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4章 後方之事(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8825 字 7個月前

() 隨著隴右大捷的消息散布蜀地,數日後,江州李嚴上了一個奏表。

上頭除了極儘讚美之辭外,還向天子說明,前段時間因為江州糧食未備,士卒未齊,所以沒有及時跟著丞相去漢中。

如今兵馬齊備,隨時可以出發。

同時還先行給錦城送過來五千石糧食。

事關大漢的實權都督,同時還是丞相名義之下的第一人,丞相府的留府長史張裔和參軍蔣琬不敢怠慢。

在取得大漢天子的同意後,以最快的速度,把李嚴的奏章發往前方的丞相手中。

李嚴在這個時候突然跑出來攪局,不但讓張裔和蔣琬覺得有些棘手,就算是劉禪也覺得有些不安。

因為他不但是先帝的托孤之臣,而且手握精兵,這個時候自靠奮勇說要率軍前往漢中,誰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打算。

最重要的是,從江州至漢中,勢必要經過錦城。

李嚴先是勸丞相進九錫,然後再想著割五郡自成一地,最後在北伐前,又不願意離開江州北上,已經讓大漢天子在心裡有了深深的疑慮。

萬一他想趁著全國大軍絕大部分都在前方的時候,心有不軌,那必然是一場大災難。

留府長史張裔和參軍蔣琬經過商議後,向劉禪提出,不如想辦法先讓李中都護按兵不動,再由張裔自己前往隴右,親自向丞相谘詢事宜。

劉禪許之,然後立刻給李嚴下了旨意:隴右大局已定,如今丞相未有增兵之意,請中都護安守江州,籌備糧草即可。

旨意發出去後,劉禪又有些後悔,生怕會激怒李嚴,回到宮裡後,坐立不安。

張星彩看到皇帝如此,得知事情始末後,想了一下,便笑道,“陛下登基前,漢嘉太守黃元造反,舉兵向東,時先帝與丞相皆不在錦城,陛下是如何平滅的?”

“時有楊洪為吾獻計……”劉禪說到這裡,猛然醒悟過來,看向張星彩,喜道,“我怎麼忘了他?”

隻是他又有些疑惑道,“楊洪本就是蜀郡太守,錦城之事,理當問之。且丞相臨走前有言,若是有急事,亦可詢之。”

“隻是我聽聞李嚴之事後,一時情急,想不起此事,怎麼李裔和蔣琬他們也沒有提醒我?”

張星彩聞言,輕輕搖頭,“陛下難道不知,這張裔和楊洪早已不相往來?張裔天資聰敏,善治繁務,可惜性情過於偏激,無法公平對人。”

“如今他是留府長史,能不找楊洪麻煩,已經算是克製。但若是讓他主動在陛下提起楊洪,隻怕也是難事。”

劉禪驚訝地問道,“皇後如何知道得這麼清楚?張裔若當真是這等人物,那丞相讓他做留府長史,豈非是失策?”

張星彩解釋道,“丞相北上,留人輔佐陛下,妾又怎麼可能不留意這些輔佐之人?故曾多方打聽張裔其人。”

“張裔與楊洪年少時交情倒是不錯,前些年他不是被南中之人流放到東吳麼?其子張鬱在本郡當吏員,因犯了小錯,被楊洪加以懲罰。”

“張裔從東吳回來後,聞知此事,忿恨楊洪沒有懲罰過重,所以兩人就此斷了交情。”

“蔣琬不過一個參軍,資曆地位本就不如張裔,加之性情寬和,不喜與人爭,又怎麼可能去得罪張裔?”

“所以妾想著,這蔣琬應該想在張裔離開錦城後,才會過來提醒陛下。”

劉禪聽了,略有不滿,“此等國家大事,豈能因張裔的私情好惡而廢之?差點誤我!”

“丞相讓張裔留守錦城,想來也是有原因的吧?畢竟張裔本就是蜀郡人,又久有聲望,讓他任留府長史,想來可以調和蜀地吏民的關係,會比其他人方便一些。”

張星彩半是猜測半是勸解道,“陛下此時,還是先去問問楊洪為佳。”

“何不令其進宮?”

劉禪不解。

張星彩耐心地解釋道,“陛下,楊洪年事已高,當年曾給先帝出策不少,後來又助陛下平黃元之亂,其人忠清款亮,憂公如家,深得朝野之望。”

“這等國家大事,陛下應當親自前往詢問才是,陛下能事丞相如父,如今再事楊洪如師,不但顯得陛下尊重功臣元老,還能顯得陛下禮賢下士。”

劉禪聽到這個話,這才點了點頭,“皇後所言甚是。”

於是大漢天子吩咐下去,立刻準備車駕。

哪知還沒等他出宮,隻見出宮給太守府傳遞消息的內侍就回來說,楊洪病了,如今臥病在榻,隻怕是不能見天子,免得給天子傳了病氣。

“宜速派侍醫前往,如今樊阿去了漢中,但李當之仍在錦城,陛下可讓他去楊府看病。”

張星彩果斷地說道。

李當之雖說是在馮府上的人,但自他來錦城後,一直在給張星彩調理身體。

按馮永的估計,在張星彩沒有生下孩子前,是不會讓他離開了。

李當之得了旨意,不敢怠慢,去給楊洪診病後,回來稟報說楊太守是年事體衰,又加上勞累過度,這才引得邪氣侵體。

得知楊洪的病不會傳什麼病氣,劉禪打算親自前往探視。

劉禪雖名為大漢天子,但如今大漢僅有一州之地,許多規矩不得不按實際情況作出改變。

所以如今天子出行,倒也不用準備太多。

羽林軍護衛著天子車駕出了宮,上了馳道,向著錦城的蜀郡太守府的方向行駛而去。

待車駕拐了一個彎,經過丞相府前時,雖然明知丞相不在,但劉禪還是下意識地掀起車簾,看向丞相府。

哪知這一看之下,卻是讓他一愣。

隻見不遠處的丞相府門前華蓋雲集,車水馬龍,門庭若市,熱鬨非凡。

“這是怎麼一回事?”

劉禪有些疑惑地問了一句。

一直隨侍在身邊的黃胡向旁邊使了個眼色,旁邊的小黃門會意,連忙跑下去打聽。

不一會兒,劉禪聽得黃胡在車外說道,“陛下,丞相府的事打聽出來了。”

“上來說吧。”

“諾。”

黃胡上了車駕,這才輕聲說道,“陛下,丞相府前的那些人,都是前來拜訪張裔的。”

“張裔?”劉禪看向黃胡,眉頭微微一皺,“相父在時,丞相府前都沒曾這麼熱鬨過,怎麼到了張裔主丞相府事務時,就會有這麼多人來拜訪他?”

“陛下,聽說是張裔明日就要北上去麵見丞相,所以這些人都是來道彆的。”

黃胡低下頭,當作沒聽到天子的問話,隻是把自己所知的說出來,哪敢去評論丞相和張裔?

“與張裔道彆?”

劉禪再次掀起車簾,雖然丞相府已經被甩到了後麵,但他的目光是定定地看著後方,若有所思。

相比於丞相府前的熙熙攘攘,楊洪府上不但冷清,而且府口大門還有些陳舊。

劉禪進入府中,隻見奴仆下人也是數量不多,當下就是另有一番感慨。

相父以身作則,故大漢吏治還算清正。隻是待他回來後,得知丞相府門口那般景象,不知當做何想?

這般想著,他邁步進入楊洪的病房。

“臣有病在身,不能起身迎接陛下,望陛下莫怪。”

楊洪病魔纏身,身體很是虛弱,看到劉禪進來,連忙半撐著起來,吃力地說了一句。

劉禪快步上前,把楊洪按著躺下去,溫言寬慰道,“楊公為國操勞,這才累倒的,要怪,也是怪我不體恤臣下,如何能怪君?”

“陛下仁厚,臣謝過。”聽到劉禪這般說話,楊洪臉上露出感動的神色,“大漢有陛下這等仁君,實是臣等之福,百姓之福。”

“侍醫對我說過了,楊公勞累過度,需要靜養休息。”

劉禪說著,臉上露出愧歉的神色,“我本不該過來打擾,隻是如今有一事,我久決不下,不得不過來問問愛卿的意見。”

楊洪乾枯的臉上露出笑容,看著劉禪說道,“為陛下分憂,是臣的職責,臣歡喜還來不及,又何來打擾之說?陛下有何難事,但請道來。”

劉禪知道楊洪精力不濟,自己不能呆太久,所以他就長話短說,把李嚴之事說了一遍。

楊洪聽了,閉上眼想了好一會,這才重新睜開眼,神色輕鬆。

“陛下匆憂,此不過李嚴得知隴右大捷,欲試探陛下與丞相罷了,此人定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有任何不妥之舉。”

劉禪聞言,大喜,“楊愛卿如何這般有把握?”

“回陛下,老臣當年,曾與李嚴共事甚久,甚至還曾與之起過爭吵,算得上是深解他的為人。”

“李嚴確實有才,但私心甚重,又善攀附,更重要的是,其人苟利其身,不會輕易涉險。”

“陛下,恕老臣說句大膽的話,若是當真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有異動,其首倡者絕對不可能是李嚴。而且李嚴也不會輕易響應叛逆,除非大漢當真是大勢已去。”

看到楊洪這般肯定地說出這番話,劉禪心裡的石頭終於放下大半,但仍是有些不解,“楊愛卿既然說他是試探,那他就不怕我當真讓他率軍前往漢中?”

“陛下,李嚴早就算好了,丞相不在,陛下定然不會輕易做出改變大漢局勢的舉動。說白了,還是欺陛下年少,不足掌控大局。”

劉禪一聽到這個話,臉色就是一變,心裡就惱怒起來:這個李嚴,到底要欺他到什麼時候?

楊洪與李嚴有過節,再加上不齒其人,雖然看到劉禪的神色變化,但也不會給李嚴說好話。

隻聽得他繼續說道,“再說了,就算當真有這個萬一,他也不吃虧。”

劉禪仍是不明白,“這個又是為何?”

楊洪笑了笑,“陛下,如今漢中不比往昔,他身為托孤大臣,身份尊貴,到了那裡,自會有人逢迎於他,哪裡會少得了好處?”

“再說了,如今隴右雖然幾成定局,但北伐仍遠未結束。他正是看到隴右大捷,有利可圖,所以先送糧草,若是再率軍前往,以後真論起功勞,怎麼也少不了他那一份吧?”

劉禪聽了楊洪這番分析,這才恍然大悟,同時也有些氣餒,自己比起這些老臣子,終究還是計算不過總感覺所有人都比自己厲害的樣子?

看到楊洪神色越發地疲倦,劉禪隻得安慰他好好休息。

隻是臨走前,劉禪最後還是忍不住地問了一句,“楊公,丞相駐守漢中前,讓張裔做留府長史,我聽聞你與他想熟,你覺得其人如何?”

楊洪有些詫異地看了劉禪一眼,似乎很意外他問出這番話來。

隻見他這一回卻是沉吟許久,這才開口道,“論起才乾,張裔確實能勝任留府長史一職。”

劉禪等了好一會,也沒聽到下方,“就這樣?”

楊洪這才又看了劉禪一眼,這才緩緩地問道,“陛下可是聽到什麼流言?”

劉禪搖頭,“沒有。”

楊洪歎了一口氣,“陛下,丞相既然讓張裔做留府長史,那就定然是有考量的。張裔才乾不但能勝任留府長史一職,而且忠心大漢。”

“當年他因為南中之亂,被雍捉拿至東吳,在東吳流放隱居數年,仍不改其誌,矢心回到大漢,就算是孫權派人追趕亦不回頭,實是難得。”

“此等忠義又有才能之士,正是當用,陛下莫要因為流言而懷疑他。”

聽到楊洪這些話,劉禪猶豫起來。

看到劉禪這副模樣,楊洪終於有些擔心起來,如今正是北伐關鍵時候,張裔乃是丞相留在錦城處理事務之人,身份非同一般。

若是後方出事,則勢必會影響到丞相北伐大計,當下他終於不顧忌諱地問道,“陛下難道當真對張裔有所成見?”

“楊公,我知你與他有過節,不想在背後說人,以免擔了惡名。但他明日就要北上去麵見丞相,方才我路過丞相府時,看到府門前熱鬨無比。”

“聽說有數百人前來與他道彆,丞相在時,丞相府都沒這般熱鬨,他才任留守長史一年,就成了這個模樣。”

劉禪說到這裡,歎了一口氣,“隻是他既然是丞相所任,楊公又說他確能勝任,那此事便算了吧。”

楊洪聽了,反而笑了,“陛下,此乃是好事。”

“怎麼說?”

劉禪奇道。

“張裔如今北上麵見丞相,前來拜訪他的人,大多定然是為了隴右之利,這說明大漢上下,皆是同欲。”

“上下同欲,則大事可期,興複漢室的希望就越大。這不是好事是什麼?再說了,那些人之所以拜訪張裔,是因為他任留府長史一職,而非其他。”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夫千乘之王,萬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猶患貧,而況匹夫?”

“陛下不能強求人人皆如丞相那般淡泊簡樸,世間的大多數人,還是會逐利的,所以他們去拜訪張裔,乃是自然之理。”

劉禪聽了,這才恍然大悟,施禮道,“朕謝過楊公指點。”

楊洪強自一笑,卻是再也支撐不住,閉眼昏了過去,嚇得劉禪連忙疾呼,“侍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