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免費的東西,一向是最貴的。
就比如後世的推銷,推銷員上門就跟你說公司現在開展什麼什麼活動,免費贈送禮品啥的,你千萬不要相信。
因為等你覺得自己有便宜可占的時候,他就會讓你在一個本子上簽字,然後他就會告訴你,這個禮品需要一點點手續費。
這個一點點,其實就是商品的價格。
既然你簽了字,他自然就有理由纏著你,想儘辦法讓你出了這個錢。
甚至連街頭化緣的和尚都會使用這一招。
說是免費送你一個開過光的東西,等你接到手上後,他就會拿出一本叫化緣薄的東東,讓你簽上大名,然後你就會發現,那一溜名字後麵,都寫著多少多少錢……
想要還給和尚,他會跟你說佛祖送出去的東西,就已經是你的了,怎麼會收回去?
想要丟掉,他會恐嚇你說,丟掉這個東西是要遭報應的。
不想給錢,他就會說,你已經收了佛祖的東西,為什麼不能表表心意?
馮土鱉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像極了後世的那些推銷員甚至比推銷員還要令人討厭。
因為不管是推銷員還是街頭的假和尚真推銷,他們都會把握住一個度,那就是價錢都會在大部分人願意掏出來的範圍之內。
既不會讓你覺得受到多大的損失,又會讓你可以自我安慰一下,好歹也拿到了點東西。
可是這個女人,鬼知道她免費送上門的東西裡有多大的風險?
高風險的事情,總會伴隨著高利潤。
但很明顯,眼前的這點利益打動不了一隻土鱉。
至於壓低糧食價格?
老子手裡一堆毛布,還怕換不到糧食?
糧食價格再高,那也得參照錦城的糧價來不是?
至於毛布……誰能知道我用了多少成本?
所以馮永繼續搖頭,“我豈是見利忘義之輩?當初在錦城時,馮家太公可是幫了我不少忙,我要是答應了你,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之徒?”
李慕看著馮永沒有絲毫動心的模樣,心裡不禁有些失望,歎息道,“馮郎君既如此說,那是妾太過孟浪了。”
說著微微一福,“今日妾所說之事,隻要妾還在這裡一日,那便一日有效。馮郎君若是想通了,可直接來找妾就是。”
說完,正要轉身而走,不料馮永卻是嘴賤多問了一句,“你就不怕我把這個事情說給你們李家聽?”
李慕臉上露出有些慘淡的笑容,“馮郎君不是這種人。再說了,就算是馮郎君說出去,妾又有何懼?左右不過是回錦城呆著,等家裡人再選好一個人家,把妾當成貨物賣出去就是。”
“貨物?”馮永聽了這話,當下就有些吃驚,繼而再一笑,“李娘子未免過於輕賤自己。”
李慕淡然一笑,“馮郎君可知,當初妾差點嫁入廖家一事?”
“略知一二。”
馮永點頭。
“隻因若是與廖立聯姻,李家不但可以得到八牛犁,還能借此進入漢中墾荒。故大房的人便想儘辦法相逼妾嫁與那廖立。”
“妾所在的六房,除卻阿弟反對,其餘人的態度竟也是與那大房一般,覺得此事很是劃算。這不是買賣是什麼?”
李慕冷笑一聲,“妾為世家女,聽著好聽,但心裡自知,自己亦不過一件貨物罷了。那廖立三十又三,妾不過二八之年,妾便是喊他一聲伯父,他也是當得起的。”
“家裡人讓妾嫁與一個伯父當填房,馮郎君覺得,合適麼?”
馮永咳了一聲,他實是沒有想到眼前這女子,竟然已經初步具備了女權主義的思維,這當真是很少見啊!
隻不過這種話題他說,合適麼?
馮土鱉雖然很是欣賞這種反抗的精神,但他還是得為男同胞們說些好話,“那廖立……嗯,其實男子麼,年紀大一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會疼人。”
李慕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馮永,“馮郎君此話,當真是言不由衷呢!”
隻見她用手了一下額邊的鬢發,神色有些傲然,“若是那廖立當真是個英雄人物,妾不管他是三十三也好,四十三也罷,嫁了便嫁了,非但不覺得委屈,反而覺得榮幸。”
“但此人,空有名氣,實則是徒有虛名之徒。不識時務,狂妄自大,寸功未立偏偏又自覺勞苦功高,以老臣自居。乃老匹夫耳!”
“就算是他非英雄之輩,就是如馮郎君所言,是個會疼女子的,那妾亦甘心。可笑的是,他府中前腳才收了十來個年輕貌美的婢女,後腳就想要讓妾做他的填房,妾如何會願意?”
這李慕,罵得可真是狠,也不知那廖立聽了她的話,會不會被當場直接氣死。看得出來,她對自己被逼嫁廖立之事,心裡有極大的怨氣。
“李娘子……當真是有不讓須眉之風。”
漢朝女子正逐漸消失的自信,沒想到李慕身上卻還如此的明顯,馮土鱉不禁讚歎了一句。
李慕聽了馮永的話,臉上卻是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妾也就是敢在馮郎君麵前說說,世間的大多男兒,隻怕未必會像馮郎君這般想法。”
“哦?”馮永有些意外,“永如何當得起李娘子這般另眼相看?”
“紡織工坊如此重要所在,換了他人,誰敢讓女子主事?誰敢讓女子作主?”李慕眼中倒是露出羨慕的神色,“世間也就馮郎君一人耳。”
說著,隻見李慕臉上有些神往,“聽說馮郎君分出去的份額,隻認人,不認家族。那關家女公子何幸?那幾位郎君何幸?”
紡織工坊和牧場的份額,隻認個人,不認家族,從一開始這就不是什麼需要保密的事。
當初沒人知道馮土鱉搞出來的牧場和工坊,究竟能賺多少錢,所以對於馮土鱉搞出的這一個規矩,自然也沒人說三道四。
如今雖然牧場還沒見到多大的效益,但紡織工坊卻是名聲不小。
無他,羊毛織的布好啊!
而且數量好像還不小。
因為黃家賣糧給那馮癲子,得了不少的毛布,這總是事實吧。
甚至那黃家的胃口看起來還不小,甚至還聯係了錦城那邊的大戶人家要再次大批買糧。
世上總是不缺明眼人的,黃家這兩年,落魄了不少,行事總是有些小心,就怕被人捉到把柄。這突然間就大膽了起來,若不是因為得了便宜,誰信?
於是連帶著紡織工坊的傳聞也漸漸地在錦城流傳開來。
不但是趙廣以前那些狐朋狗友極是羨慕,就是連關姬都有人眼紅不已。
那可是隻認人的份額啊!
看這紡織工坊出產的毛布,這以後誰敢說不賺錢?
誰要是能分得其中一份,在家裡還怕沒有底氣說話?
這個時代的人肯定不懂什麼叫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但誰的腰包鼓,誰說話的嗓門就大,這個道理,他們還是知道的。
馮永明白了,他看著李慕,心頭一動,脫口而出地問道,“李娘子欲把持李家的毛布交易,可是為了終身之事不再受製於人?”
後世的銷售市場,有那麼一些年,渠道為王。
誰擁有的銷售渠道多,誰認識的人脈廣,誰就能影響產品的市場銷售。
如果李慕掌握了李家與馮永之間的毛布交易,將來馮永隻認李慕,那就相當於李慕占用了李家的毛布交易渠道,李家裡誰敢再輕易動她?
這是一個有野心,有心機,有著很敏銳的眼光,同時也有著反抗精神的小妞。
在這個時代算是一個稀罕品種。
李慕有些驚訝地看著馮永,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她好像沒料到馮永竟然一下子就識破了她的想法。
馮永笑了,他感到很有些意思。
“馮郎君可是覺得妾有些可笑?”
李慕終於低下了她那高熬的頭,同時還有些被人識破內心的羞惱。
“有什麼可笑的?難道李娘剛才沒聽到我所說的嗎?此乃有不讓須眉之風呢!”
當初自己為什麼要立下認人不認家族的規矩?
其實有一部分原因還是在關姬和張星憶身上。
對關姬,馮土鱉一直就有著某種齷齪心理。所以他在一開始就想著,萬一關家不願意關姬嫁給自己,那麼這個份額可以當作一個籌碼。
彩禮到位了,再加上他的努力,關姬的意願,還有黃月英的幫忙,就算關興再看自己不爽,難道他還能攔得住?
至於張星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萬一他與關姬成了親,辜負某些人的美意,那這個份額,至少可以讓張星憶自己挑選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不用再被人拿來當作政治拉攏的籌碼。
這也算是他對小蘿莉的一個小小補償。
隻是馮土鱉沒有想到的是,他所布下的暗局還沒生效,反倒是另外一個女子竟然和他有了類似的做法,當真是讓他大生知己之感。
“李娘子若是想讓自己終身之事不受製於人,我倒是有個想法。”
馮土鱉看著眼前這個女子,突然冒出一個決定,他覺得自己可以幫一幫她。
雖然不能確實她所說的是不是全部是真的,但馮永不介意,他隻要她做個榜樣即可。
“馮郎君何以教我?”
李慕抬頭,臉上帶著又驚又喜的表情,同時又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馮永。
“你掌握了李家的毛布交易,雖然可以讓你在李家能說得上話,但同時隻怕也要得罪家裡的主事人,隻怕到時要遭人忌恨。你難道沒想過這個?”
馮永笑道。
“這個倒是不妨事。”李慕胸有成竹地一笑,“妾來此,本就是為了接近馮郎君,隻要妾與家裡人說,妾已經達到了目的,馮郎君這才把這毛布交易之事交與妾,自是不會有人懷疑。”
“你接近我是為了什麼?”
馮永突然問道。
李慕聽了,略有嫵媚地看了一眼馮永,“馮郎君當真想知道?”
“當然。”
話既然已經說開了,馮永自然要問個明白。
“看馮郎君的模樣,倒是早料到了妾彆有目的?”
看到馮永一臉毫不意外的表情,李慕問了一句。
“嗯,略有猜想吧。”
馮永承認道,這沒有什麼好隱瞞的。這女子說得越多,越詳細,就越能讓自己收集更多的信息,從而判斷出她所說的是真是假。
“馮郎君漢中有關家虎女相隨,風華無人能比,身邊又有貌美婢女服侍,錦城張家小娘心心念念,不忘馮郎君。”
“故錦城有言,巧言令色馮郎君之語,可能不對,但這四字之中的色,卻是未必沒有道理的。”
說著,李慕又看了一眼馮永,眼中嫵媚色更濃,“妾能被那廖立看上,自忖也是有幾分姿色的,所以這才過來看看,能否入了得馮郎君之眼……”
我去年買了個表!
諸葛老妖!
難道我在你心裡就是這種人嗎?
馮土鱉驚呆了!打死他也沒想到,李慕的目的,竟然就當真是一個單純的美人計。
巧言令色?
巧言好色!
雖然李慕說了是她自己過來看看,但馮土鱉敢打賭,這其中,要是沒有諸葛老妖的推動,他能把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可是老子當初在錦城時,也沒見諸葛老妖有這麼齷齪啊。
是誰,究竟是讓他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
馮土鱉想到這裡,眼前突然就想起了一個極度討人厭的家夥。
沒錯,此人姓馬,名謖,字幼常,外號馬大嘴。
馬大嘴啊馬大嘴,原來那時你聽了《長乾行》的前麵幾句,說要幫我,就是這麼幫我的?
馮土鱉渾身哆嗦起來,看向眼前的李慕,臉色有些猙獰:“李娘子願不願意到紡織工坊裡來當個管事呢?隻要你來,我可以保證,李家的人再不敢管你。”
反正這是一個送上門的,老子怕什麼?
好色就好色,老子在紡織工坊裡還有幾百號婦人呢,天天都被我放在大房子裡,多一個李慕,算得了什麼?
關姬性子比較淡,阿梅性子軟,都算不得一個好的管理人員。
但這李慕就不一樣了,野心勃勃而有心機,又極有眼光,正是一個ceo的好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