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鳶尾 我想和你結婚。(1 / 1)

沉默在夜裡蔓延。

白蘇不說話, 伊萊也後知後覺有點尷尬。

他清了清嗓子,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結婚……”

“嗨,克俄斯, 你也在這裡。”白蘇朝伊萊使了個眼色, 然後提高音調, 打斷他的虎狼之詞,“你是才下班嗎?”

伊萊這才驚覺, 還有第三個成年人在場。

克俄斯走近, 他依舊沉著臉,漠然道:“才下班,剛好路過。是打擾到你們了嗎?”

白蘇尷尬的腳趾抓地。

救命, 明明我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要麵對這樣抓馬的場麵啊……

白蘇的手不自在地抹了抹剛剛被伊萊親過的地方,看到克俄斯的視線也落在了那裡,不由僵住,暗罵自己手賤。

救命救命救命……

誰來救救我……

依舊是伊萊勇敢地打破沉默,他輕笑兩聲:“無所謂, 反正我也要走了。”

他蹲下身來, 挨個抱了抱阿倫和加比,溫柔地說道:“我還有事要辦,你們乖乖跟著白蘇哥哥,不要調皮知不知道?”

加比有些不情願,嘟囔著讓伊萊不要走,阿倫卻懂事地拉住弟弟,他先是回抱了伊萊一下,然後認真地保證:“我會的,我會管好弟弟, 乖乖的不給白蘇哥哥惹麻煩。”

阿倫眷戀地看著伊萊,他知道伊萊已經為他們付出很多了:“伊萊叔叔,你也要平平安安的,好嗎?”

“好。”伊萊欣慰地摸了摸阿倫的腦袋,把小朋友一絲不苟的順發揉成了雞窩頭。

他站起來,大刀闊斧地安排剩下的兩個成年人。

先是對著白蘇說道:“你帶著兩個肥崽子回家吧,早點休息,我還有事,你不用管我。”

然後又轉向克俄斯:“我要去教廷,一道嗎?順便聊聊剛剛的事。”

克俄斯同意了。

於是白蘇隻能憋住已經到嘴邊的話,目送著他們離開。

算了,還是明天再找機會好好解釋吧。

·

一半人馬,一雪豹半獸人,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兩人沿著森林邊緣,一前一後地走著。

始終沒有人開口。

直到教廷白色的建築輪廓近在眼前,分彆之際,克俄斯才終於問道:“你想說什麼?”

伊萊突然就笑了:“警衛隊長,有沒有人告訴過你,老是冷冰冰的樣子,是沒辦法討雌性喜歡的。”

“我不喜歡雌性。”克俄斯冷聲道。

半人馬也是半獸人的一個分支,但他從來就對彆的雌性半獸人不感興趣。

“可是冷冰冰的,也不會討人類男性喜歡的。”伊萊根本不怕他的冷臉,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的語氣,“看看白蘇剛剛的樣子,你嚇到他了。”

克俄斯一怔。

伊萊乘勝追擊:“你還沒有發現嗎?你喜歡他。”

高大的半人馬青年有些煩躁地踱了兩步,馬尾揚起將一旁的樹乾抽得啪啪作響。

而伊萊就這麼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又過了很久,克俄斯才終於冷靜下來,他從側麵肯定了伊萊的說法:“我看到,你親了他。”

“哈!”伊萊索性蹦到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我想親,那就親了,這並不意味著什麼。”

“但他沒有拒絕。”

“他隻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但……”

“半人馬,我不明白你到底在糾結什麼。”伊萊告訴他,“你可以把那當做是一個朋友間的吻,我不信你看不出來,白蘇和我是一樣的——我是說,他並不喜歡雌性……嗯,我的意思是他並不喜歡女人,他是喜歡雄性的。”

克俄斯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換了個方向,那是令他真正糾結的:“我去述職時,在廣場的告示牌上,看到了白蘇的相親廣告。”

“哈哈哈哈!”伊萊大笑,“你也看到了?要我說,他鄰居一家,還真是人才!”

“什麼意思?”克俄斯很疑惑。

“我的意思是,那是白蘇的鄰居,好像是叫蘇珊吧?是蘇珊做的。因為白蘇想合法收養兩個肥崽子,有人告訴蘇珊,白蘇必須和人結婚,才能辦理收養手續。在得知白蘇沒有另一半後,蘇珊決定替他張羅一場相親。然後就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

“事實上,白蘇本人也很震驚,但大概是拉不下臉來責怪蘇珊,所以他答應了。”

“而你剛剛撞見的,也不過是,我想著如果白蘇對相親的事感到為難,那麼我可以和他結婚——本來兩個肥崽子也是我的責任,是白蘇接下了,我很感激他,所以邀請他一起領個證。”

伊萊以手撐臉,笑盈盈地說道:“所以你並沒有打擾到我們,相反,你的出現讓我清醒了過來,我想我的邀請太倉促了,或許還有彆的什麼人,也想和白蘇結婚,你說對吧?”

他的表情明晃晃寫著:承認吧,你就是那個人。

被打趣著,克俄斯卻並沒有覺得冒犯。

因為他一晚上的壞心情,都在得知相親並非出自白蘇本意時,煙消雲散。

半人馬青年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笑模樣,他不再以冷冰冰的方式對待伊萊,而是恢複了溫和有禮的樣子。

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那個告訴蘇珊太太,白蘇並沒有伴侶的人,也是半人馬嗎?”

“不知道。”伊萊仔細回憶了一下,“我忙著吃蛋糕,並沒有聽得很仔細,讓我想想……是不是半人馬不知道,但好像是蘇珊的女兒的男朋友。”

“法裡亞?”克俄斯念出一個名字。

“對!”伊萊以拳錘掌,篤定道,“就是這個名字。”

“好的,我知道了。”這是半人馬青年今晚上第一次認真地道謝,“謝謝,謝謝你今晚做的一切。”

“不客氣。當半人馬族還沒有離開黑暗森林時,我曾見過你的父親,但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

這場談話持續到了月上中梢。

伊萊早就變成雪豹模樣,叼著衣服往教廷跑。

克俄斯則以非常緩慢的速度,朝森林後麵半人馬聚居的山穀走去。

他腦子裡亂蓬蓬的,許多念頭升起,又簌簌落下。

到後麵,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隻不斷回憶著以往與白蘇相處的細節。

畫麵一幀幀閃過,馬蹄一步步踏過。

留下一串泥濘的愛心腳印。

行過那一段樹木蔭蔽的岩石地,來到有著清澈的小溪、巨大的瀑布和一片盛開著雛菊的原野,清晨稀疏的日光裡,克俄斯看到有一個白色皮毛的半人馬少年正在草地上晃悠。

他走近:“你在這裡乾什麼?”

少年嚇了一跳,前蹄都抬了起來,差點撒丫子狂奔。

“克俄斯哥哥,你嚇死我了。”少年埋怨道。他是克俄斯手底下一個中隊長的弟弟,年紀尚小,因此看起來比克俄斯小了足足一大圈,“我在摘花,你看,一夜之間,鳶尾花突然全部開了。”

克俄斯這才注意到,那滿地的盛開著的雛菊間 ,竟然藏著許多五顏六色的鳶尾花。

鳶尾,花期在四到五月之間,著名的同性求愛之花。

少年手上正捏著一大束,看得出來他有用心整理過,每一朵花都飽滿鮮嫩,甚至還掛著露珠。

克俄斯問他:“你摘這個乾嘛?”

少年臉頰爆紅,磕磕巴巴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克俄斯又問:“我記得你還不到十七歲吧?”

少年點點頭:“十六歲半,快到十七歲了。”

“那好。”克俄斯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花束,看著少年突然呆愣的臉,正色道,“你還沒成年,不應該早戀,更何況是和同性——我建議你多考慮一下。”

“這花我先替你收著了。”

“早點回去睡覺,不然我就把你熬夜摘花,打算和男同學表白的事告訴你哥。”

然後就轉身跑了。

後麵傳來的撕心裂肺的控訴,也沒能阻止克俄斯飛快的腳步。

他特意在森林裡繞了一圈,看到一些漂亮的野花還有完整的鬆果便會停下,將它們撿起來,插進搶來的花束裡。

很快這束鳶尾花,就比他剛搶來時,大了一倍不止。

最後,克俄斯走到小溪裡,讓清澈的溪流帶走他馬蹄上的泥土,直到確認好每一個細節都足夠體麵後,他才深呼吸一口,向農場跑去。

·

清晨。

白蘇洗漱完,神清氣爽地走向窗邊。

自從兩隻小老虎在市政廳過了明路後,白蘇就不再整日關門閉戶的,他喜歡一大早打開所有窗戶,讓春末涼爽的風帶著青草的氣息,穿梭在家裡的每一個角落。

今天也是一樣。

隻是當他趴在沙發靠背上,費力地推開那扇最大的彩色玻璃窗戶時,突然,麵前伸過來一束漂亮的、五顏六色的、盈滿露珠的鮮花。

白蘇一怔。

某半人馬局促地踢踏著馬蹄鐵,不由分說地把這束鮮花送到了白蘇懷裡。

某農場主愣愣地眨了眨眼。

半人馬試圖以一種遊刃有餘的姿態來進行接下來的表白,卻像一個青春期的毛頭小子似的,醞釀了半天,隻憋出一句:“這是我剛摘的鳶尾花,送給你。”

白蘇看著半人馬通紅的耳垂,鬼使神差地問道:“為什麼要送我鳶尾花?”

那個答案呼之欲出——

“因為鳶尾是同性求愛之花。”半人馬微微俯下身子,將手攤在白蘇麵前,那是一個邀請的姿勢,“我在向你求愛。”

“請求你放棄那些相親的對象,選擇我。”

“我想和你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