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3章 退兵(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11675 字 6個月前

一場猝不及防的寒流,席卷了大江南北。

合肥新城裡的魏軍,病倒了一片。

至於城外的吳軍,那就更是慘不忍睹。

不過短短三日,吳軍營中就已經開始流行起了疫病。

若不是守在巢湖防備滿寵的陸遜緊急調了一批禦寒衣物過來。

恐怕光是傷寒引起的疫病,吳軍可能就要失去三成戰鬥力。

饒是如此,吳軍這些天攻城的傷亡,加上疫病的肆虐,也讓軍中苦不堪言。

偏偏攻城器具本來就短缺,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沒辦法及時補齊。

所以孫權在這三天裡,除了眼睜睜地看著好不容易才破壞掉的城牆被敵人重新修整。

“陛下,上大將軍雖說是送了一些衣物過來,但仍是不夠。”

諸葛恪再次找到孫權,苦口婆心地勸說道,“末將派往北麵的探子再次送來了消息,曹叡極有可能是親自領軍前來增援合肥。”

“陛下,如今軍中疫病大起,沒有足夠的藥材,將士又沒有足夠的衣物禦寒,到時萬一曹叡當真到來,則大軍危矣!”

看著背靠山勢,以施水為護城河的合肥新城,孫權麵色鐵青,也不知是被凍的還是氣的。

此時的他,無比懷念第一次領軍攻打合肥的時候。

因為那一次,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彼時正逢曹操大敗於赤壁,合肥城在自己的攻擊下,城牆將崩。

誰料到賊將蔣濟使了詭計,讓自己誤以為援軍已至,倉促間燒營而退。

後來才知道,當時合肥守軍連修補城牆的東西都是草料和樹葉。

而賊人的援軍因為遇到大雨,道路泥濘,根本就沒來不及增援。

想起往事,此時再聽到諸葛恪第二次提起曹叡會親自領著大軍前來救援合肥,孫權也不知是當信還是不當信。

還是那句話,魏賊連關中都快要保不住了,曹叡不想著支援關中,卻離開洛陽,這根本不合常理。

經過這些天的攻城,雖然軍中將士傷亡很大,但孫權相信,合肥城內的賊人同樣有不小的傷亡。

自己把陸遜調到巢湖,不但護住了大軍的後路,同時還拖住了滿寵。

隻要重新整軍完畢,然後繼續攻城,孫權相信,合肥遲早都能攻下來。

而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曹叡親自領軍救援合肥的消息傳了過來。

很難說不是賊人故意散播出來的假消息。

上當一次是大意,第二次再上當,那就真是愚蠢了。

孫權一念至此,終於下定決心:

“不能退兵,賊人困在城內,情況隻會比我們更糟糕。”

說到這裡,孫權語氣堅定地說道,“我還是相信,現在就是我們攻下合肥的最好機會。”

“因為蜀人在西邊吸引了魏賊的絕大部分注意力。錯過了這個機會,蜀人就不可能再給我們這麼好的機會。”

孫權看向諸葛恪,“蜀人雖與我們有盟約,但那是建立在共同抗魏的基礎上。”

“但若蜀國真能拿下關中,他們就有足夠的實力單獨與魏國抗衡,那個時候,我們大吳的機會就會越發渺茫,你明白嗎?”

孫權繼續加重了語氣,“而且魏賊現在是很難分兵過來救合肥的,所以,元遜,你不覺得,曹叡親自領軍前來的消息很反常嗎?”

諸葛恪聞言,頓時就是一怔。

因為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他還年輕,雖然領軍打過幾次勝仗,但對於那些老狐狸來說,他的見識還是有些不足。

或者說是經驗不夠,所以沒有想得那麼深遠。

“可是陛下,無論是細作還是探馬,都說北麵的賊人聲勢浩大”

“所有的疑兵聲勢都很浩大!現在,你應該下去,安撫將士,或者準備攻城器具,而不是呆在這裡勸我退兵。”

諸葛恪無奈,隻得退下。

“陛下不肯退兵?”

“是的。”諸葛瑾抖了抖手上的信,把孫權對諸葛恪所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巢湖進入施水的湖口,站立在船上的陸遜,聽完這些話,卻是有些憂慮:

“陛下有些想當然了。”

“嗯?”諸葛瑾本來還覺得有些道理,沒想到陸遜卻是有不同意見,他不禁問道:“伯言何出此言?”

陸遜指了指周圍:

“如果說,在你我二人來到這裡之前,滿寵分兵襲擊大軍後路,還能勉強說得過去。”

“但如今陛下領軍十萬駐於合肥城下,我們又看住了大軍後路,滿寵卻仍是沒有離開這一帶,他這是一直想要尋找機會。”

陸遜轉過頭來,看向諸葛瑾:“這說明了什麼?”

“什麼?”

“滿寵這麼做,要麼是他根本不關心合肥的得失,要麼就是他根本不擔心合肥會失守,子瑜,你覺得會是哪一種?”

魏法嚴苛,失地是重罪,罪及家人。

這也是為什麼在與蜀人的作戰中,一旦城池失守,守城的將領要麼自殺,要麼陣前戰死,少有人投降的原因。

所以諸葛瑾同樣不認為滿寵會不關心合肥。

“伯言的意思,是說北邊的援軍是真的?”

“除了這個解釋,我想不出其他原因。”陸遜的麵色有些凝重,“滿寵是早年就跟隨曹操的老人,不可小視。”

聽到陸遜都這麼說,諸葛瑾的臉色微微一變:

“那陛下那邊”

“我會親自寫信,勸說陛下退兵。”

以陸遜上大將軍的身份,親自勸說,孫權就算再怎麼不願意,也會慎重考慮。

諸葛瑾有些憂慮地說道:“就怕陛下會因此不快。”

陸遜肅容:“豈能因為陛下不快,而棄國之大義不顧?”

諸葛瑾的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這幾年來,校事府凶焰滔天,就連跟在陛下身邊的丞相顧雍都因為被校事中傷,從而被陛下斥責,差點丟官。

更彆說遠在武昌一直不在陛下身邊,隱隱有成為群臣之首的上大將軍張昭已於去年去世。

而陸遜偏偏又是忠於國事之人,雖身在外,但常常上書直陳時事。

校事府之弊,更是被陸遜屢屢提起。

特彆是這兩年來,就算是諸葛瑾,都已經感覺到了孫權對陸遜的疏遠。

上大將軍名義是總督荊州和揚州豫章等三郡事務,但荊州的大半兵力,都是掌握在駐守西陵的驃騎將軍步騭手中。

就拿這次出兵來說,陸遜與諸葛瑾兩人一齊所領兵力,全部加起來,實際不過三萬。

如果說,這還可以用孫權要平衡吳國兩大集團:江東士族與淮泗集團的勢力來解釋。步騭屬於淮泗集團

那麼,這兩年來,孫權送往季漢的親筆信,由先送給陸遜過目征求意見。

漸漸變成了由校事府直接送往蜀地,就是最明顯的標誌事件。

當然,孫權這樣做,並不說是不信任陸遜,而是遵循自己的政治本能,有意壓製開始全麵掌握吳政的江東士族。

陸遜隻不過是恰好江東士族的代表而已。

除了政治原因,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經濟原因。

那就是校事府打通了蜀人的門路,可以從蜀地拿到大量孫權急需的物資。

比如說,陸遜這一次緊急送到合肥城下的禦寒衣物,有很多就是蜀地所產的毛料所製。

以前雖說吳國也從蜀國進口大量急需物資,但大部分都是流入荊州軍頭和江東大族手中。

堂堂大吳皇帝,居然隻能跟在地方軍頭和大族後麵喝湯,這臉麵往哪擱?

吃肥了,喝飽了,就忘了大吳皇帝姓什麼是不是?

所以在孫權眼裡,校事府這一次的功勞,那可是非同小可。

至於諸葛瑾這種荊州派代表,在這種時候反而顯得有些尷尬。

畢竟這些年在與蜀地的交易中,荊州豪族可是占了相當的份額。

就算諸葛瑾再清廉,那也不能斷了家鄉父老的財路不是?

要不然,沒了荊州父老的支持,他諸葛瑾在吳國能多少話語權?

但在情感上,諸葛瑾又傾向支持陸遜。

所以左右為難之下,諸葛瑾乾脆隻能沉默不語。

隻是陸遜自認忠正,並不需要考慮太多。

他當即把自己分析都寫入信中,同時在信的末尾勸孫權退兵,然後又喚過親信韓扁,叮囑他必須親自送到陛下手中。

韓扁得了吩咐,不敢怠慢,立刻坐船出發。

吳國少馬,善操船。

想要把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孫權手裡,跑馬估計至少要跑死一匹馬。

坐船就沒有這樣的問題。

彆說韓扁覺得自己這麼做沒有啥問題,就是陸遜都覺得正常。

隻是合肥一帶,水澤湖泊遍布,這種做法放在春夏秋都沒多大問題。

問題出就出在,現在已經開始進入冬日。

不少水澤湖泊已經乾涸,魏國精騎可以活動的範圍,達到了最大化。

再加上這裡又是魏國的地盤,韓扁並不熟悉地形。

半路上,他的船隻誤入了一個乾涸的河道,被一直在河道附近巡邏的魏國精騎捕獲。

陸遜的信,很快就被送到不遠處的滿寵手裡。

滿寵得知孫權認為合肥並無援軍,並無意退兵之後,大喜過望:

“吾在合肥與巢湖之間徘徊不去,就是想要拖延吳人退兵,沒想到孫權竟是這般配合,真是天助我也!”

得知吳國的高層想法,滿寵沒有絲毫停留,以最快的速度,把這個消息送到已經離合肥不足百裡的援軍手裡。

援軍名義上是曹叡親自帶隊,但實際上曹叡的病情越發嚴重。

再加上一路舟馬勞頓,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此時正躺在許昌行宮裡休息。

實際上帶軍救援合肥的,是剛被任命為驃騎將軍的趙儼。

趙儼與滿寵等人一樣,是魏國三朝元老,早年就投靠了曹操。

在曹叡剛即位時,晉封為都鄉侯,食邑六百戶,並授權督荊州諸軍事,假節。

隻是恰好趙儼生病,未能成行。

病好以後,趙儼先是督豫州諸軍事,後又轉大司馬軍師,最後入朝擔任大司農。

此次曹叡東征,趙儼就是實際上的統軍人物。

在接到滿寵從前方傳過來的消息後,趙儼頓時心生一計。

他先是派出少量騎兵,快速前行來到合肥周圍,多樹旗幟。

孫權料定了來的是疑兵,在派兵試探進攻之後,魏國的援軍果然主動撤退三十裡。

在看了陸遜的再次來信勸說,原本已經有些搖擺的他,不由地再次堅定了攻下合肥的決心,謂左右曰:

“魏賊之計,早已被吾識破矣!諸人隻管全力攻城,不須理會城外的那些賊人。”

誰料到趙儼卻是在這個時候,親領一萬精騎,趁著吳軍全力攻城的時候,從側方發起了進攻。

看著隆隆作響的魏國精騎遮天蔽日地出現在地平線上,原本還自信滿滿發誓拿下合肥的孫大帝頓時麵無血色。

此時吳國大軍的陣營布置,全是為了攻下合肥,哪曾想到敵人會突然從側方出現?

不少外圍的陣營頓時就被衝得稀裡嘩啦。

所幸諸葛恪得到諸葛瑾的提醒,提前做了一些準備。

看到大軍外圍受到魏軍的衝擊,他連忙領軍前來護衛孫權的中營。

“幸虧有元遜啊!”孫權心裡慶幸,然後又是有些驚慌,“賊兵不知有多少,吾等不可在此地久留!”

得知孫權心生退意,諸葛恪急忙勸阻道:

“陛下,此時不可退,若是陛下一退,則全軍皆潰,賊人精騎一旦銜尾追殺,大軍怕是匹馬隻輪不得歸。”

“那吾等當如何?”

“賊人突襲,為掩蹤跡,定是遠道而來,隻要避其銳氣,賊力必乏,到時再徐徐而退,可也。”

孫權數次從合肥大敗而歸,自然知道諸葛恪所言確有道理。

隻是當他看到遠處的煙塵,還有隱隱傳來的喊殺聲,仍不免有些心驚膽戰:

“萬一賊騎衝破中營”

麵對魏國精騎,孫權總是有一種恐懼感。

“陛下無須憂慮,臣願親自領軍阻賊,必不會讓賊衝至陛下麵前!”

孫權感動:“元遜之忠心,吾知矣!”

趙儼這一次發起的衝擊,自然也沒想著能一舉擊潰吳國大軍。

畢竟孫權所領的,是安營紮寨的十萬大軍,而不是隨地亂跑的十萬頭豬。

魏國騎兵在對合肥城外的吳國大軍造成不少傷亡後,這才主動退走。

合肥久攻不下,軍中疫病流行,魏國援軍已至,後路又一直有滿寵虎視眈眈。

孫權被趙儼一番突襲之後,終於不得不退兵。

隻是怎麼退,這又是一個問題。

不過幸好一直守著後路的陸遜得知前方情況有變,立刻親自領軍前來接應。

無論是滿寵還是趙儼,皆是忌憚陸遜,不敢太過逼近。

隻待吳兵皆退入巢湖,雙方這才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

“君侯,賊人似乎退兵了!”

“退兵?消息確定嗎?”

“應當不會錯,從風陵渡傳來的消息,潼關那邊,有大軍往東而去。”

剛剛裹上羽絨大衣的馮刺史,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地一怔,然後把目光落到河麵那一層薄薄的冰上。

“曹!上當了!我說司馬懿為什麼一直不動,還以為丞相當真被他擋住了,原來是等著這一天呢!”

一直老神在在,打算與魏國大司馬隔河靜坐到底的馮刺史,大腿都快要拍斷了,罵了一聲:

“這個老狐狸!”

“君侯?這”

左右皆是不明所以君侯為什麼突然罵起人來。

“君侯,我們要不要追?”

“追個屁啊!”

馮刺史一腳把一塊石頭踢入河裡,隻聽得“哢”地一聲響,石頭打破了冰層,沉入水底。

“你先告訴我現在怎麼渡河?一邊砸冰一邊劃船?等你渡完河,老烏龜早跑遠了!”

河水不結冰,大不了搭浮橋渡河,然後銜尾追殺。

特彆是自己所領的還是涼州鐵騎,速度是有保證的。

河麵結冰太厚的話,同樣也容易銜尾追殺。

因為騎兵直接就從冰上跑過去了。

隻有河麵剛剛結了一層薄冰的時候,才是最難追擊的,同時也是司馬懿的最佳跑路時間。

因為此時的河麵,既然不能直接行走,又不能直接行船。

總不能繞路龍門渡吧?

一來一回,都得六百裡路

“曹!”

雖然馮刺史沒想著能把司馬懿留在關中,但他本來想著,怎麼也得給對方製造一點麻煩。

沒想到這老烏龜早就想好了這一招。

就算自己這個時候跑到風陵渡,也隻能眼睜睜地目送對方遠去。

“這老烏龜倒是有氣魄,經營這麼多年的長安,居然說送就送?”

馮刺史罵歸罵,但想到對方在諸葛老妖、薑維,還有自己的三麵夾擊下,居然還能全身而退,他也不得不服氣司馬懿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