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日清晨,馮永還在房中死睡,就聽到有人在砰砰砰地敲門,同時趙廣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兄長,開門啊!出大事了!”
“不開,滾!”
馮永翻了一個身,罵了一句。
接著又是李遺的聲音,“兄長,真出大事了。”
“不信,滾!”
嗬嗬,就是你們兩個王八犢子害的老子沒臉見人,徹底地沒臉見人了。
還想騙老子開門!
老子對所謂的兄弟之情已經徹底絕望了。
昨天回來後,曾嘴賤地問了一句,為啥衝鋒的時候要喊“鬼王來了”的口號,沒想到一個個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說。
最後還是楊千萬因為入夥時間太短,攝於馮大佬的淫威,這才吐露了實情。
特麼的,一想起自己昨天跟著眾人喊“鬼王來了”喊的那麼嗨,那麼興奮,那麼**,馮永就覺得羞憤欲死。
都怪他們兩個!都怪他們!
老子今天打死也不出門。
臉都丟儘了,哪來的臉麵出門?
同時馮永也在後悔,媽的老子為什麼要嘴賤?
讓我一直蒙在鼓裡,什麼也不知道,那該多好?
“兄長,那孟獲退兵了……”
“昨天他就退了。”
馮永沒好氣地回答道。
“不是,是全部退兵了,如今對麵營寨那裡已經空無一人了。”
“什麼!”
馮永一聽,這還得了?
連忙一骨碌地爬起來,隨意披了一件衣服,打開房門問道,“孟獲帶人撤走了?”
“走了!”
趙廣一臉的喜色,“小弟今日清早起來去城頭巡視,就發現對麵不大對勁,連個炊煙都沒升起,所以帶人前去探查了一番。沒想到發現那裡竟然一個人都沒了。”
“怎麼會突然走了?”
馮永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不會是等我們放鬆警惕,然後再殺回來?”
“看著不像,”趙廣搖搖頭說道,“丟棄的營寨裡頭混亂不堪,看樣子是昨天夜裡匆忙撤走的。王將軍已經派人追下去查探了,他就算是殺回來,也占不到便宜。”
“確實撤走了,應該是被天雷給嚇跑了。”
幾人正說著話,隻聽得一個生硬的漢話突然插了進來。
循聲看去,隻見一個身材高大,眼眶深陷的夷將正走過來。
“火阿濟將軍,你剛才說什麼?什麼天雷?”
馮永連忙跟他打了個招呼,然後這才問道。
這個夷將彝名叫妥阿哲,漢名叫火阿濟,乃是平夷縣的夷人部族君長,其部族常年與漢人有所來往,聽說他本人還親自拿著山裡的土產去錦城換過錦布。
火阿濟之於平夷縣,如孟獲之於益州郡。
此次南中叛亂,就是他努力勸說平夷縣附近的夷人不要參與,所以李恢才能那般地輕鬆守住平夷縣,讓叛軍北上的希望破滅。
後來在大漢丞相領兵南下時,火阿濟還親自到諸葛亮營中參拜,同時還獻上牛馬,金銀等物。
同時又聽從諸葛亮的調遣,吩咐族人幫忙運糧。
馬忠能快速平定柯郡,也是得到了此人部族的幫助。
如今他又親自率族中善戰勇士,跟著李恢南下,一路上奮勇當先,攻破幾十個蠻僚山頭村寨。
其擁漢之心,說是日月可鑒,天地可昭,亦不為過。
算得上是極為難得的忠勇之士。
馮永昨日聽到王平介紹此人的事跡,當即就對他敬重不已。
也就是火阿濟的部族比不過孟獲,影響力隻在平夷縣一帶。若是他的影響力能擴大到一郡之地,後世傳說哪裡還有孟獲的份?
隻是被馮永所敬重的火阿濟將軍如今卻是眼神複雜,甚至還帶著些許的敬畏看著馮土鱉。
“這是我在孟獲營中帥台上找到的。”
說著,他遞過來一截東西。
“這是什麼?竹子?”
馮永接過來,仔細地看了看。
隻見這截竹子挺粗的,少說也有胳膊般粗。
一頭有燒焦的痕跡,而另一頭則是青翠碧綠,很明顯是剛砍下來就拿去當柴火燒掉,也不知道誰會乾這麼沒腦子的事情。
“這是從孟獲帥營的那個高台上找到的,那上麵豎了不少竹竿,這是被雷霹到的那根。”
火阿濟語氣幽幽,“昨天我站在城牆上時,看到一道天雷霹到了孟獲帥營高台的帥旗上,當時孟獲還站在下頭呢。可惜帥旗沒倒,要不然就可以趁機殺過去了。”
“臥槽!他命這麼大,怎麼沒被霹死?”
馮永脫口而出地問道。
這真是太喜聞樂見了。
打雷的時候不能站在樹底下,小時候周總理早就告訴過我了。
這個可不是吹牛。
小學一年級他就背過一篇課文,名叫《送雨衣》。
裡頭有一句話他背的老熟了:總理讓我告訴你,打雷下雨的時候,不要站在樹底下。
至於為什麼背的熟,原因也很簡單,小時候村裡有兩個人在打雷下雨的時候站在樹底下躲雨,然後一道雷直接霹下來,一個掛了,一個成了植物人。
旁邊還有一頭牛,居然沒事……
那事可是村裡連續好幾年都經久不衰的熱門話題。
當時村裡大夥都是熱心人,事後村裡每家每戶,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就提個臘肉條子上門安慰幾句,就為了能讓他們家能挺過去。
彆人在路上相遇,開口問的是“吃了嗎?”
而在那幾年,村裡人出門碰到那家子,打招呼時開口卻是這樣開口:“xxx醒了沒?”
問候語都和彆人不一樣。
至於被雷霹死的那個,馮永卻是沒多大印象。
自從發生那件事後,村裡的人一看到烏雲密布就得趕緊往房子跑,再沒人敢在外頭躲雨。
更何況孟獲還是站在高台上,拿著剛砍下來的竹子當引雷針……
杵著辣麼高的一根竹子當引雷針,不霹你霹誰?
沒被雷霹死,已經算是命大了。
“是啊,霹的有些歪了。”
反正火阿濟也不知道自己此時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說話,特複雜的那種。
“馮郎君,你知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昨天他看的很清楚,對麵的敵人就是被鬼王嚇退的。
等馮永讓趙廣帶兵出擊,所有人都在大喊鬼王的時候,孟獲就突然被雷霹了,然後對麵就莫名其妙地鳴金收兵。
火阿濟身為部族首領,按理說不至於這般輕易相信那個什麼鬼王傳說。
就算是眾口鑠金,三人成虎,那他最多也就是對馮永來個敬而遠之。
但架不住眼見為實啊!
這就讓火阿濟心裡有些嘀咕,這馮郎君,莫不成當真有鬼神保佑?
更重要的是,昨天聽他的口氣,似乎連肆虐南中的索命鬼魂也有辦法收服?
索命鬼魂一直是南中最恐怖的存在,就算是南中最厲害的巫醫,也對它們沒有任何辦法。
眼前這個年輕的小郎君,若是當真有什麼法子,那他十有**就是鬼王轉世。
因為隻有鬼王,才有可能製服這索命的鬼魂。
漢代鬼神之說本就盛行,來了這麼一個巧合的事情,這就更給這個傳說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
至少在火阿濟眼裡,馮永已經多了一層神秘色彩。
火阿濟心裡同時暗暗記下了這事,想著以後定要好好打聽,這馮郎君若是當真能製服關君侯身上的索命鬼魂,那他就算不是鬼王,估計也差不離了。
“我當然知道怎麼一回事。”
馮永嘿嘿一笑,隨口說道。
誰叫你不聽周爺爺的話,活該被雷霹!
哪知火阿濟聽了,還以為馮土鱉這是變相承認了天雷之事與他有關,眼神不禁變了變,心裡就有些畏懼起來。
至於孟獲帶著人馬連夜撤兵的原因……
隻有孟獲知道,不是因為鬼王的傳說,也不是因為被雷霹了一下至少那不是全部原因。
還有一個更大的原因在於,從後方傳來了一個消息。
這個消息,比昨天差點霹到他的霹靂還要讓他顫栗:孟琰敗了。
圍困滇池的部族散的散,降的降,再不複當初的盛況。
倒是李恢,大破圍困滇池的大軍,聲勢大振,益州郡各縣,隻聞其名,便不戰而降。
味縣急切間攻打不下,自己的大後方李恢聲勢已成,僅僅是一夜之間,攻守就已經易勢,自己就已經處於可能會被前後夾擊的危險之地。
不趕快想法子擺脫這種困境,難道夾在味縣和滇池之間等死嗎?
“大王,滇池那裡,李恢軍心士氣正旺,大軍若是趕路過急,將士勞累,倉促趕到那裡,隻怕要給李恢可趁之機。”
惶惶退兵近百裡,確定味縣城內的漢軍追不上了,孟獲下令大軍停下來休息,鄂順這時才有機會上前勸說道。
“我們不回滇池,去葉榆水。”
孟獲搖了搖頭,目光中藏著驚懼,隻是他掩飾得很好,沒有讓任何人發現。
“大王為何不回滇池?”
鄂順大吃一驚,收到滇池的消息後,大王當場就下令往南退兵,連夜趕路,他還以為是要回滇池主持大局,沒想到大王竟然根本沒想著要回滇池,而是要繞過滇池去葉榆水。
“滇池是漢人的城池,李恢乃是益州郡望族,久治南中,在益州郡的聲望不低於我。”
“如今他得了滇池,又大破圍攻滇池的各個部族,聲勢大振,我此時就算帶軍回滇池,亦無法與之爭鋒。”
“若是相持日久,被諸葛亮跟了上來,隻怕我等就是網中之魚,想跑都沒地方跑,所以滇池是去不得了。葉榆水那裡,幾無漢人,山林中的各部族皆聽命於我。”
“去了那裡,既可以重整兵馬,又可以補給軍用,再加上地形險要,江常年瘴氣彌漫,漢軍輕易過不來。到時我們可以在那裡休養生息,以待時機。”
鄂順如今是他手下的第一大將,平夷城下兵敗,僅有他大力阻止敗兵潰散,所以孟獲對他倒也沒有過多的隱瞞。
還有一個不去滇池的原因,孟獲沒敢明說出來,那就是昨天的那一個雷,已經使他心裡產生了陰影,讓他不禁有些懷疑起來:難道自己帶著族人反漢,當真是錯的?
說好的大夥齊心抗漢,據南中以觀天下之變呢?
自諸葛亮帶兵南下以後,自己不是北上趕路,就是南下跑路。
這帶人在路上走著走著,還什麼都沒做呢,怎麼南中四路人馬在突然之間,就莫名其妙地隻剩下了他這一路,而且如今還惶惶處於險地之中。
這特麼的……
孟獲此時想起來,當真是心有不甘,卻又欲哭無淚,憋屈得要死。
偏偏天神昨天還降下了警示,他有了一種“我是誰,我在做什麼?”的迷茫。
“那滇池那邊的人馬怎麼辦?”
鄂順不知道孟獲的心裡在想什麼,不過聽到孟獲的話後,他也覺得有些道理,隻是有些擔憂滇池那邊的各個部族。
你特麼的連自己都要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思管他們?
孟獲心裡罵道,嘴裡卻是敷衍說道,“待我們繞過了滇池,再通知他們跟上來。”
接下來日子,孟獲帶著大軍日夜兼程,卻是根本沒有去通知滇池的蠻人部族過來跟他彙合。
因為在他的真實計劃裡,留在滇池的部族,就是為了拖延住李恢的,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最好連諸葛亮也一並被吸引到滇池去,以便讓他有更充裕的時間來跑路。
而在他心裡,也一直在嘀咕:那諸葛亮所率的人馬,現在究竟在哪裡?
“兄啊,我在這裡!”
“兄啊,我等了你好久了!”
孟獲沒等到諸葛亮,半路上卻等到了一個他惱怒不已的人。
孟琰帶著孟家的親信族人,在孟獲剛繞過滇池縣的時候,直接就在前頭等著孟獲的大軍。
他隻身一人進入孟獲的大營,看到孟獲後,立馬就跪上去,抱著孟獲的大腿大聲了起來。
老子等你阿母!
孟獲看到孟琰,當真是恨不得直接一刀劈了眼前這個人形牲口。
先是丟了味縣,後又丟了滇池,最後再把圍困滇池的益州郡各個部族差不多全部送給了李恢,還孟家之虎?
孟你阿母啊!
隻是如今自己如喪家之犬,所率大軍當中又有許多人乃是雍所部,正是急需孟家本族人幫忙的時候。
看在他把孟家的親信族人都帶出來的份上,孟獲但終究還是安撫著他道,“沒事了,快起來吧,與我細說一下,這李恢,不是被困在滇池了嗎?怎麼就突然被他衝出來了呢?”
“兄啊,那漢人,實在是太奸滑了!”
孟琰聽了,哭得更厲害了,“我們本來把漢人圍得好好的。眼看著就要把城內的糧草耗完了,哪知那李恢派人出城說,他準備要投降我們,與我們共謀大事。”
“你信了?”
孟獲咬牙切齒地問道。
孟琰畏縮不敢看孟獲,低下頭羞愧地說道,“那李恢還說,他所率的士卒,大部乃是益州郡人。益州郡亂了這麼久,他所率的士卒好不容易才能回來,所以……”
“所以士卒大多不願意回北方,隻願呆在家鄉不走了。弟覺得他說得有幾分道理,再加上看到他糧草也吃完了,想必也掀不起風浪。就令底下的人準備受降……”
“哪知,哪知那些底下的人,卻是因此鬆懈了防備。李恢便趁機派人衝殺出來,各部族沒了防備,一時便皆是大亂。”
“弟開始還想著上前擋住,哪知帶頭的那個漢將,自稱是蜀郡柳隱,極有勇力,那些部族又是隻顧逃命,弟一人難以支撐。”
孟琰說著,還伸出左臂,隻見上頭裹著白布,裡頭隱隱滲出血跡,“那漢將打傷了我,我見勢不可為,就收攏了我們孟家的人,準備前去找你。”
“後又聽到你派過來的人讓我帶人在此處等著,故我便急急帶人過來了。”
聽完孟琰所言,孟獲雙目怒睜,恨不得生啖了李恢,當下連聲說道,“奸人!真真是奸人!”
“那李恢……那李恢也算是益州郡望族,當眾說出的話,竟然不算數!漢人,當真是奸滑無比!”
看到孟琰都受了傷,孟獲隻道他是儘了力,可是又恨滇池之失,當下隻得拿李恢人品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