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8章 那點珍貴無比的時間(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11205 字 7個月前

中都護在罵左驃騎將軍。

他罵左驃騎將軍是王八蛋。

雖然不明白王八蛋是個什麼東西,但看起來中都護非常惱怒左驃騎將軍就是了。

不過薑維和柳隱當作沒有聽到。

反正那種層次的事情,他們想要參與進去,還差了那麼一點點資格。

而且……兩人對魏延也沒什麼好感。

反而是更喜歡親近中都護。

柳隱自不必說。

他是由中都護的右夫人舉薦,這才能進入軍中,最後在街亭一戰成名。

而薑維嘛,當年同與中都護接受丞相傳授兵法,算是半個同門師兄弟。

後麵雖說與魏延共事過,但放眼整個大漢,又有幾個能忍受得了魏延的脾氣?

所以二人現在更關心另一件事情。

“中都護,我們現在怎麼辦?”

雖然情況緊急,但中都護的到來,仍讓薑維和柳隱的眼中,隱隱泛出興奮的光芒。

沒錯,上黨的情況是很讓人擔心——彆人或許會很擔心。

越是對軍中之事不了解的人,越是會擔心。

但對於薑維和柳隱這些軍中人士來說,心裡反而是更有底:

隻要中都護在,一切都會好轉起來的。

這是這麼多年來未曾一敗的中都護,深深烙在軍中將士心底的信念。

而且大漢將士這麼多年樹立起來的強大自信,也不是一個區區上黨之失就能擊潰的。

越是在軍中呆得越久的人,這種信念就越是強烈。

當然,兩人的興奮,主要不是因為這個。

而是因為另一件事情:

中都護過來了,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終於有立功的機會了?

“怎麼辦?”馮都護又給自己灌了一大碗水,說道,“很難辦。”

薑維和柳隱二人皆是一怔。

又重新躺回椅子裡麵去,馮都護麵無表情地說道:

“我從南線匆匆趕到東線,現在連上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都還沒有完全弄清楚,能做出什麼決斷?”

“所以隻能等了。等上黨、河東,甚至太原那邊,把軍情都彙集過來,我才有可能做出判斷。”

事發突然,幸好有鎮東將軍出麵,這才暫時穩定了人心。

但鎮東將軍終究不是中都護。

中都護府雖帶了一個府字,平日裡也有固定的辦公地點。

但它仍是帶著戰時的典型特征。

那就是如有必要——比如現在這種情況——中都護親臨前線指揮大戰,常常需要把長安中都護府的屬官調過來,組成流動中都護府。

中都護在哪裡,哪裡就是真正的中都護府。

正如中都護說的那樣,他匆匆趕至潼關,消息的傳遞沒有跟上。

最重要的,是參謀團還沒有跟隨過來。

這些都要時間去調整。

畢竟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麼無線電衛星。

消息的傳遞,就算是最快的傳騎,那也是有延遲時間的。

更彆薑維柳隱等人,隻能知道大略的消息。

馮都護不可能初來乍到,就立刻掌控全局的準確戰況。

就算是掌握了彙總了前方的全部信息,還得根據情況,判斷戰局,調動各軍,調配物資。

種種繁瑣之事,想要沒有延誤地處理好,肯定需要一個團隊。

至少對於馮都護來說,他需要他的參謀團。

聽到馮都護的話,薑柳二人心裡剛興起的一點興奮就被澆沒了。

看到二人的神色,馮都護又豈會不知道他們心裡的想法。

他呶了呶嘴:

“伯約,你好歹也曾跟著丞相學了兵法,我問你,為將五德,是哪五德?”

薑維不明白中都護為什麼這個時候問起兵法,但還是下意識地就是挺直了腰板,回道:

“稟中都護,智、信、仁、勇、嚴,此為將之五德是也。”

“是啊。”馮都護點頭,“現之世人,隻道為將是以勇為先,卻不知須得以智為首。”

“聯合參謀,就是為了方便集眾人之智啊!”

他看向薑維,繼續問道:“將有五危,何謂五危?”

薑維再答:

“必死,可殺也;必生,可虜也;忿速,可侮也;廉潔,可辱也;愛民,可煩也。”

拚命蠻乾、貪生怕死、急躁易怒、看重名聲、寵溺士卒,此皆為將大忌。

馮都護再問:

“上黨之失,魏延犯了何忌?”

這一問,終於讓薑維沉默了一下,然後這才吐字道:

“必死,忿速……”

馮都護冷笑:

“尚有一忌,你不說,我來說,那便是廉潔。”

如果不是他非要與自己一較高低,爭這點名聲,何致被郭循司馬懿鑽了空子?

“五忌犯了三忌,其敗必矣,所以現在再急,也沒有用。”

這就是為什麼常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在信息傳遞速度不夠的情況下,對前線將領的能力要求很高。

在麵對瞬息萬變的戰況,要及時做出準確的判斷。

否則的話,等消息傳到後方去,黃花菜都涼了。

所以在冷兵器時代,領軍打仗這種事情,那是非常吃天賦的。

並不是說你學會了布陣,學會了兵法,就能成為合格的將軍。

除了天賦,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成為名將?

有。

那就是配以絕大的運氣——既能有機會習得兵法,又能有無數的機會去糾錯,從而不斷成長。

所謂讀萬卷書,行萬裡路,理論與實際結合,正是這個道理。

但“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幾人能有這種機會,一次又一次地試錯成長?

中低層的將士可能還好說,畢竟就算是在戰亂時代,也有經曆過無數次生死戰鬥還能活下來的人——這已經是絕大的運氣了。

但作為將領,能有幾次機會率領大軍去試錯?

除非開掛,不僅僅是給自己開掛,還要給周圍開掛。

當然,為了兜底,最好再慧眼如炬,多娶幾個賢內助。

沒有賢內助,賢外助也行。

比如說某隻土鱉。

當然,某姓馮都護是不會承認的。

隻聽得他看著薑維,意味深長地說道:

“不知軍之不可以進而謂之進,不知軍之不可以退而謂之退,是謂“縻軍”,此軍之大患是也。”

“如今上黨戰事,吾等未校之以計,未索其詳情,安能輕舉妄動?”

潼關是關中最重要的屏障,薑柳二人守在這裡,在沒有得到軍令之前,不敢有絲毫動彈。

這些時日以來,上黨戰事膠著,兩人卻隻能在這裡乾等,心裡自然不好受。

此時聽到中都護說出這番話,二人皆是悚然一驚,暗道慚愧:

“中都護所言極是,是吾等太過心急了。”

魏文長貪功致成縻軍,吾等卻是不思其過,反欲步後塵,慚愧,慚愧。

馮都護見此,有些倦意的臉上,這才露出些許滿意的笑容。

薑伯約敏於軍事,但有時行事過於冒險,勝而不知退,敗而不知守,故而不是大勝就是大敗。

趁著這個機會,提醒一下他,若是能讓他在頭腦發熱的時候,想起這個,也算是一件好事。

隻是滿意之色很快一閃而過,繼而便是心裡的歎息。

此時的自己,肩負舉國兵事之重,再加上麵對的又是司馬懿,不宜輕易作出決策,倒也不是假話。

以前獨領一軍,有丞相給自己兜底,自然少一些顧忌。

可現在,自己就是所有人的底啊!

這般想著,嘴裡對著薑維與柳隱說道:

“軍中將士,聞戰則喜,乃是好事。隻是你們二人,乃是領軍之人,不能和普通將士一樣。”

“你們要為底下將士的性命負責,每臨戰前,都要多想想。”

薑維和柳隱又應道:“中都護教誨的是。”

“眼下戰況如此,該發生的,早就發生了,不該發生的,恐怕也已經發生了,不缺這點時間。”

馮都護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

“最遲不過兩日,中都護府的參謀團就會到來,在參謀團推演戰局,製定作戰計劃的時候,我有時也會在場。”

“你們二人,到時可以多提些建議,把自己掌握的消息,還有自己的想法,都說上一說,集思廣益嘛!”

二人一聽,頓時大喜,最開始那點失落早就不翼而飛:

“謹遵中都護令!”

“中都護請放心,末將下去以後,一定會好好準備。”

中都護府,準確地說,是中都護首創的參謀團,是大漢軍中的一個傳說。

聽說裡麵有軍中的將校,也有講武堂出來的學生,甚至軍中最基層的什長,都會時不時地冒出幾個來。

很神奇的地方。

但是!

但是誰也不敢小瞧了裡麵的人。

傳聞中都護這些年所立下的赫赫戰功,參謀團功不可沒。

但凡有人能進入參謀團曆練,再從裡麵出來領兵的,前途都比彆人要遠大一些。

畢竟跟在中都護身邊,時不時受中都護指點,見識自然要更多一些。

況且天天在中都護身邊晃悠,又能經常向中都護提建議,真有能力的,中都護還能看漏了去?

所以久而久之,中都護身邊的參謀團,就成了不少有誌軍伍的年青一代向往的曆練之處。

再後來,丞相去世,中都護就是大漢軍中第一人。

那中都護身後的參謀團,含金量就更大了。

本還以為還有個魏延,能勉勉強強能和中都護掰一掰手腕。

哪料到時至今日一看,得!

還掰個屁的手腕!

當年在先帝麵前,信誓旦旦說賊兵敢十萬前來,他就能儘吞之。

這還沒十萬呢,上黨就沒了。

魏大嘴子!

薑維和柳隱兩人,肯定是有心要立足軍中的。

此時一聽到可以與參謀團深入交流,如何不心動?

“知道你們二人心急,下去準備吧,有什麼建議和想法,過兩天都可以在參謀團裡提出來。”

馮都護揮了揮手,閉上了眼,毫不掩飾臉上的疲倦之意。

薑維和柳隱二人會意,知道中都護一路趕來,需要休息,連忙起身退了出去。

馮都護待室內沒有了聲息,才重新睜開眼,沒有焦距地看向屋頂,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細君啊,在我沒有做好準備之前,一切就都要靠你了啊!”

正如鎮東將軍先行一步,渡過大河,暫時穩定住河東人心一樣。

馮都護馬不停蹄地一路狂奔,不管不顧地從草橋關跑到潼關,同樣是為了先穩定住關中的人心。

至於如何領軍反擊魏賊,至少也得先把前期工作準備好吧?

更何況他是這場戰役的總指揮,需要統籌全局,所以要做的準備就更多了。

比如魏軍在函穀關的兵力,洛陽的兵力,河內的兵力,上黨的兵力……

還有司馬懿下一步的打算?

這些都是要弄清楚的。

就算是弄不清楚,也要把敵人的情報摸得詳細一些,儘可能地把對手的意圖猜得更準確一些。

同時還得有針對意外情況,做出不同的備桉。

時間,馮都護現在非常需要時間。

所以鎮東將軍給他爭取來的這點時間,非常珍貴。

也幸虧後勤糧草事宜有蔣琬操心。

馮都護相信,真正運轉起來的大漢帝國,足以碾壓司馬懿先手所取得的前期優勢。

但馮都護所要重點考慮的是,大漢為此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他站起身來,走到地圖麵前,定定地看了一會,忍不住地伸出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洛陽。

然後,又攤開手,一巴掌按在河東上。

……

相比於馮都護的耐心,早早就退到高平關的魏昌,一邊在關城南邊構築防線,防備司馬師從高都緊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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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又連連向高都和長子兩邊都派出斥侯,打探消息。

直到有斥侯傳來消息,說是長子方向,似有大漢人馬退來,前軍已經離高平不遠時,魏昌吊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走,快帶我去看看。”

南邊的司馬師似乎沒有想到魏昌如此乾脆利落地放棄了高都,一溜煙地跑到高平關。

一口氣沒有喘上來,不得不在高都城喘……呆了幾日。

由不得他不小心,畢竟這可是他第一次領軍。

而且司馬懿隻要求他能儘量拖延住魏延就成。

吃不準漢軍為什麼突然撤退,沒有太多領軍經驗的司馬師,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在沒有探明漢軍是不是在某個地方有伏兵之前,他自不可能直接就帶兵追過來。

這就給了魏昌一個時間差,讓他可以暫時不用擔心南邊,帶著護衛就向著北邊疾馳而去。

首先接上頭的是工程營的人。

沒辦法,得到魏延下令撤退的消息,王含立刻就護送著工程營人第一個向著高平關方向撤退。

“王將軍?”

“見過魏小將軍。”

看著工程營後方,還有延綿撤退下來的隊伍,魏昌的心,終於徹底放鬆了下來。

“王將軍,我家大,嗯,那個,左驃騎將軍他在哪?可是在後麵?”

魏昌一邊踮起腳,一邊問道。

等了半天,也沒有聽到回應。

魏昌這才覺得有些不對,他重新回過頭,目光落到王含身上:

“王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