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諸葛亮不滿地看了馮永一眼,說道,“五路皆有不利之處,難道就不能北伐了?”
“北伐自然是要北伐的,但如何走,如何打,又如何守,卻是要細細思量。”馮永說道,“永敢問丞相,欲全力取雍、涼乎?欲取隴右俯瞰關中乎?”
諸葛亮眉頭一挑,神情再一次地出現意外之色,“此時的你,才算是當真有幾分高人子弟的風采!若是能全力取雍、涼,那自然最好不過,當如何做才是?”
“全力取雍、涼二州,則須冒險。”馮永頓了一頓,這才說道,“令一猛將率五千精兵,再讓五千輔兵負乾糧,應該足夠三個月之食。從子午穀秘密而行,直襲長安,攻下潼關。”
“如今曹賊重防江淮而關中兵力不足,現在都督關中者,又是夏侯之子夏侯,其人無武略,好經營家業,長安定然毫無防備。”
“若是奇兵突臨長安,未必不能下,潼關如今又是曹賊的心腹之地,關上肯定兵力不多,長安一下,再一鼓而下潼關。”
“丞相則率大軍從斜穀快速而行,搶在曹賊援助關中之前,彙於潼關。”
“介時再分兵奪取上方蒲阪津渡口和下方的武關,如此關中則全掌握在手中,北伐已然成功一半。”
“不成!”諸葛亮斷然拒絕道,“不說子午穀凶險,就算是奪取潼關成功,上方蒲阪津渡口與下方武關的曹賊守兵,定然會警覺。”
“從漢中走斜穀至潼關,就算是大驅軍士而行,少說也要二十多日近一個月。而宛洛之兵到潼關,最遲不過十日。”
“到時潼關能不能守得住不說,就是蒲阪津渡口與武關,肯定早就布滿了曹兵,又如何奪取此二處?”
“介時曹賊從蒲阪津派大軍施壓,後方再從武關派騎兵襲擾糧道,則潼關大軍進不得,退不得,困守潼關,自陷死地,此計斷然不行!”
說到這裡,諸葛亮又狠狠地瞪了一眼馮永,“當年馬孟起十萬大軍據守長安和潼關,曹操是如何大敗他的,難道你不知道?”
馮永乾笑一聲。
“丞相若是不用此計,那就隻能是走祁山而割隴右了。”
這就算是間接承認子午穀計謀的缺陷之處。
大漢底子還是太薄了,賭不起。
馮永自己也知道,這個計謀風險實在是太大。
他提起這個計謀,當然不是奢望諸葛亮能接納,他其實是為了下一條計謀做鋪墊的。
至於後世極力推崇子午穀奇謀的人,他們應該不知道司馬勳,高迎祥,王耀武是什麼人但凡走子午穀者,皆沒有好下場。
而且認為子午穀奇謀能成功者,很少人會說起奪取潼關長安成功之後漢軍要麵臨什麼樣的情況。
在他們看來,打下長安就是萬事大吉。
卻渾然不知打下潼關和長安後才是真正噩夢的開始。
就算是大漢是老天爺的親兒子,讓漢軍開了掛,直接下了長安和潼關,但武關呢?蒲阪津渡口呢?
關中又不是隻有潼關一個關口。
劉邦當年是如何進入關中的?不就是從武關麼?
被大漢奪取了潼關之後,曹魏隻要智商不在人類平均線以下,都知道要加強武關和蒲阪津渡口這兩個地方的防守。
潼關的偏師能守住潼關就不錯了,哪還敢分出兵力去奪取這武關和蒲阪津渡口?
等諸葛亮率大軍趕到,少說也要一個月。
駐紮宛洛的曹魏中央軍團又不是智障或者死人,再加上騎兵眾多,如果日夜兼程,根本不用十日,六七天就能趕到潼關。
十天的時候,不管怎麼說也夠到武關和蒲阪津渡口了,怎麼可能還會再次讓大漢輕易地奪取這兩個入關的通道?
到那個時候,大漢極為脆弱地糧道就直接暴露在曹魏的鐵騎之下。
更凶險的是曹魏雍州和涼州的軍團絲毫未傷,還會從西邊進行夾擊。
傳檄而定的說法,根本就是在幻想。
一伐的時候三郡皆反,關中震怖的情況下,郭淮、徐邈等人不但能堅守等待援軍的到來,甚至還進行了反攻。
夢中說好的傳檄而定呢?怎麼沒來?
這種情況,當真是比失了街亭還要可怕。
失了街亭還能驚險退回漢中,而奇襲了潼關之後,大漢的幾萬士卒不但要麵臨曹魏十數萬人的三麵攻擊,而且根本毫無退路,必須要完全擊敗他們。
不然就是全軍覆沒,無一生還。
自陷死地的說法,一點不為過。
“既然無法一口吞下雍州,那就隻能是退一步,取隴右而俯瞰關中。自古守關中必須守隴右,無隴右則關中無險。若是得了隴右,關中遲早也是手中之物。”
其實第一北伐的戰略目標是正確的,可惜的是馬大嘴的表現著實是令人失望之極。
“守關中必須守隴右,無隴右則關中無險。此話當真是大妙!”
諸葛亮剛還想著馮永實在是太過於異想天開,心裡失望剛升起,沒想到他竟然又說出這番話來,不禁讚賞道,“說說,若是取隴右,又當如何?”
“這個就簡單多了。淮陰侯珠玉在前,我們亦可效仿之。令一將軍布疑兵,大張旗鼓走斜穀或陳倉,丞相則率大軍出其不意從祁山而行。”
“曹丕視孫權為大敵,故大軍多置於江淮,關中兵力隻可自保,隴右兵力更是空虛,丞相若是率大軍突臨隴右,隻怕有隴右各郡措不及防,怖而降之亦未可知。”
“便是有死硬者據城而守,隻要能斷絕曹賊東麵來援之敵一個月,城中吏民隻怕亦無心再守。”
“好!”諸葛亮擊掌叫好道,“此計穩而無險,得隴右而窺關中,大妙!”
他的臉色微微有些興奮的潮紅,看向馮永,眼中儘是興奮之色,“如何阻隔曹賊馳援隴右,你可有想法?”
第一次北伐是大漢最有希望翻盤的時機,馮永在穿越前在網上都不知跟人辯論過多少次了。
當下從容道,“從關中入隴右,共有五條道。其中兩條,皆是小道,大軍不可行,可略之不計,剩下三條大軍皆可通行。”
“最北者乃是過關中四關之一的蕭關,走涇河河穀,過了隴山再向南行,此路較遠。曹魏若是走此路,長途跋涉,人馬疲憊不說,時間未必能趕得及。”
“到了那時,隻怕隴右早就歸大漢所有,所以他們定然不會選擇此路。”
“最南者,從陳倉出散關繞道武都,再折向北可達天水。此路最是平坦,但路途最遠,而且距離漢中過近。”
“若是曹賊走此路,可以直接切斷我軍後路,讓我軍陷於進退失據之境。但永想著,曹賊最不可能走的,亦是此路。”
“為何?”
“路途太遠不說,且離漢中極近,隻要他們一出陳倉,漢中肯定得知,到時丞相隻要率兵回頭,堵住武都要地,漢中再派一偏師襲擾後路,曹賊援軍隻怕就要十去六七,談何援助隴右?”
“那按你的意思,他們會走最後一條路?”
“對!”馮永肯定地說道,“這條路最近,而且是從關中進入隴右的主要通道,乃是關隴大道。隻要丞相能守住關隴大道的隘口,隴右諸郡就儘在囊中。”
“關隴大道,東起隴坻,西至街亭。故若要守住關隴大道,上計為背隴山而據隴坻,下計為據街亭而阻曹賊。”
“怎麼說?”
諸葛亮當真是越來越感到驚喜了,沒想到自己隻是想問問此子關於南鄉漢水的情況,沒想到卻得到這麼一番驚世之言。
心裡的喜悅,當真是無法用語言形容。
這才是真正的高人子弟,腹有良謀,安坐堂中,運籌帷幄國之大計。
“丞相可觀當年光武皇帝舊事。當年光武皇帝親至長安,遣耿、蓋延、祭遵、王常、馬武、劉歆、劉尚等七位將軍從關隴大道討伐巴蜀公孫述。”
“隴右的隗囂疑懼漢兵攻伐自己而舉兵反漢,並令部將王元據隴坻而伐木塞道以拒漢軍。漢軍七將仰攻隴坻而不下,最後竟是大敗。”
“丞相想想,光武皇帝何等雄才大略,手下又有多名大將,竟是打不下關隴大道隘口區區隴坻之地,那曹賊又如何能與光武皇帝相比?”
守關隴大道西頭的街亭隻是被動防守,守東頭的隴坻才是上上之選。
隴坻背靠隴山,俯瞰關中大地,從長安而來的大軍隻能仰攻。
隻要能把隴坻納入手中,彆說張五萬人馬,就是再加五萬,也未必能過得了隴山。
隴坻之險,險在於背靠著隴山。
若是從隴山那邊而來,隴坻就失去了恃險之處,從隴山方向攻打隴坻,那就輕鬆得多。
這相當於一個人前麵和後背的區彆。
至於能否拿下隴坻,就看行軍速度了。
第一次北伐,無論是馬謖也好,諸葛亮也罷,都對曹魏的突進速度嚴重估計不足。
更重要的是,馬大嘴這個家夥,敗的速度也太快了,讓諸葛亮根本沒時間反應過來,差點自己都被斷了後路。
至於據隴坻而占有隴右後,如何堵住最北邊蕭關,那就是再說。
反正按曆史進程,當時安定都已經響應北伐,歸漢叛魏了,蕭關屬於安定郡,兵不血刃取得蕭關那也是正常這也是為什麼張不走蕭關的原因之一。
當年劉秀這個位麵之子,已經統一了北方和江南之地,隻有隴右的隗囂和巴蜀的公孫述各自割據一地。
就是這個區區的隴右之地,讓位麵之子舉全國之力攻打,而且是打了又敗,敗了又打,反複爭奪好幾回,最後才吃力地啃下來。
曹賊肯定比不過位麵之子,隗囂就更比不過諸葛老妖。
更何況此時大漢還有漢中巴蜀。
事實上,在馮永心裡,隻要能據有隴右,大漢就算是安穩了少說也是一個北周之類的局麵。
到時相持上數十年也好,百來年也罷,至少對於對馮土鱉自己來說,在有生之年,根本不用擔心大漢會被曹魏給活活給熬死。
“好好好!”
諸葛亮大笑起來,極是快慰,臉上的神情儘是欣慰之色,“我大漢終是有後來人矣!”
他看著馮永,心裡突然有些後悔。
“前年第一次看到你,聽到你建議東和孫吳,南定南中之策,我就說過,欲讓你進府中做個參軍,你拒絕了。”
“如今再聽你這些話,我此念不由再起,有些不想讓你去越了,何不直接到丞相府中幫我參謀軍事?”
那還不一樣是參軍麼?
當然啦,這個參軍,可能比第一次所說的參軍含金量要高上許多,但它還是參軍啊!
馮永乾咳一聲,“丞相,即便我不入丞相府,也可以幫你參謀軍事嘛。”
諸葛亮聽了,猛然醒悟過來,然後搖頭自失一笑,他知道自己心急了。
此子如今身上的乾係,可不像是當初那般清白。
現在若是強行讓他入府,不知要惹得多少人跳腳睡不著覺。
畢竟他身上背的,可不是一家一府的產業。
他要是被召入丞相府,誰都會懷疑丞相府要強行插手這些產業,到時定會引起諸多麻煩。
“罷了,隨你所願吧。”
諸葛亮說道,想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麼事,又囑咐道,“我欲叫楊儀在城外築高台,立石碑,為會盟之用。”
“這些日子,你也要好好做好準備,會盟時,你可是要帶鬼將鬼兵見證盟約的,到時莫要出了什麼岔子。”
馮永長歎一聲,“丞相,永明白了。”
告辭了諸葛亮,馮永回到營中,隻看到李遺王訓楊千萬三人在帳裡。
“關姬黃姬和二郎人呢?”
馮永奇怪地問道。
李遺解釋道,“兄長,關姬和阿梅娘子先回城裡去了。至於黃姬和義文,則是去試騎新得來的寶馬,說是那馬性子太烈,要幫兄長馴一馴。”
此時兩條腿的寶馬,就和後世四個輪子的寶馬一樣,都是男人的所愛。
趙廣見獵心喜,馮永倒也不意外,“算了,不管他了。文軒,有一事,我想問問你。”
“不知兄長想要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