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1章 選擇(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10307 字 7個月前

不怪背地裡有人大罵曹爽,實是因為自他出任大將軍掌朝政以來,做出了太多讓朝中老臣失望的事情。

當初看他禮賢下士,名士稱譽,還道他是在收納良才,欲挽狂瀾扶傾廈。

誰知道半年後一看,被他收入大將軍府中的人都是些什麼玩意!

袖手清談誰也比不過,實務治國還是他媽的誰也比不過!

平日裡裝得跟聖人似的,一旦掌實權,就露出真實麵目,爭權奪利就像群狗搶屎,比誰都歡。

光明正大的拿官爵換錢財,換女人換田產

真真是半點臉麵都不要!

若是真有治國之才那麼就算是德行不修,那也就罷了。

畢竟天下尚未統一,不能太過苛求。

偏偏一個兩個,看起來都是名聲在外,實則全靠嘴炮在吹!

曹爽這廝才出任大將軍多久?

整個朝堂,就被他和那些人搞得人離心散。

朝中的元老大臣,最早的是跟隨武皇帝打天下,晚一些的,也是文皇帝當太子時就加入魏國。

他們經曆了無數刀光劍影,深知江山是用刀槍劍戟和將士性命打下來的,不是跟人家嘴炮吹下來的。

要不然曹氏三代,何以會屢抑浮華之風?

現在蜀虜吳寇,屢屢犯邊,國家有難。

你曹爽莫不是當真以為靠那些所謂的名士袖手清談嘴炮幾句,就能讓蜀吳的賊人幡然醒悟,卸甲倒戈來降?

當年跟隨武皇帝打天下的老臣還沒有死絕呢!

曹爽與黨羽所為與其說是當著他們的麵,糟蹋他們這輩子用身家性命打下來的江山。

還不如說是糟蹋他們這輩子的信仰你家阿翁用身家性命打下了大魏江山,就是給你們這樣糟蹋的?

所以有不少人在暗地裡罵娘,也就不足為奇:

入他阿母的,大魏才開國多少年?

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副鬼模樣?

再加上這些年大魏連連失利,讓不少人在心裡其實已開始積累了不滿。

此時曹爽上台後的所作所為,終於讓這些不滿達到了頂峰。

這個時候,遠在洛陽,與曹爽所作所為形成強烈反差的司馬太傅,幾乎就成了這些老臣維係自己信仰的最後希望。

相比於許昌的有人謾罵,洛陽城則是喜氣洋洋。

自太傅想辦法把身陷漢國的王雙將軍等人贖回來後是的,贖,至於怎麼個贖法,未知。

聽說是太傅寧願受儘罵名,也要從賊人手裡贖回被俘的將軍。

接著又有傳聞,說是魏漢兩國之間的邊境開始變得緩和起來。

聽說某些大家族名下的商隊已經有辦法通過兩國的關卡。

這些消息在洛陽很快傳播開來,讓不少人拊額相慶:

蜀人看來是真的不會再繼續東進了至少這兩年不可能東進。

太傅為保全洛陽,功莫大焉。

至於此舉是不是有向賊人示弱之嫌那大魏天子打算什麼時候回洛陽呢?

天子猶如此何以苛臣下?

大魏天子的威信早就在前些年漢魏之戰的屢屢喪師失地中消耗大半。

特彆是漢國兵臨河東那時,天子匆忙棄城東巡之舉,堪稱是顏麵掃地。

當年武皇帝有平定北方之大功,但在赤壁一戰後,內部人心猶有不穩之像。

先帝呢?

自登基以來,對蜀無一勝仗,反而是連續丟了雍涼並三州。

大魏才有幾個州?

在這等國有危難的情況下,不思穩定大局,居然還讓一個五歲奶娃子登基!

讓一個奶娃子當天子也就罷了,居然還讓曹爽出任大將軍?

大魏才開國幾年,曹氏宗親就沒人嗎!

武皇帝可是有二十五子呢!

太傅從漢國贖回王雙等人的消息,也讓有些人不禁想到了更早幾年的時候,同樣是落入漢國手中的夏侯霸。

有人感歎,若是夏侯霸能晚幾年去關中,又何至淪落於此?

自從認定他降了漢國之後,除了夏侯氏幾家同榮同辱,沒有辦法斷絕血脈關係。

剩下的幾乎所有姻親,皆視夏侯霸一家,有如瘟疫猛獸,以最快的速度斷絕了關係往來。

昔日賓客往來不絕的門庭,早已是冷落數年,門前生草,甚至有老鼠出沒。

原本顏色鮮豔的門漆,不但變得陳舊,甚至還有不少地方開始剝落,露出了裡麵的木頭材質。

在司馬師娶妻的日子裡,夏侯霸的府門周圍,與隔了一條街道的熱鬨,形成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就仿佛兩者之間,有一道無形的禁忌,更顯得夏侯霸府門前的冷寂。

就在這個時候,偏偏有人不信邪,越過了這道禁忌,舉手敲門。

扣門聲在這個無人接近的府門前,顯得極為突兀。

遠處有人看到居然有人拜訪夏侯霸的舊府,不禁好奇地伸脖眺望:

“此乃何人?竟是如此大膽?居然敢在大眾之下前去夏侯府上拜訪?”

也有人見怪不怪,似是對此早已見慣:

“敢如此做者,唯有夏侯仲權之婿,泰山羊叔子耳。”

“誰啊?”

緊閉的門扉被打開了條縫,一個蒼老的麵容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

站在府門前的年青郎君應道:“是我。”

門房看到來人,原來渾濁而毫無生氣的眼睛,竟是在瞬間有了亮光,但見老門房欣喜地說道:

“原來是郎君,快請進。”

門房一邊說著,一邊把門打開,讓羊祜及隨從進入,然後又小心地左右看看,這才把門重新關緊。

羊祜似是對夏侯霸舊府仍為熟悉,不用下人領著,自己就輕車熟路地穿過前庭,來到客廳。

早有人客廳等候,看到羊祜進來,便笑道:

“夏侯家的佳婿來矣。”

原來夏侯淵之子夏侯威早已在座。

羊祜連忙上前行禮:

“堂外舅如何會在此?”

“洛陽好些年沒有像現在這般熱鬨過啦,趁著今天的機會,過來看望一下阿嫂。”

因為夏侯霸的幾位兄弟,雖然不像其他姻親那樣,直接斷絕了所有關係。

但也都不約而同地減少了與夏侯霸府上的往來。

唯有夏侯霸的四弟夏侯威,性格豪爽,最有任俠之氣,又是羊祜的媒人,平日裡會偶爾過來照看一二。

所以羊祜在這裡看到夏侯威,除了一開始有些意外,倒也不疑有他,他給夏侯威行完禮,這才說道:穀髈

“且容祜先去向外姑請安。”

夏侯威揮了揮手:“速去速回。”

看著轉身出了客廳的羊祜的背影,夏侯威的目光頗有些複雜。

自夏侯氏被先帝猜忌,接連遭受打擊以來,二兄這一家的遭遇,更是雪上加霜。

自己當年力主把二兄的女兒嫁給羊叔子。

如今患難之下,二兄的所有姻親中,唯有這位女婿,經常上門探望二兄府上的親屬,其親近恩禮,甚於往日。

來的時候從不空手,明為拜禮,實則接濟,委實極為難得。

雖然如今看來,二兄確實是得了一位好女婿,自己的眼光也確實獨到。

隻是以二兄家的情況,卻是對不住羊叔子羊叔子,卻沒有攤上一位好外舅啊!

想到這裡,夏侯威又是感慨又是有些歉然。

羊祜在後院拜見了外姑之後,又照例安慰了一會,這才轉回到客廳,就聽得夏侯威對他說道:

“自二兄出事後,吾雖有心照料,但府上有孤嫂,若是常來,又恐遭人非議,反是害了二嫂。幸好有你啊叔子,吾在此替二兄謝過了。”

羊祜連忙還禮:

“四外舅此話差矣,外舅不在,吾乃外姑半子,照看府上,乃是本分。”

夏侯威聞言,再看到羊祜臉上理所當然的表情,不由地有些歎息道:

“怕隻怕,拖累了你啊!”

羊祜不在意一笑:

“吾現在尚未有出仕之心,何來拖累之說?其實依祜看來,以大魏現在的局勢,夏侯氏不入朝堂,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哦?”夏侯威沒有想到羊祜竟是說出這番話來,不由地麵露驚訝之色,“前年汝被舉薦為上計吏,以年紀太小拒之。”

“聽說去年的時候,兗州州府曾以從事、秀才,五府等官職征辟你,伱連續四次拒絕就職。”

“如今聽到你這番言論,莫不是你當真不欲出仕?”

說到這裡,他又壓低了聲音:

“還是不願意在洛陽出仕?”

羊祜微微一笑:

“不瞞從外舅,前些日子,其實有人曾從許昌來,欲征僻祜與好友王處道前往許昌任職。”

“王處道也曾勸祜,答應征僻,祜對他言,委質事人,複何容易?故而王處道已單獨前往許昌矣。”

王處道,乃是羊祜的好友王沈,好讀書,善寫文,以孝義著稱。

王處道答應了曹爽的征僻,前往許昌,本與夏侯氏沒有什麼關係。

但夏侯威聽聞此事,臉色卻是微微一變:

“泰山羊氏,莫不成是不看好大將軍?”

羊祜環顧左右,笑而不語。

夏侯霸身陷蜀國之後,能堅持留在府上的下人,基本已經算得上是不離不棄的忠仆。

饒是如此,夏侯威仍是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這才看向羊祜:

“如今唯你我二人,可儘言矣。”

“祜年未弱冠,不識天下之勢,但曾聞叔母說過:太傅與大將軍同為先帝所遺輔政大臣,太傅四朝老臣,兩朝輔政,乃朝中之望。”

“曹爽於國未有絲毫大功,不過是仗宗親身份,這才能出任大將軍,與太傅平起平坐。”

“既無功勞,又無資曆,驟掌大權,最正確的做法應當是多與朝中元老大臣商議朝政,莫要專行。”

“若能以大將軍身份,引身卑下,何愁人心不收?”

“然則大將軍非但反其道而行之,更是放縱屬僚,多違法令,長此以往,莫說人心,恐性命亦失矣!”

夏侯威聞言頓時大驚失色:

“她當真是這麼說的?”

羊祜十二歲喪父,是叔父羊耽把他們三兄弟和一阿姊撫養長大。

羊耽所娶的女子,不是彆人,正是著名才女辛憲英。

羊祜奉事叔父十分恭謹,同時也視辛憲英如母。

夏侯威聽到羊祜轉述辛憲英的話,之所以大驚失色,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武皇帝猶在世的時候,文皇帝與陳思王即曹植爭世子之位。

後來文皇帝得立,曾喜極而泣,抱著相府長史辛毗的脖子說道:

“君可知吾心中是何等喜悅?”

辛毗回到自家府上,將此事告訴了自己的女兒辛憲英,當時不過二十餘歲的辛憲英便斷言:

“太子乃是代君王主理宗廟社稷之人,代君王行事不可不懷憂慮之心。”

“太子日後又是接替君王治理天下之人,治理天下,不可不懷謹慎之心。”

“今天下未定,可憂而不可喜,太子如此,魏國怕是不能長久啊!”

若是文皇帝在時,辛憲英的話傳出來,最多也就是讓人覺得,此女頗有些見識,居然能說出這等勸諫之語。

身為世子的曹丕,也不可能因為這麼一番話就去找一個女子的麻煩。

若是他會做人一些,做出誠懇聽取諫言的樣子,反能讓他贏得上下之心。

誰能料到,二十年後的今天,再回頭看看辛憲英所說的話,簡直就是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故而夏侯威聽到辛憲英對曹爽做出如此斷言,下意識地就是變了臉色。

看到夏侯威的模樣,羊祜不禁有些疑惑:

“從外舅何以如此?”

夏侯威長歎一聲:

“你是不知,前些日子,大將軍又派了人過來,欲請泰初即夏侯玄前往許昌,泰初亦有意答應。”

“故而今日不惜屈身前往太傅府中賀,看看能不能讓太傅答應讓他離開洛陽。”

雖然夏侯玄在浮華一案中受到牽連,但他終究是開創了魏國的玄學先河,被魏國士人稱為“士派”領袖,名聲極大。

特彆是何晏,與夏侯玄同為“四聰”,對夏侯玄極是推崇,稱之為“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誌,夏侯泰初是也。”

如今曹爽出任大將軍,又開始重用當年的浮華案中被貶黜的士人。

而夏侯玄與曹爽更有表兄弟這一層姻親關係。

故而曹爽屢向司馬懿索要夏侯玄,欲讓其前往許昌為官。

可以說,這個機會,乃是夏侯尚這一脈,重新恢複昔日榮耀的極好機會。

可惜的是,也正是因為夏侯玄的名聲太大,所以就連司馬懿心裡都有些顧忌。

擔心他前往許昌幫助曹爽,會讓士子跟風而往,於是一直推脫不願放人。

夏侯玄這一次能親自前去給司馬師祝賀,已經算是屈身前往,給了司馬師極大的麵子。

同時由此看來,他是鐵了心想要去許昌。

從夏侯威嘴中得聞此事,羊祜臉色亦是大變:

“太傅雖未與大將軍公開撕破臉皮,但有心者,誰人不知兩人早已暗鬥不已。”

“羽林監曹叡生前曾把夏侯玄貶為羽林監此時向大將軍而背太傅,怕是要惹惱太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