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0章 誅心(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11417 字 6個月前

“丞相也太看得起我了,漢中與洛陽好歹隻隔了一個關中,但涼州與洛陽,還隔了隴右加關中呢。”

馮刺史拿著丞相派人加急送過來的公文,“嘖”了一聲,有些沒奈何地說道。

“又沒說是一定要讓你出手,隻是問問你對此有什麼看法而已。”

親自把公文送過來的張秘書把馮刺史擠到一邊,自己獨占搖搖椅,漫不經心地說道:

“雖然現在大漢不宜對魏賊出兵,但若是能讓魏國內耗,自然也是極好的。”

“畢竟對手少一分力氣,大漢就相當於多一分把握。”

“再說了,暗中拱火乾壞事,你不是最拿手嗎?”

馮刺史頓時大怒:

“不許胡說!涼州誰不知道急公好義馮郎君?再汙蔑,我就去告官!”

張星憶笑得差點從搖搖椅上滾下來,打了馮刺史一下:

“說正事呢,不許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

“好好好,那我們說原先的話題。有沒有辦法趁著這個機會給魏賊添點亂子?”

“讓孫十萬出兵合肥吧!”馮刺史把腳踏在搖搖椅上,幫張秘書搖椅子,一邊隨口說道:

“這樣不但能讓吳國損耗國力,同時還能讓魏國東邊不得安寧。”

張星憶聞言,再一次忍不住地笑出豬叫聲,“孫權若是聽到你此言,說不得要被氣死!”

馮刺史無辜地一攤手:

“我說錯了嗎?合肥的守將換了一茬又一茬,唯有孫權和他的十萬大軍依舊,這不是孫十萬是什麼?”

事實上,曾經有數次機會,讓孫權能輕易得到合肥和襄陽,隻是他沒有珍惜。

等到這兩個地方成為魏國壓製吳國北上最重要的支撐點時,孫權才後悔莫及。

如果上天可以給他一次機會再來一次的話,他肯定會說:“我要背刺!”

如果非要再加一個限製,他希望是領著十萬大軍去背刺……

張星憶已經笑得不行了,整個人如花枝亂顫,搖搖椅經不住這麼劇烈的搖晃,眼看就要翻倒。

幸好馮刺史眼明手快,伸手幫她扶住了。

張秘書順勢把頭靠在馮刺史的肩膀上,還有心情斷斷續續地叮囑了一句:

“這個話……哈哈……也就是在後院說說,可彆傳到外頭去。”

“不然,不然被吳人知道了,隻說你破壞兩國聯盟,到時候丞相可饒不了你。”

馮刺史懶洋洋地回答:“知道,我又不瓜。”

天氣已經開始熱了起來,張秘書身上換了最新款的夏季清涼裝。

更兼是在後院,她還把外裳給脫了,露出襯襦。

聞著幽幽體香,馮刺史就忍不住地想動手動腳。

“啪!”

張秘書把馮某人的爪子拍開,瞪了他一眼:

“在屋外呢,也不看看地方!都說了正事要緊,你要乾什麼?”

“屁大點正事!”

馮刺史悻悻收回手,嘴裡卻是不乾不淨地罵了一句:

“山陽郡公沒了就沒了唄,難不成讓大漢再給他舉國哭孝一次?”

劉備在時,給劉協哭孝倒是正常。

但現在劉備成了先帝,你讓大漢給劉協哭孝,那把劉備置到何地?

那豈不是自認非漢室正統?

所以這麼多年來,大夥都是白乾了?

“不許胡說!”

張星憶踢了馮永一腳,然後又若有所思地窩回椅子裡:

“舉國哭孝肯定是不行的,但皇家祭拜一番,還是可以的。”

“那是天子家私事,自會有人操心,你又不是皇家人,最多一個外戚,輪得到你想這個?”

馮刺史提醒她,“麻煩你好好想想自己什麼身份。”

“哦?妾是什麼身份?”

張星憶似笑非笑地看著馮刺史,“知道的明白妾是宮裡的尚工,不知道的,聽了馮刺史這個口氣,還以為……嗯?”

張秘書抬了抬下巴,示意馮刺史。

馮刺史被惡心到了,求饒道:

“算了,咱們還是說正事吧。”

張星憶嗬地一聲冷笑。

男人!

馮刺史就當作什麼也沒看到,他故作沉思,強行找了一個話題:

“雖然知道曹叡極有可能患了消渴症,隻是這麼久了,可惜仍未能打探出他的真實身體狀況。”

“不然的話,倒是可以利用這點,動搖一下魏賊人心。”

以魏國現在的體量,散布普通流言,最多也就是惡心一下對麵,沒什麼實際用處。

要搞就搞大的。

比如像說上一回,把曹家搞得與夏侯家離心離德的那種。

那樣才叫輿論戰。

雖然明知這個男人是個沒膽的,不敢正麵回答自己方才的問題。

但張小四倒也沒有過於逼迫他,仍是把他這個話題接了過去:

“動搖人心嘛,也不一定是要盯著對麵的重要人物看,有機會讓魏賊失去民心也是可以的。”

“就像是前些日子你從居延郡回來,經過張掖時,不是有人獻上祥瑞嘛!”

“當地的百姓可是高興的不得了,隻言大漢當興,魏賊當滅,這也是民心……”

“去去去!”馮刺史不高興地揮了揮手,“那家夥就是把我當猴耍呢!也就是你們喜歡,要不然的話,我早就把他給砍了!”

“不許砍!多好的祥瑞呢!”

從居延郡巡視回來,路過張掖,郡裡有人送上了一塊大石頭,其形如龜。

還煞有其事地跟馮刺史吹噓:

靈龜之石是因為山口發大水,被衝出來,立於水中,這才被發現,此定然是上天所賜的祥瑞。

如果真如所言,這塊如靈龜之石確實算得上是祥瑞。

因為上麵除了有鳳凰、麒麟、白虎、犀牛等動物形狀,還有星宿等圖形。

最最重要的,是另一麵有三個大字:大討曹。

可是……這尼瑪的!

反正馮刺史當時是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隻是這等事情,馮刺史說了不算。

因為古人都喜歡玩這一套。

反正關大將軍看了就很喜歡,也很歡喜。

對獻上祥瑞的人大加賞賜,再把祥瑞精心包裝,運回了武威。

再後來,又不惜耗費人力物力,派出一隊官兵,把這塊大石頭運往漢中。

這件事在涼州很是轟動。

按理說,在自己出任涼州刺史期間,出了這麼一件大事,在這個時代的人眼裡,算得上是一個大功績。

但馮刺史卻不願意多提起。

減智商!

看著整個刺史府上上下下都是歡慶不已,馮刺史覺得自己搞了這麼多年的教育都喂了狗!

丟人!

除了阿梅對石頭上麵的某些劃印產生了懷疑,讓馮刺史覺得有點安慰。

隻是小妾沒人權,學得再多又有什麼用?

馮家大婦和張小四異口同聲說這是祥瑞,那肯定就是祥瑞。

“好好好,不砍就不砍,然後呢?”

“祥瑞啊!大漢這邊出了祥瑞,魏賊那邊被監禁的孝湣皇帝就駕崩了,緊跟著出了瘟疫,這說明了什麼?”

張小四本是隨口提了這個事,沒想到說著說著,眼睛就亮了起來。

妖孽!

馮刺史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心裡就蹦出了這麼一個詞。

甚至開始有些懷疑起來:這特麼的莫不成真是祥瑞?

要不怎麼會這麼巧合?

念頭剛一冒起,張小四就已經興奮地湊過來:

“阿郎,你覺得,若是我們把這幾個事串起來,再添點東西,然後在魏賊那邊大肆宣揚,會怎麼樣?”

心態崩了好嗎!

反正要是換了馮刺史自己,心態肯定又要崩一回!

這兩年多來,魏國南敗吳國,北驅胡人,國內也比較安定。

再加上關中司馬懿的各種舉措,不但從大漢的大宗物資交易裡分走了相當一部分利潤,用以支撐關中大軍。

甚至大漢在九原故地的布局才剛剛開始,就被司馬懿破壞怠儘,讓馮刺史吃了一個啞巴虧。

馮刺史還道老天娘是偏心了,不愛大漢了,看來是自己想錯了。

老天娘還是很公平的。

“那個祥瑞,還沒送到漢中吧?”

張星憶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

“還沒有,不過也差不多了。”

“立刻派人快馬,給漢中送個急件。”

“下走明白!”

張星憶從搖搖椅上站起來,興奮地對著馮刺史拱手行禮道。

“不,你不明白。”馮刺史跟著站起來,伸手拍了一下女秘書的小美臀,暗示道,“晚上記得留門,我去和你探討一下更深的細節。”

張秘書嬌媚地看了一眼馮刺史,轉身拿了自己的外裳披上,趿著木屐,扭著小屁股,噠噠噠地走了。

馮刺史重新躺回搖搖椅裡,感受著張小四餘留的體溫,心情高興之下,開始依依呀呀地亂唱:

“我外有大將軍,內有小秘書……”

人世間的悲歡並不相通,特彆是在漢魏不兩立的情況下。

馮鬼王快樂的源泉,正是建立在曹叡的痛苦之上。

對於曹叡來說,劉協之死,不是什麼大問題。

畢竟漢禪位於魏,已有十數載,天下人早就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再加上這十數載,劉協活得一直很是滋潤,誰也不相信他的死,會有什麼蹊蹺。

就是正常的壽終正寢。

洛陽流行瘟疫,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畢竟天下大亂這麼多年來,蝗災、旱災、水澇、瘟疫,幾乎年年有。

但如果這兩件事情一前一後,無縫接連發生,那很可能就會出現問題。

因為劉協的身份,實在是太過於特殊了。

“洛陽現在怎麼樣了?”

山陽城就在大河北邊,與洛陽隔河相望。

感謝書友指正:劉協所在的封地是在山陽城,即現在的焦作市,屬河內郡,不是山陽郡。

前腳剛到山陽城,後腳洛陽就開始流行瘟疫,曹叡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覺得自己倒黴。

“陛下,洛陽現在人心惶惶,不少人家都攜家帶口地逃出城外。”

尚書郎廉昭似早就料到曹叡會問起這個問題,連忙上前輕聲回答:

“更有甚者,在城中散播流言,攻訐朝廷,委實可惡!”

“什麼流言?”

廉昭吱吱唔唔地說道:

“反正就是一些賊人惡毒之言,聽了隻會汙耳,陛下還是莫要放在心上……”

曹叡聞言,臉色陰冷:

“我現在是讓你說出來!”

廉昭臉色一白,匍匐在地,哭道:

“那些賊人,隻言陛下不行仁道,逼死山陽公,故上天降警,以示懲戒。”

“還有人說,大魏篡漢,得國不正,故連年災禍,今涼州出了祥瑞,上寫‘大討曹’,乃是漢室複興之兆。”

“隻言從魏者,與垓下之戰時加入楚軍有何區彆?”

“更有甚者,公然開唱馮賊新作:嚴風吹霜百草凋,筋乾精堅虜馬驕。漢家戰士三十萬,將軍兼領霍嫖姚……”

……

詩是好詩,但曹叡卻聽得暴跳如雷。

什麼虜?

誰是虜?

你全家都是虜!

但見他大喝一聲:“夠了!”

同時猛地站起來,盛怒之下,一腳把廉昭踢翻。

此時的曹叡,已是氣喘如牛,眼珠發紅。

“賊子,惡賊,馮賊!”

“巧言令色,心狠手辣,不得好死,定然不得好死!”

堂堂魏國皇帝,竟是不顧儀態,猶如婦人般咒罵不已。

也怨不得曹叡這般失態。

因為前年曹植剛死不久,去年中原就開始流傳起一首《哭曹子建。

什麼“虛負淩雲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什麼“竹死桐枯鳳不來”,什麼“良馬足因無主踠”。

就差沒指著魏國兩代皇帝的鼻子罵了。

曹叡知道,天下人本就有不少人同情自己那位皇叔,憐其才而不能展。

這麼一首詩,簡直就是寫到了他們的心坎裡去了。

但對於自己來說,那就是要誅心啊!

本以為總算是領教了馮賊的心狠手辣,沒想到自己還是低估了此賊的惡毒!

正值如此敏感時刻,突然冒出這麼一首“漢家戰士三十萬”,曹叡已經可以想像出洛陽士吏究竟會是一副什麼模樣。

“你這麼會寫,是專門寫死人詩的嗎?是吧?是吧?”

曹叡渾身哆嗦著,連聲罵道,“這麼喜歡寫死人詩,怎麼不去死呢!”

六月的中原,已經進入了最熱的時候。

雖然屋內有冰鑒,但曹叡仍覺得渾身燥熱無比,太陽穴在突突跳動,眼睛開始脹疼起來。

氣急攻心之下,曹叡突然一陣陣發黑,身子開始有些搖搖晃晃。

原本蜷縮在角落裝死的廉昭,看到曹叡有些不對勁,連忙起身,哭叫道:

“陛下,陛下保重身體啊!馮賊巧言令色,言辭惡毒,陛下若是為此生氣,那才是中了此賊的毒計!”

曹叡撐著廉昭的肩膀,跌坐回座位上,閉眼張著嘴,連連喘氣。

廉昭見此,連忙倒了一碗早就冰好的蜜水:

“陛下,水來了。”

曹叡咕咚咕咚地一口氣喝完,才覺得身體的焦渴減輕了一些。

廉昭又是撫胸又是捶背了好一陣,曹叡終於把氣喘勻了。

廉昭這才低聲道:

“陛下,賊人居邊陲之遠,尚有祥瑞,大魏居天下正中,怎能落於賊人之後?”

“臣近日得聞一奇事,這大魏的祥瑞,怕是要落在此事上。”

曹叡猛地睜開眼:“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