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8章 前方,後方(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10879 字 6個月前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

但某土鱉穿越者表示不服:

老子不但要出手,而且還要在冰上走!

於是在三九嚴冬的時候,鎮東將軍領軍出塞的同時,南邊的雒陽,薑維也帶著人馬行走在結了厚冰的大河之上。

這些年來,漢軍的精銳一直有冬訓這個訓練項目。

當然,雒陽的守軍不可能全是精銳。

但薑維所領的虎步軍,屬於關內八軍之一,肯定算得上是精銳。

毛帽子戴到頭上,兩邊有厚厚的護耳,再戴上厚布口罩,除了眼睛眉毛露在外麵,口鼻耳都護了個周全。

鐵甲肯定是不能穿了,否則的話,穿得這麼厚,外麵再罩個鐵甲,就算能站起來,能不能邁步還是個問題。

最多是帶了皮甲,好歹能加點防護。

過河的將士,有人兩眼冷漠,專心趕路。

有人卻兩眼放光,望向前方隱約可見的對岸,全是渴望:

“終於要過河了!”

旁邊專心趕路的隊率聽到這個話,一口白霧噴了出來,斥聲道:

“專心行軍,彆想那些有的沒的?”

頓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前方,又忍不住地嘀咕一下:“說不定隻是過河拉練呢?”

“啊?”

身邊的士卒是老鄉,如今又是同在一個馬槽刨食,平日裡也頗受隊率的照顧。

他知道眼前這位隊率老鄉在軍中職位不高,實則已經從軍十餘載。

若非識字跟不上去,恐怕早就能做個校尉什麼的。

此時聽到對方這麼一說,他下意識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披掛,一應俱全。

再看看周圍的同僚,槍戟如林。

沒錯啊,一切都是非常標準的陣前準備。

而且這個方向,是去對岸嗎?

對岸是河內吧?

河內……是賊子占著的吧?

哪有說去賊子所占的地盤裡拉練的?

仿佛看出了小老鄉的疑惑,隊率抬頭看了一眼前方,半是回答半是自語道:

“這等天氣,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沒法攻城啊!”

除非賊人有心棄暴歸正,大開城門,迎接王師。

否則,大軍這般大搖大擺地過河,賊人又不是瞎子,直接把城門一關,大軍多半就隻能在城下乾瞪眼。

當然,將軍或許有彆的法子?

也或許有彆的想法?

那就不是自己這些人所能琢磨的了。

漢軍中就連隊率都考慮到的問題,領軍守河內的蔣濟自然也能想得到。

但他不敢賭。

因為漢軍從孟津過河北上攻城掠地,第一個可能遭殃的縣城,十有八九,就是溫縣。

溫縣那是什麼地方?

那可是司馬太傅的老家。

河北,乃至大魏世家推舉出來的司馬氏的根基所在。

真要因為自己的疏忽有個什麼意外,不用司馬太傅開口,他自己就能抹脖子自儘。

快要六十歲的老人,得到急報,雒陽漢軍有了動靜,在大冬天裡急得滿嘴燎泡。

他“哎呦”一聲,連忙往鄴城那邊發急報的同時,又從軹關往溫縣那邊趕。

雖說軹關另外一頭也有動靜,但他知道,問題不大。

因為馮賊已經從河東轉去太原了。

沒了馮賊的漢軍,和有馮賊的漢軍,那就是兩個概念。

他怕的不是漢軍,而是有馮賊的漢軍。

若不然,三九隆冬裡,他會怕對手翻山越嶺偷渡軹關?

延熙九年的最後一個月,大漢分五路大軍伐賊。

鎮南將軍薑維所率的雒陽大軍,最先有了突破,兵鋒直指河內溫縣。

此次伐賊的第一份戰報送回長安,頗是鼓舞了一些人心。

“薑伯約還是厲害啊,無論是關中一戰還是收複洛陽,皆可稱得上是用兵疾如風,這一次,又是他第一個與賊接戰。”

“那是,此人可是丞相生前最為看重的將軍,曾言其敏於軍事,丞相何時有錯?”

“簡直是笑話!丞相生前最看重的,難道不是大司馬嗎?怎麼成了薑鎮南了?”

被人嗆了這麼一句,有人頓時就急了:

“大司馬……大司馬能一樣嗎?我說的那些將軍,自然是不包括大司馬的。”

拿大司馬與大漢的那些將軍們作比較,那不是欺負人嗎?

以前還說馮大司馬是山門子弟,後來不知是從哪裡傳出來的消息,說是山裡有人,根本不是什麼山門,而是仙門。

魏伯陽知道伐?

對對對,就是那個寫了《周易參同契》,最後在上虞鳳鳴山鳳鳴洞成仙的仙人。

當年他可是帶了三個弟子修仙,有一人隨之成仙,有兩人因為修仙之念不堅,半途而廢,回了老家。

未能成仙的那兩個弟子,有一個叫馮良。

聽說那個馮良,從鳳鳴山歸來後,某一天卻接到了師父的信,得知師父已然成仙,追悔莫及。

知道了吧?

馮大司馬也姓馮啊!

你猜猜馮大司馬與魏伯陽那位姓馮的弟子,是什麼關係?

馮大司馬當年發狂入山,從山裡出來後,行為古怪,時人都以為是發了癔症。

其實啊,那是人家在山裡遇到了師門先祖魏仙人,得到了仙人的點化。

所以那根本不是什麼癔症,那叫言辭古怪者,必有異於常人之處。

懂什麼叫山裡有人了吧?

世俗之人,豈能與仙人子弟相提並論?

當然,也有小道說,這是傳言其實是從吳地傳過來的,根本就是不足信。

是吳人想要給自己臉上貼金,所以才給馮大司馬找了個吳地的神仙師父。

(注:魏伯陽是會稽上虞人)

但不管怎麼說,馮某人與傳說中的仙人扯上關係,非但沒有讓人覺得意外,反而讓不少人覺得合理。

足以說明,馮某人山(仙)門子弟的身份,實是已經深入人心。

當然,鎮南將軍雖然比不過馮大司馬,但不得不承認,也很厲害了。

至少消息傳到長安後,百姓乃至一些中低層的官吏,皆是歡欣鼓舞。

大漢又贏了!

民間的“智囊人士”“民間高人”,皆是在市井之間,茶餘飯後,指點江山,激揚文字:

溫縣可是司馬老賊的根基所在,鎮南將軍領軍兵圍溫縣,可謂是一刀插到賊人的心臟上。

不但極大地震懾了賊人,而且還能在戰略上調動賊人兵力,讓賊人疲於奔命,這就給其它路大軍造就了機會。

妙啊!

聽到這些“民間智囊”的高論,百姓皆是跟著高潮:

真是妙啊!

……

相對於市井百姓的興奮,朝廷中對此事的反應卻是有些平淡。

外朝六百石以下的朝官,在得知消息後還想著要不要琢磨琢磨朝會上的說辭或者奏章,湊個熱鬨,跟著大佬後麵說個賀詞啥的。

誰料到大佬們對這個好消息,不能說毫無反應吧,但至少也是幾乎沒什麼大反應。

這讓一眾已經想好說辭的中下層朝官不禁都有些納悶:

莫不成大佬們都對鎮南將軍有什麼意見?

若不然,怎麼反應如此冷淡?

大佬們當然不是對薑維有意見。

在這個戰亂時代,能在朝會上站在殿內,而不是站在殿外的走廊上,誰沒見過幾個風浪?

就算是以清談和宗室身份獲得高位的劉琰,早年那也是跟隨昭烈皇帝東奔西跑,南征北戰。

親眼見過或者親耳聽聞赤壁之戰,漢中之戰,夷陵之戰,隴右北伐等大戰。

見識必然不會太差了。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一年裡最冷的時候,河內又不是蜀地。

雪辣麼大辣麼厚,大漢的將士再精銳,再怎麼能征善戰,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攻城。

最多是嚇一嚇賊人,給此次伐賊暖暖場,烘托一下氣氛。

雖說溫縣是司馬氏的老家,但司馬懿又不是傻子,早就把司馬氏的核心成員遷離溫縣了。

怎麼可能還會讓自己的宗族留在那裡?

現在還留在溫縣且姓司馬的,最多就是一些旁係。

據各種渠道傳回來的消息看,彆看現在的河內郡郡治是懷縣,但真要論起城池城牆的高大和厚實,懷縣還真不一定能比得過溫縣。

在確定放棄雒陽,或者說函穀關失守,無法守住雒陽的時候,溫縣作為可能的前線,又是司馬氏的老家,早就在不斷地增高增厚城牆。

聽說主持擴建的人還是魏國有名的巧匠馬鈞馬德衡。

經過這幾年來不遺餘力地擴建,據說現在溫縣的城牆,比懷縣還要高還要厚。

七九河開,八九燕來。

三九到七九最多也就一個來月的時間。

到了七九,大河就開始解凍。

解凍時期的大河,半冰半水,既不能行走在河麵,船隻也無法通行。

到了那個時候,如果的薑鎮南不能拿下溫縣,或者其它立足地,大軍又沒有及時退回河南,前無路,後無途,那可就危險了。

可是在冬日裡,一個月的時間拿下一個大城,何其難也?

所以莫說是朝中的諸位大佬,就算一天到晚不想理朝政,光想著吃喝玩樂的劉胖子,都知道薑伯約兵臨溫縣城下,彆看聲勢浩大,其實也就圖個聲勢浩大。

就算再怎麼把政務丟給尚書台,他也知道,今年從蜀地從涼州運到關中的各類物資,大部分都是轉運去並州了。

雒陽那邊,根本沒有分到多少。

所以自家連襟的意圖也很明顯了,雒陽就不是主攻方向。

就算是半路有個弘農王氏站出來跪舔,能提供的錢糧也不足以支撐雒陽大軍進行一場不知何時結束的戰役。

若不然,王濬就不是被連襟帶走,而是把他直接放到雒陽去,當個弘農王氏和雒陽大軍之間的中間聯絡人。

“還是得等明文出手啊!”

劉胖子半躺在躺椅裡,把手裡的戰報公文丟到案幾上,有些意興闌珊地說了一句。

連襟不出手,都沒甚意思。

快年底了,除了東征,基本沒什麼大事。

若非怕朝中大臣噴口水,阿鬥甚至還想取消今年的最後幾次朝會。

鋥亮的銅爐,裡麵燒著精煤,銅爐上方,還有一條粗大的鐵皮管子,把煤氣都引到外麵。

銅爐和鐵皮管子散出來的熱氣,整個屋子溫暖如春,讓人暖洋洋的不想動彈。

“總還是有些用處的,”陪坐在旁邊的皇後拿起公文看了一眼,笑道,“妾聽聞,薑伯約兵圍溫縣,百姓士吏,都是大感振奮,也算是提升朝野士氣了。”

皇後早幾年雖被逼得退出未央宮,居於桂宮。

但架不住帝後情深,劉胖子也不嫌麻煩,經常往皇後這邊跑。

特彆是每每被董允等人噴,每每都要往皇後這裡尋找安慰。

故而皇後雖說再不能乾預朝政,但耳目卻是不缺。

“也算吧。”阿鬥聽到這個話,彆有意味地笑了一下,“總是能堵住一些人的嘴。”

隨著大漢不斷收複舊地,無論是朝中還是地方上,各方勢力的博弈越發激烈。

就算是大漢僅有益州一地,且相父仍在,都有廖立之類跳出來指指點點。

更彆說現在大漢已是收複近半舊地。

指點宰輔治天下,指點將軍打天下,指點朝廷與他國交涉……

這些年大漢產得糧食太多,讓那些所謂的智囊高人吃得太飽了。

功如相父,亦類李邈心懷不滿者,甚至欲加夷族之罪於其上。

更彆說自己這位連襟,這些年不知沾了多少世家大族的血。

沒有的事都要捕風捉影抹黑幾句。

這大隆冬強行出兵,違背常理,不知多少人等著看笑話呢。

真要整個冬日沒有動靜,隻怕“馮不知兵,勞民傷財”的流言就要傳開來。

薑伯約現在搞出這個動靜,未必不是在連襟的計算之中。

看著皇帝對馮某人信心滿滿的模樣,皇後也是有些無奈。

這年頭,不怕來自宮內嬪妃的爭寵,卻是怕來自宮外的男人奪走皇帝的心,跟誰說理去?

對於馮明文這位妹夫,皇後的態度也是複雜無比。

有愛,也有怨——說到恨,倒也算不上。

自己這輩子最為得意的兩次投資,都算是落在馮明文身上。

一個是在馮明文創業之初,給了大力支持。

這個投資,給皇家帶來了無比豐厚的紅利。

豐厚到甚至有點自不量力地想要以內府重建南北軍,而且還是鐵甲騎軍的那種。

雖然半途而廢,但能讓帝後二人生起這等念頭的,可想而知內府是何等有錢。

第二個投資,則是想儘辦法把四娘送到馮明文的榻上。

此舉讓馮明文與皇家牢牢綁到了一起——可惜當年陛下沒有適齡的姊妹或者女兒,若不然還能綁得更牢一些。

早幾年她為什麼敢那麼挑釁?

就是因為她知道,有了這一層關係,馮明文不可能會把她怎麼樣。

最壞的情況,也就是低頭認個輸。

當然,如果她贏了,也不會讓馮明文怎麼樣——稍微改一下“宮中府中,俱為一體”的製度,對皇家不是壞事,不是麼?

反正丞相也不在了。

可惜輸了……

大漢“虛君實相”的局麵,沒有得到任何改變,反而越發深入人心。

想到這裡,皇後看了一眼懶洋洋地躺在那裡不想動彈,毫無進取模樣的皇帝,心裡越發感到無奈。

河北大戰在即,宮中府中,波瀾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