沒鹿回部的真正表現了。

不過很顯然,竇品和竇賓初步達成了補充協議。

之所以是補充協議,是因為朝廷關於沒鹿回部的正式待遇,哦,或者應該說是賣身協議,已經由竇賓的兩個大孝子提前簽完了。

不管竇賓個人承不承認,反正鎮東將軍肯定是承認的。

如果竇賓不願意承認,鎮東將軍不介意換一個願意承認的沒鹿回部首領。

不過幸好,雖然中間有點小曲折,但最後結局還是很圓滿的。

事情進行的比想象中還要順利得多,於是竇品的心裡很是愉悅。

離開竇賓大帳的步伐也顯得輕快許多。

就連臉上,都忍不住地露出一絲無法掩飾的笑意——在這個時刻,所謂的喜怒不形於色早已拋諸腦後。

在這個時候,不喜不行。

有了塞外的草場,再加上塞內的工坊,扶風竇氏,苦熬數十載,總算是迎來了再次興起的機會。

竇氏再興,“孤身”勸服竇賓,重歸竇氏的他,那就是竇氏的大功臣。

他的貢獻將被族譜銘記,而不再是隻有一個名字,好歹也是有介紹的。

這個時候不喜,什麼時候喜?

直到來到帥帳麵前,他才稍微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收斂好神色,正了正衣冠,竇品對著大帳行禮道:

“竇品求見將軍。”

守在帳前的親衛,一人轉身入內稟報,幾息之後又出來:

“將軍有請。”

竇品這才舉步,進入軍帳內。

帥帳占地極大,大約是為了方便軍中諸將在這裡議事。

畢竟大軍要在這裡呆上不少時日,按最低的估計,少說也要得到七九了。

七九河開。

河開就意味著雪化。

如今到七九,還有小二十來天呢。

所以軍帳不但建得高大,甚至還分成內外兩帳,外帳用來接待和議事,內帳是主將休息的地方。

不過為了避免中了炭毒,營帳開了三四個縫製的小口,以便通風透氣。

此時的趙廣就呆在帳中,大馬金刀地坐在火塘邊上烤火。

火塘上方還架著一隻羊腿。

在酷寒的天氣裡,跳躍的篝火,在散發出誘人的光芒,給略顯昏暗的營帳,增添了幾分暖意。

火焰舔舐著羊腿的表麵,發出“劈啪”的聲響,每一次炙烤都像是精心雕琢,將羊腿的外皮烤得恰到好處。

金黃色的表皮在火焰的舔舐下逐漸變得焦黃酥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鬱的羊肉香氣,混合著香料和木材的芬芳,讓人垂涎欲滴。

羊腿上的脂肪在高溫下逐漸融化,滴落在火炭上,激起一陣陣嫋嫋升起的煙霧。

“品,拜見將軍。”

“竇公何須多禮,請坐。”

煙霧遮住了火堆邊上趙廣的麵容,讓竇品隻聞其聲,卻是不能真切地看清他的神情。

不過其實竇品最想看清的,不是趙廣的臉,而是坐在遠處帥案邊上的鎮東將軍的麵容。

不過鎮東將軍坐得很遠,並沒有和他們兩人烤同一個火堆。

而是另起了一個火盆,放在自己腳下,然後身子倚靠在憑幾上,翻閱著什麼。

竇品坐下後,裝作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帳中主位方向,發現鎮東將軍連一眼都沒有往這邊看。

他心裡不禁暗歎了一口氣。

世人皆道鎮東將軍為人孤傲,頗有其父遺風,果然不假。

事實上,這些日子以來,他都有心想要結識一下鎮東將軍。

畢竟誰不知道,鎮東將軍就是大司馬以下的軍中第一人啊。

誰料到這一路過來,竟是半點機會都找不到。

冷漠,十分冷漠。

倒是坐在他對麵的趙廣主動開口問了一句:

“我觀竇公麵有喜色,莫不成是此行大獲成功?”

這一問,直接就問到了竇品內心的癢處。

但見他臉上露出笑容,連連拱手:

“幸不辱命。”

趙廣點了點頭,並沒有立刻接口說話,而是拿起匕首,在羊腿上輕輕挑起一小塊羊皮,露出了鮮嫩多汁的肉質,甚至可以看到肉質的紋理之間,有汁水在閃耀。

趙廣滿意地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好!”

這是沒鹿回部精心挑選送上來的小羊,腥膻味極少,肉質極佳。

趙廣拿起羊腿,用匕首在上麵劃拉一陣,不一會兒,整個羊腿就布滿了漂亮的刀花。

這些年,跟著韓大教頭,彆的沒學會,刀工倒是學了不少。

看著肉汁已經隱隱從刀口處滲出,趙廣起身,把羊腿送到鎮東將軍麵前:

“將軍,羊腿烤好了。”

“嗯,放著吧。”

竇品終於聽到了進帳後鎮東將軍說的第一句話。

然後讓他更驚奇的事情還在後麵。

但見趙廣依言放好羊腿,還關心地提醒了一句,“將軍,涼了就不好吃了,這烤羊腿,還是趁熱吃味道最佳。”

鎮東將軍略有不耐地揮了揮手,似乎嫌棄趙廣妨礙他看書了。

趙廣見此,不再說什麼,轉身回到火塘邊上重新落座。

再拿出一條新的羊腿,重新烤了起來。

竇品的眼睛都快鼓出來了。

世人都知道馮大司馬麾下有四大爪牙。

但趙二郎和關四郎,誰才是第一爪牙,卻是沒有定論。

關索自不必說,位列鎮東,連府門都是挨著大司馬府,可謂軍中第二人。

但趙廣也不差。

掌天下第一騎軍。

馮大司馬還沒顯跡時,趙二郎就已經跟隨在他身邊,他也是最早與馮大司馬稱兄道弟的人。

沒想到啊沒想到!

這趙二郎對關四郎的恭敬,竟是比大司馬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看來外界傳聞,多有不實啊……

竇品正在心裡重新給鎮東將軍做評估,忽聞趙廣開口問道:

“竇公,那竇賓雖說已經被說服,但人心難測,這些日子,還希望你能撥冗,多與此人親近,也好多打探一些此部的消息。”

竇品連忙收斂了心神,滿口應了下來:

“應該的,應該的,畢竟沒鹿回部之事,對我們竇氏來說,亦是族中大事,老夫安敢不儘心?”

趙廣哈哈一笑,再次說了一句:“好。”

這一回,不再是說烤羊腿,而是讚揚。

“兄長還說為了勸說你們接受這沒鹿回部,頗費了一番口舌呢,我看這不是挺識大局的嘛!”

竇品聞言,跟著笑了一下,眼中的神色卻是有些尷尬。

能夠被家族派來這裡,自然是族中信得過的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竇品知道一些此事的內幕。

承認竇賓出自扶風竇氏,並不是如竇品對竇賓所說的那樣,是竇氏主動求見馮大司馬,甚至還為此托了不少人情。

事實完全是反過來的——之所以那樣對竇賓說,自然是因為要壓價,多爭一些草場的份額。

事實上,是馮大司馬親自找上竇氏,讓竇氏承認竇賓,以便朝廷行事。

對此,雖然已經沒落,但仍自視為世家門名的竇氏自然是嚴辭拒絕了。

若非此人是朝廷重臣,大漢權臣,且惡名在外,對世家大族有極大的威懾力,竇氏說不得還會把此人打殺出去。

把竇氏與化外蠻夷相提並論,這不是侮辱整個竇氏是什麼?

幾個學院名額又怎麼樣?

我扶風竇氏的名聲,豈是幾個名額所能收買的?

麵對竇氏族人的義憤填膺,馮大司馬倒也不生氣,而是笑嗬嗬地加了一個籌碼:

皇家大學院名額不喜歡?

那塞外草場喜不喜歡?

若是沒鹿回部依附朝廷,朝廷肯定是要在邊塞給他們劃分一個草場,以安人心的嘛。

如果你們竇氏能在此事上協助朝廷,這沒鹿回部豈不是就成了竇氏的分支?

都是竇氏一脈,族裡的事情,都可以關起門來慢慢商量嘛……

馮某人的幾句話,一下子就把原本義憤填膺的竇氏乾沉默了。

塞外草場有多賺錢,那是連關中地頭的老漢都聽說過的。

他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隻是草場有風險,出塞須謹慎。

塞外處於漢軍保護範圍下的草場,早就被人瓜分完了。

瓜分的人,要麼是大漢新貴,要麼是涼州土豪——涼州豪族在敦煌張氏的帶領下,賣身賣得很是爽快,這些年來,可謂是得到了極為豐厚的回報。

瓜分塞外草場的風潮,正是起於大漢收複了涼州之後。

聽說,當時就連蜀地土鱉都有伸手。

至於關中,倒也不是沒有。

比如說安定胡氏,這種學敦煌張氏,早早就開門迎王師的家族。

甚至扶風也有一個——馬氏。

不過馬氏可是季漢的從龍之家,馬岱到現在還活著呢。

故而無論是胡氏還是馬氏,都不是竇氏所能相比的。

這等好事,怎麼也不可能輪得到竇氏這等破落戶。

就算是想要學涼州那邊,沒能力單獨出塞的小家族,幾家十幾家聯合起來,在塞外圈個草場,那也是已經時機已過。

還是那句話,塞外有風險,出塞須謹慎。

馮某人領軍從涼州出發,橫掃西部鮮卑,乾死軻比能,收複河南地,那都是九年前的事情了。

還有一年,朝廷估計就要對塞外那些草場實行新的政策。

這麼多年來,塞外比較安全的地盤,早就被人圈完了。

所以經馮大司馬這麼一提醒,扶風竇氏發現,原本一直覺得塞外那個竇賓是個惡心貨,老是來碰瓷自家的高貴身份。

如今看來,說不得真是麵目可親的旁支啊!

“大司馬這麼一說,老夫倒也想起來了,”有族老咳了一下,緩緩地捋著胡須回憶道,“老夫聽先父也曾偶爾提起過一嘴,他與竇統,年少時還有過往來呢……”

馮大司馬也是點頭:

“某讓人查過了,後漢時,確有一位叫竇統的,曾擔任過雁門太守,故而在某想來,這竇賓之言,恐怕並非空穴來風。”

媽的,老子警告你們哈,不要給臉不要臉。

請你們出麵幫忙,是看得起你們。

要是你們再給老子這般端個架子,老子直接以朝廷的名義,承認竇統確實為前雁門太守。

有了這層關係,就算是給竇賓的傳言作了背書。

不管你們竇氏承不承認,在外人眼裡,多半就要相信他是扶風竇氏之後。

蜀地李氏知道伐?

現在世人隻知隴西李氏和平襄李氏,誰還記得蜀地李氏宗房在哪裡?

平襄李氏,就是老子一手扶持起來的,還送了個嫡女給老子當妾室暖被窩。

你們扶風竇氏要是真不怕,大不了老子把竇賓扶持起來,惡心死你們扶風竇氏!

要不然,你們真當老夫的“心狠手辣”是白叫的?

竇氏的人一聽,臉都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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