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4章(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11486 字 6個月前

按寫好的劇本,朱據過來赴宴以後,馮都護會順著租賃給吳國第一批兵器盔甲的話題,談起鐵甲騎軍見習營。

然後自然而然就會談起見習營前些日子外出拉練的事情。

談起這個事,自然就免不了要說一路上所見所聞。

到時候旁敲側擊一番,就可以進一步加深朱據對長生之事的心理暗示。

沒曾想這朱據一上來,直接就是自罰三杯。

那閃爍的目光,略帶愧疚的神色,還有倒酒的姿勢,大有你若是再多問,我就當場喝醉趴下的意思。

這個架勢,整得就連深謀遠慮的馮鬼王,都不知道怎麼往下演了。

生怕話題一個不慎,朱據就是不醒人事。

一念至此,馮都護小心翼翼地組織語言:

“朱將軍方才也說了,漢吳兩國仍是盟國,並力討賊。吳主欲建騎軍,以抗魏國精騎,屢派使者前往遼東。”

“以前大漢沒有能力幫忙,隻能徒呼奈何。現在大漢已經重建馬場,若是再袖手旁觀,豈不是枉為盟國?”

馮都護不說這個話還好,一說這個話,朱據就越是覺得羞愧。

若非他的外舅即嶽父是吳國大帝,說不得他就要和盤托出,把兩本冊子還給馮都護。

很明顯,那天夜裡,馮都護的同門出現在長安周圍,就是為了這兩本冊子至少有一部分是為了這兩本冊子。

而且從滇國蟲穀所言中可知曉,馮都護的師門,當是在交州的東邊或者南邊的海上。

大吳,正是以舟師見長。

前些年的時候,陛下也不是沒有派人出海,也曾尋得一些海外島嶼。

若是在這個的基礎上,再按冊子上的線索,說不得就能找到馮都護的師門。

到時候以大吳皇帝的名義,歸還這兩本冊子,想來當能取得隱世仙門的好感。

就算是尋不到馮都護的海外師門,但這不是還有同門在世間嗎?

反正隻要有這兩本冊子在手,說不得就有機會與傳說中的隱世仙門拉上關係。

仙門嘛,自有仙人的氣度,怎麼好意思白拿好處?

不說派出門中子弟,輔左大吳以成大業。

就是能得到一些濟世的學問,那也足矣!

君不見,就連棄徒都能在世間呼風喚雨

正懷著“為了陛下的大業”的念頭,所以朱據麵對馮都護的殷殷之語,隻能是選擇裝聾作啞。

“這番言語,可知馮都護心胸之闊矣!”朱據舉杯而敬,“據自認遠不如也,這一杯,是某私下裡敬馮都護!”

汝彼母之!

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從坐下到現在,我才開口說了幾句?

你喝了幾杯了?

馮都護差點按捺不住要掀桉幾了。

該配合我演出的你演視而不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馮都護勉強露出笑容:

“朱將軍過獎了,我也隻不過是為了討賊大業而儘力罷了。”

“來人,奏樂,起舞!”

談不下去了。

那就觀舞聽歌好了。

本來還想著多撒些料,打好窩,方便釣大魚。

沒想到大魚竟是迫不及待地連餌帶鉤都吞了下去。

從劉琰府上借來的歌伎不能浪費了,好歹先走個過場。

馮都護舉杯而飲,斜眼瞄了一眼朱據

算了,給你一個麵子,今晚就算是一場純粹的宴會。

時間很快到了延熙二年十月,吳國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就是重臣潘浚病亡。

潘浚乃是吳國太常,深得孫權信重。

曹叡在世時,欲謀季漢的漢中之地,先是派了死間隱蕃前往吳國,又暗中派人扇動五溪蠻作亂。

意在分拖延吳國,令其不得支援蜀國可惜的是,馮某人一個回首掏,讓曹叡和曹真,最終夢碎蕭關。

不過曹叡的布局,確實也給吳國造成了一定的麻煩。

不但吳國朝堂人人自危,生怕受到隱蕃的牽連。

而且孫權還得想辦法讓人領軍去荊南平亂。

最後決定授潘浚符節,讓其督軍,與呂岱一起,平五溪之亂。

幸好潘浚賞罰得當,在數年間,斬殺俘獲幾萬人,自此五溪蠻夷逐漸衰落。

荊州南方的武陵等郡安定之後,潘浚又回到武昌,與陸遜一起,共領荊州事務。

可以說,潘浚在荊州南方數郡,可謂是聲望隆盛。

他的死,在荊州南邊引起了不小的動靜。

恰恰就在這個時候,交州有夷人作亂這也是第二件大事。

按理來說,交州有人作亂,派呂岱前去平亂最為合適。

畢竟當年的交州士家之亂,就是他平定的。

而且他又在交州鎮守了數年時間,對那裡是最是熟悉。

但呂岱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年近八十。

再加上潘浚死得太不是時候,原本領軍駐守蒲圻即湖北鹹寧的呂岱被調去了武昌,接替潘浚的位置。

所以孫權隻能另選他人,讓將軍蔣秘領軍平亂。

不過對於吳國來說,南邊夷人作亂,一直都算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幸好這些年來,情況已經有所好轉。

畢竟先有潘浚平了荊州五蠻,又有諸葛恪平了丹陽越人。

像這一次交州夷亂,地方無法自行平定,需要調動兵馬前去平亂,已經算是聲勢不小了。

就算如此,那也不用太過擔心。

因為蠻夷大多時候都是兵器簡陋,又沒有什麼組織,隻待正規大軍一到,就有如積雪遇驕陽。

這個想法沒什麼錯,現實基本上也是如此。

但凡事就怕個萬一。

這一次,就出了意外。

原因不在於交州的作亂夷人,而在於吳軍的內部。

主帥蔣秘,部下督有兩兄弟,分彆叫廖式、廖潛。

這兩兄弟,跟著蔣秘到了交州,平亂平到一半,得知了潘浚病亡之後,廖潛便對廖式說道:

“吾觀吳國能平交州者,唯呂岱一人耳。今潘浚病亡,呂岱代其位,然其年將至耄耋,自古以來,八十而不死者又有幾人?”

“況且呂岱即便不死,但年老如此,又如何能領兵?若呂岱不至,吳國又有何人能服交州?此乃大好良機是也。”

當年士燮之子士徽作亂交州,呂岱曾對士家作亂之人承諾說,隻要能主動歸降便保其家產財富。

誰料到當他們信了呂岱的承諾而出降後,皆被呂岱悔諾而誅。

而那些沒有參與作亂的士家主要人物,也全部被貶為庶人,幾年後又被尋了借口,說是犯了國法而被殺。

士家在交州經營了數十載的勢力,被呂岱連根拔起。

呂岱的這些舉動,也同樣極大地震懾了交州的一眾地頭蛇。

廖潛在這種時候說起這個話,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廖式頓時怦然心動,隻是他仍是有些猶豫:

“吾等並非軍中主帥,恐將士不願意聽命。”

廖潛輕蔑一笑:

“蔣秘,不過庸人耳,有何懼哉?再說了,此時交州各郡,民亂四起,屢平不止,蠻夷尚能割據郡縣,況乎吾等?”

“交州遠離腹心,道阻地險,若是此事當真能成,就算做不得趙佗,那做一做士燮,想來亦無不可。”

能在吳中擁有領軍實權人物,大多數都與地方豪強有些關係。

廖式兄弟也一樣。

他們與荊州廖氏有些關係。

或者說,他們就是荊州廖氏的一支。

荊州廖氏,雖說比不過黃氏、蔡氏、習氏等那麼厲害,但好歹也算是地方豪族。

當年吳國背刺盟友,偷襲荊州,得到了巨大的眼前利益。

但失去的,卻是長遠的信譽。

在這個信重諾言的時代,不少人對孫權的所作所為深為不齒。

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孫權所為,不說是影響到整個吳國,但作為事件中心的荊州,卻是樹立了一個極為惡劣的榜樣:

在吳國就不要講什麼禮儀仁義道德,隻要利益到位,沒有什麼不可以做。

如果利益再大一些,背刺大吳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比如說紅糖?

在廖氏兄弟看來,在交州做第二個士燮的利益,已經足夠背刺吳國了。

於是,廖式趁機殺了臨賀即後世賀州市太守嚴綱,自稱平南將軍。

然後又與其弟廖潛等人,共攻零陵、桂陽,動亂波及交州的蒼梧、鬱林諸郡。

不過一月,竟是聚了數萬之眾,聲勢大震。

坐守武昌的呂岱,比建業更早得到荊州南部和交州動亂的消息。

他心急如焚,徑自去見陸遜:

“事急矣!若是上報朝廷,再等陛下下詔平亂,恐怕荊南與交州已成大亂之勢。”

“依吾之見,不若一邊上表,一邊讓我領兵先行南下,陛下英明,想來不會怪罪於我。”

陸遜鎮守武昌多年,雖然這些年來與孫權有了隔閡,但他在名義上,仍然是掌管著吳國半壁江山的上大將軍。

陸遜聞得呂岱之言,肅容道:

“呂老將軍此言過矣!陛下遷都建業時,曾有言,武昌以西,諸事皆由遜專任之。”

“如今荊南有賊人作亂,正是在吾之所轄,國事為重,老將軍隻管領軍前去就是,剩下的,皆由吾擔之。”

二人商量已畢,呂岱便領軍日夜兼程,一路不斷收攏官軍。

而陸遜則是親自執筆,給孫權上書,說明了事由,同時還奏請呂岱為交州牧,以正名義。

陸遜的奏章送到建業,孫權並沒有在朝堂上怪罪陸遜與呂岱,反而是大加讚揚兩人的果斷。

同時還下詔,派遣諸將唐谘等人不斷地前往增援呂岱。

隻是下了朝之後,回到後宮的孫權,臉色卻是立刻變得無比陰沉。

他的手裡,緊緊地攥著陸遜從武昌送過來的奏章。

手背上的青筋,已是暴突而起。

看到陛下這副模樣,宮人皆是垂手低眉,連大氣都不敢喘。

以前步皇後還在的時候,常常能勸導陛下,就算是陛下生氣,步皇後也能很快把陛下安撫下來。

自從步皇後去世以來,陛下的脾氣竟是越來越暴躁,宮裡的宮人,日子也越來越不好過。

偏偏在這個時候,校事府的校事呂壹前來稟報:

“陛下,都鄉侯周胤,前受陛下訓誨,如今仍不知悔改,肆意酗酒,荒淫無度,當治何罪,請陛下定奪。”

都鄉侯周胤,乃是周瑜次子,在功臣後代裡爵位最高,早些年曾領千人駐守荊州重鎮公安,深受孫權賞識。

可惜的是,根據校事府的彙報,周胤在公安的所作所為,辜負了孫權的期望。

一肚子火氣沒地方發泄的孫權,頓時就大罵:

“你說什麼?那豎子竟然還不知悔改?豎子年少,初無功勞,橫受精兵,爵以侯將,蓋念公瑾以及於彼也。”

“沒曾想他竟是恃寵而驕,屢教不改,甚失朕望!傳詔,貶其為庶民,徙至廬陵!”

大概是氣極,但見孫權一邊說著,順手就是把奏章砸到地上。

周胤的長兄周循,官至騎都尉,娶公主孫魯班,可惜跟其父周瑜一樣,是個命薄的,早夭。

於是孫魯班又改嫁衛將軍全琮。

大概是看在與周循是同道中人的份上吧,衛將軍全琮對周胤一直以來頗為照顧。

內外諸將得知孫權的決定後,全琮與諸葛瑾、步騭、朱然等人,接連上奏,為周胤求情:

故將軍周瑜子胤,昔蒙粉飾,受封為將,不能養之以福,思立功效,至縱,招速罪辟。

希望孫權看在周瑜的份上,原諒周胤的過錯。

孫權不聽,隻言:

“孤於公瑾,義猶諸君,樂胤成就,豈有已哉!迫胤罪惡,未宜便還,且欲苦之,使自知耳。以公瑾之子,而諸君在中間,苟使能改,亦何患乎!”

意思是我與公瑾的情義,與諸君無異,自然是希望看到他的兒子有所成就。

隻是此子作惡過大,不宜讓他立刻回來,還是要苦一苦他,磨一磨他的性子。

以他身為公瑾之子的身體,又有諸君庇護,若是有讓他改正,就沒有什麼可擔憂的了。

煌煌之詞,切切之語,對周公瑾的思念之意,對其後人的愛護之心,溢於言表。

大夥一聽陛下說的這個話,確實有理,於是隻好給某個姓周的倒黴孩子送個信:

你且忍一忍,等過一段時間,陛下氣消了,我們這些老臣再勸一勸陛下,還有,這段時間你記得最近表現好一些,到時候自然就可以回來了。

周胤能有什麼辦法,自然是隻能乖乖地留在廬陵。

大概是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周胤,全琮心裡有些愧疚,於是他又想起了另一個姓周的倒黴孩子周護。

周瑜的兄長有一個兒子叫周峻,也就是周胤的堂兄,前不久剛死,留下一個兒子周護。

全琮又上表,建議讓周護率領周峻遺留下來的部曲。

這本來就是吳國的慣例。

偏偏孫權不知為何,居然沒有答應:

“昔走曹操,拓有荊州,皆是公瑾,常不忘之。初聞峻亡,仍欲用護。聞護性行危險,用之適為作禍,故更止之。孤念公瑾,豈有已哉!”

昔日打敗曹操,拓有荊州,皆是公瑾的功勞,我一直沒有忘記。

我雖然也想讓周護領兵,可是我聽說他品性凶暴,如果用他的話,反而會製造禍端,所以才沒有讓他接替周峻。

最後,孫大帝麵有悲容:我對公瑾的思念,從來沒有停止過啊!

周胤:???

周護:???

全琮:???

校事府內,眾校事對呂壹讚道:

“呂中書之計,實是妙哉!如此一來,周家這些年,在荊南的田產,怕是要保不住了,校事府的甘蔗地,又能多出不少。”

呂壹微微一笑,眼中卻有陰冷之光:

“此不過小利耳,吾所圖者,乃太子妃。”

吳國太子妃,姓周,正是周瑜之女。

當年東宮暗使人在陛下麵前進饞言,差點讓校事府覆滅之事,呂壹可是一直牢牢記著呢。

吳國的消息傳到長安,朱據忙不迭地向馮都護請辭:

“大吳接連發生大事,據心憂主上,兼據離思念故土,欲回江東一趟。”

馮都護自然不願意放行:

“那見習營之事如何是好?”

“見習營來大漢已經近兩年,自不用據一直跟著,且此時已經入冬,冬日裡軍中事情不多,無須擔憂。”

馮都護深深地看了一眼朱據,終於點了點頭:

“既然朱將軍這般說了,那明日吾便把此事向陛下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