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4章 動靜(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11800 字 6個月前

草原上發生的事情,還沒有傳到長安。

而馮大司馬,也還沒有回到長安。

不過馮大司馬與費尚書令在五丈原見過麵後,從武功水彙入渭水的船隻,在到達長安後,有一部分留在了長安。

而又有相當一部分,則是繼續順流而下,直達潼關,然後通過風陵渡運往河東。

最後從河東再往北,直至太原。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馮大司馬既然決定要趁著東吳內亂的時候乾一票,自然是要提前把糧草準備好。

也免得像上黨一役一樣,明明占了優勢,最後卻因為糧草缺乏,不得不提前退兵。

而且這一次,馮大司馬可是把家底都掏出來了。

雖說這個家底,本也是要在這個時候掏的。

但不管怎麼說,年底這一票,還是有點倉促的。

按計劃是要先把拓跋鮮卑的底子摸一摸,至少有個大概了解,做好北方草原的預案,然後再東征。

隻是這世間,計劃終是不如變化快——十之八九的世事,也不會一直等你做好萬全準備。

尚書台那邊,加緊往前線輸送糧草,而馮大司馬,也打算趁著出來這一趟,順便去關中諸軍的營中看看。

不過這個事情,因為某個人的到來,稍微延遲了那麼一會。

“末將馮野,拜見君侯。”

五丈原的舊營寨裡,馮大司馬正捧著一個大碗,正呼嚕呼嚕地吃著。

碗裡的是呈灰白色的涼粉,上麵潑了茱萸油,再配上些青瓜絲,剁碎的香菜等一些配菜。

在這個悶熱的天氣裡,吃上這麼一口涼粉,既有胃口,也很爽口。

竽頭作為重要的備荒糧,這些年來產量一直不低。

但這玩意又不能像主糧那樣能長久貯存。

於是要麼磨成竽頭粉,送去喂勞力,當然,喂那些剛從草原歸化過來的胡人也是可以的。

要麼做成涼粉,當成大眾吃食的補充。

就像現在,吃上一口涼粉,就很舒服。

都說馮大司馬對吃的很講究。

但事實上,出門在外,能有這麼一口吃的,他也就沒有必要太過挑剔。

馮大司馬,還是很平易近人的。

“要來一碗麼?”

毫無形象的馮大司馬,又呼嚕了一大口涼粉,問向老馮。

老馮原本緊張的心情,在看到馮大司馬這副模樣後,一下子就放鬆了不少。

“這……”

隻是他壓根沒有想到,自己見到君侯的第一麵,居然是這個模樣。

“末將,謝過君侯。”

眼睛似乎有些發熱。

最近一次有機會跟君侯在一起用膳,還是在十多年前的蕭關一戰,打敗了曹賊之後,全軍以水當酒,以地為席,一起放懷大吃大喝。

更遠的記憶,那就是年少時的君侯,手裡拿個肉餅子在南鄉工坊周圍到處晃悠……

那個時候,老馮亦是正當年少時。

所以很多人不明白為什麼君侯一聲令下,就算是前麵有滾湯燙火,南鄉子弟亦毫不猶豫前行。

因為是君侯把自己等人從深淵拉出來,不但給了自己這些人希望,還給了未來。

沒有經曆易子而食的悲慘,又如何知曉今日的成家立業是何等寶貴?

一碗涼粉被送了進來。

“坐下來,邊吃邊說。”

馮大司馬示意。

雖然是吃過了才過來,但老馮仍是再次道謝,然後依言坐下捧起大碗吃了起來。

在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的南鄉。

“我記得,呼嚕,你鎮守漢嘉已經有,呼嚕,十二年了吧?”

馮大司馬邊吃邊問。

“回君侯,正是。”

“讓你坐下吃,不用站起來。”

馮大司馬一瞪眼。

然後自己再吃一口,繼續問道:

“早年的時候,漢嘉郡一直是夷亂不斷,丞相生前,就一直有心想要解決掉這個問題,奈何……”

馮大司馬說到這裡,搖了一下頭,然後看了一眼老馮,“你很不錯。”

漢嘉郡雖說處於益州心臟蜀郡的邊上,但西靠著橫斷山脈,地勢複雜,從先帝入主蜀地以來,那裡一直就是叛亂不斷。

原來的曆史線上,漢嘉的叛亂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甚至連大將軍薑維,都曾親自領兵前往平亂。

而漢嘉郡夷亂的反反複複,又會影響到蜀郡的安定——作為蜀國的國都錦城,正是屬於蜀郡。

想要徹底的平息漢嘉夷亂,光派兵前去平亂是不夠的。

原因還是因為橫斷山脈,叛亂的生夷一看勢頭不對,就會跑到窮山惡水躲藏。

大軍一走,他們又會跑出來作亂。

再加上漢人太少,無力支撐起大漢對那裡的有效控製。

所以在蕭關一戰奠定了收複涼州的基礎之後,又在南中不斷開發的前提下。

才有了丞相整合益州這個大後方,補上漢嘉郡這個最後一塊拚圖的設想。

才有了馮小文和徹底肢解蜀地李氏,尋了個罪名,把人口最多的李氏長房貶到漢嘉郡,以實邊郡。

(第0833章蜀地的最後一塊拚圖)

當然,馮大司馬評價老馮說他不錯,也並不是隨口稱讚,而是真心實意。

雖說有了丞相的設想,馮小文和的操作,但蠻夷之地,前期需要肯定也需要一位手段強硬,同時還能不折不扣地執行上層意誌的執行者。

老實說,老馮一開始並不是最佳人選。

至少在南鄉係的掃盲運動中,他進步比較慢。

但那個時候的馮某人,手頭並沒有太多的人選。

對於即將到來的涼州治理,比區區一個漢嘉郡重要得多。

令人欣慰的是,有些人是可以後發先至的。

特彆是老馮在娶了一個李氏女之後,他的進步就突然變得飛快。

這也從側麵證明了一個事情:娶妻娶賢。

漢嘉郡經過這些年的治理,已經徹底安定。

從漢嘉郡調到關中任職,也足以證明他這些年的功勞。

馮大司馬讚揚了老馮幾句,又擺了擺手,讓對方不要自謙,然後詢問了一些關於漢嘉郡的問題。

漢嘉郡是強製移民實邊的典型代表,特彆還是涉及了世家豪族,無論是經驗和教訓,都有著不小的意義。

事實上,馮大司馬有底氣在長安北邊建立通邑,以及大規模遷並州河東豪族實九原,也正是有漢嘉郡等地方的經驗。

雖說公文往來,都會把漢嘉郡的情況加以說明,但與鎮守漢嘉郡十餘年的守將麵對麵交流,終還是要更真實細致一些。

問完了過去,馮大司馬的話鋒一轉,又提起了眼下:

“你知道的,此次把你調回關中,除了要褒獎你的功勞,也是決定要給你加些擔子。”

說著,馮大司馬放下大碗,看了一眼老馮。

“末將定不會負君侯重托!”

老馮亦是放下大碗,起身抱拳。

馮大司馬伸手,示意他重新坐下,說道:

“你有這個決心很好,但有很多事情,不是光有決心就行的。”

沉吟一下,又繼續說道,“成立統軍府的事,不是什麼秘密,已經籌備了不少時日。”

“這一次,不僅僅是召你回來,地方上的不少老兄弟,也抽調了不少,朝廷對這個事情,還是很重視的。”

老馮一聽,臉色就跟著變得凝重,同時腰杆也不禁挺直了一些。

雖然已經做了不少的準備,但他還真不知道朝廷對此事重視到什麼程度。

“所以說,此事除了要有決心,也要隨時注意解決存在的各種問題和困難,不要讓小問題積累成大問題,讓小困難積累成大困難。”

聽到君侯這個話,老馮明白了,他連忙說道:

“要說問題和困難,那肯定是有的。就說末將,最近就是到處找以前的老兄弟,若不然,真等前往統軍府就職,恐怕連訓練的人都不夠。”

馮大司馬若有所思地捧起大碗,喝完了那一點底湯,然後說道:

“這個倒是不用太過擔心,明年應該會有一批從軍中退下來的將士,到時候中都護府會優先讓你們挑選。”

老馮:應該?——

時間很快來到延熙八年夏末,熱氣已經有了消退的跡象。

但從武功水彙入渭水的物資運輸,其火熱程度非但沒有跟著氣溫的下降而下降,反而顯得越發繁忙。

經由渭水的物資,密密麻麻地由西向東,顯得擁擠不堪,甚至有一部分物資在交彙處上岸,然後用陸運的方式運至長安。

渭水經過長安之後,運輸的壓力又一下子變小了。

蓋因為孝武皇帝給後世開鑿了一條關中漕渠,幾乎與渭水並排而行。

這條漕渠,本是為了更好地從河東,乃至關東運送物資到關中。

而現在,情況又反了過來,變成了更方便地把物資從關中運至河東等地。

關中河東,乃至太原的動靜,自然是瞞不過一直在緊緊盯著太行山以西的司馬懿。

雖說太行山這等天險作為倚仗,同時還與北方草原的最大部落結成了同盟。

但司馬懿卻是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

地勢再險,能險得過從漢中北上?

況固國不以山溪之險,而在於人心。

隻是,大魏的人心……

司馬懿不由地長長歎息。

大魏,已經是積重難返了。

若不然,也不至會落到今日的地步。

一念至此,司馬懿就不由地想起了一個人。

先帝(即曹叡)。

先帝在時,曾有心打壓世家豪右,分利於蒼頭黔首。

但每欲有舉動,漢國就在邊境有所動作。

迫於壓力,又不得不放棄,以換取世家的支持——當然,當年的司馬氏,也是阻撓先帝這一舉動的一份子。

時至今日,站在主政河北主政的角度,司馬懿深知,先帝讓利於蒼頭黔首的作法,確實有利於增加國力。

但站在世家的角度,司馬氏作為河北推出來的領頭人,他真要敢這麼做,那就意味著對世家的背叛。

唉……

司馬懿又是愁悶地歎了一口氣:

少了一個名義啊!

若司馬氏乃大魏之主,手握大義,在顧及世家利益的情況下,稍稍讓利於百姓,司馬懿有信心能平衡二者。

但是很可惜,此時的司馬氏,卻不過僅是世家推舉出來的代表,名不正言不順。

更彆說此時的河北,麵臨著比先帝還嚴峻的形勢。

所以司馬懿知道,自己彆無選擇。

隻能繼續設法從世家那裡獲取更多的支持。

至於蒼頭黔首,此時已經顧不上他們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司馬懿的沉思。

“大人,孩兒昭求見。”

“是子上啊,”司馬懿收斂起自己的情緒,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穩,“進來吧。”

“大人,孩兒聽說,西麵那邊有情況。”

司馬昭進來見過禮了以後,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說了一句。

“嗯,我已經知道了。”

司馬懿看向情緒有些不穩定的兒子,緩緩地說道,“這不是很正常嗎?”

司馬昭微微一怔:“正……正常嗎?”

“為什麼不正常,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難道不是嗎?”

司馬懿神色淡然,心裡有些歎惜,子上終還是不如子元。

司馬昭聞言,神情就是有些訕訕。

雖然大人沒有明說,但他知道自己的沉不住氣已經惹得大人不高興。

隻是……這也不能怪自己啊。

馮某人的陰影,在司馬昭心裡幾乎已經有河北那麼大。

特彆是被漢軍從雒陽趕過大河後,司馬昭本就有些懼怕的心理,就更是聞馮而驚。

現在太行山西邊傳來消息,漢國有了動靜,而且動靜還不小。

這是不是意味著,馮某人準備要打過來了?

所以他才急急忙忙過來,想要向自家大人問個主意。

“太行之險,就連武皇帝都曾有言:北上太行山,艱哉何巍巍。漢軍想要越過太行山,哪有那麼容易?”

雖然前麵對漢國的動靜感到憂慮,但司馬懿知道自己不能在外人麵前流露出絲毫的擔憂。

就連自己的兒子也不行。

“孩兒還以為,漢國拿下洛陽,就會先攻關東,沒想到……”

沒想到馮鬼王竟是看穿了大人的打算。

麵對如此對手,司馬昭心裡不由地沉甸甸的。

果然是讓人害怕的馮鬼王啊!

連大人的謀算都失敗了嗎?

司馬懿似是看出了司馬昭的心理,他站起身來,悠悠長歎,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歎了多少氣。

“洛陽沒辦法守住,欲借洛陽引漢軍向關東,本也是無奈之舉,能成固然可喜,不能成,亦在情理之中。”

“馮明文此人,乃是漢國繼諸葛孔明之後的領袖人物,才智無雙,豈能寄希望於此人會犯了糊塗?”

“隻是相比於河東和太原,我更擔心的是洛陽那邊。”

司馬昭原本已經沉重的心情,在聽到洛陽二字的時候,又是咯噔一下,越發地一沉。

洛陽,承載某些不愉快的回憶。

“大人,為什麼要擔心洛陽那邊?”

司馬昭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問道。

“河內。”

司馬懿的目光變得幽深,“河內西有河東,南有河南,特彆是南邊,雖有大河,但終是不如太行天險。”

武王伐紂,正是從河南孟津渡河北上。

“大人的意思是,漢軍會從洛陽北上?”

“誰知道呢?”司馬懿緩緩地說道,“至少從河東與河南夾擊河內,則河內危矣。”

想起太行陘失守了天井關,來自河東的威脅亦是變得大了許多,司馬懿又是心頭一痛。

正是在那一戰裡,子元受了重傷,回到洛陽養傷不治而亡。

“子上,你這些日子注意一下,看看關中那邊,有沒有把糧草運至洛陽。”

漢軍雖得到了河南,但洛陽地狹,漢國又有重兵駐紮於此,故而需要從關中運糧供給。

洛陽與關中之間,唯有一條崤函古道與關中相連,行人往來雖無問題,但真要運糧而至,卻是難行。

至於說利用大河,也不是說不行。

但需要調動大量的民夫,同時還要修複大河兩邊的棧道閣道,方便纖夫拉船。

所以想要知道漢國的下一步去向,則需要重點關注洛陽方向。

至少對於司馬懿而言,隻要洛陽沒有動靜,那麼依靠太行山而守,還是有一定把握的。

據目前所掌握的消息,洛陽那邊還算是安靜。

這也是司馬懿還能安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