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茜的魂魄是招過來了, 可她明顯還不清楚自己已經死了，甚至以為他們想對她不利。

“她這是怎麼回事？”

唐小明解釋道：“人死後，並不能馬上回憶起臨死前發生的事, 這需要一個過程。”

王茜警惕地後退, 絲毫沒留意自己的身體穿過了桌子, 說：“你們在說什麼, 什麼死不死的？我再次警告你們，現在是法治社會, 殺人是要償命的！”

唐小明看著王茜的眼睛，說：“王茜，你已經死了，不信就低頭看看。”

王茜本能地低下頭, 發現一個三角形的東西卡在她的肚子上，她被嚇得不輕，顫抖著嘴唇，說：“這……這是什麼？為什麼會在我的身體裡？”

“你往前走兩步, 然後轉身, 就能看到那是什麼東西了。”

王茜無措地看了看唐小明，隨後試探地往前走了一步, 隻見那東西隨之離開了她的身體，她轉身看去，發現那竟是桌角，剛才是這個桌角穿過了她的身體，而她卻沒感覺到絲毫疼痛。

眼中慢慢有驚恐浮現，王茜直勾勾地看著唐小明，問：“我……這是怎麼了？”

唐小明直截了當地回答：“你死了，現在是鬼。”

“我死了？這怎麼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王茜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激動地說：“唐小明，之前那件事我確實要負責任，可我也是被人蒙騙，你不能隻揪著我不放吧。你怎麼不去找高斌、王紅麗他們，他們才是罪魁禍首。”

“高斌和王紅麗都已經被抓了。”

高斌被抓這事，還是武寧告訴唐小明的，據說王斌逃去外地的路上，心神不寧出了車禍，不僅撞了人，還肇事逃逸，導致那人因搶救不及時死亡。當地警方於昨天在一家賓館抓到了人。

“他們都被抓了？”王茜臉上的激動變成了緊張。

“這不是你一個死人該關心的事。”唐小明拉回跑遠的話題，說：“我再跟你說一遍，你已經死了，如果不信，可以握一下自己的手。”

王茜怔怔地看著唐小明，看不出他有任何撒謊的痕跡，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她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隨後慢慢靠近，卻在即將交握時穿了過去。隨後她又摸向自己的胸口，同樣穿了過去。

“我死了……”王茜喃喃地說了一句，不過很快又質疑道：“不對，如果我死了，你們怎麼可能看得到我，你們在騙我，這一定是個騙局！”

唐小明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那你走吧。”

王茜愣了愣，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隨後警惕地看了看三人，緊接著朝著門口走去，可當她伸手去抓門把手時，和剛才一樣，手直接穿了過去，接連試了幾次都是這樣，根本抓不到把手。

“你……”

武寧想要說話，被唐小明攔了下來，說：“我們現在說什麼，她都不會信，隻有讓她自己認識到這就是事實，她才能從自我欺騙中醒來。”

房間裡安靜下來，唐小明拿出手機瞧了瞧時間，說：“如果你想早點抓到殺你的人，最好快點認清事實。”

“殺我的人？”王茜轉頭看向唐小明，“你是說我是被人害死的？”

仇恨有時候能讓人更快地認清事實，就比如現在的王茜，圍繞在她身邊的陰煞之氣肉眼可見的多了起來。

“是。你好好回想一下，最後去的地方是哪兒，見的什麼人。”

王茜移開視線，努力回想之前發生的事，隻是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皺著眉頭說：“我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

“人死後，會有一段時間記不起之前發生的事，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唐小明頓了頓，接著說道：“你原本在家，家裡還有婆婆和女兒，中午你們一起吃了午飯，下午你遇到點事，需要去公司一趟。你來到房門前背上包，換上高跟鞋，和婆婆打了聲招呼，便出了門。”

唐小明說得很仔細，也很有畫麵感，王茜的記憶慢慢被喚醒，說：“我乘坐電梯去了負二。”

唐小明適時地插話道：“電梯裡除了你，還有誰？”

王茜搖搖頭，說:“電梯裡沒人。”

唐小明繼續引導，“中途有沒有人上電梯？”

王茜想了一會兒，點頭說道：“有，電梯到達五層的時候停了下來，上來一對母子。”

“那母子多大年紀，穿的什麼衣服？”問得越是詳細，越容易喚醒她的記憶。

王茜的眉頭皺緊，努力回想著，說：“女人三十歲左右，穿著一身藍色格子花紋的睡衣，懷裡抱著個小男孩，看上去隻有幾個月大，女人的手裡還拎著垃圾。”

“你怎麼知道那孩子的性彆？”

“他尿了女人一身，我看見了。”王茜眉頭微皺，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

“到了負二層以後，你做了什麼？”

“到了負二層，我走向自己的車，打開車門坐了上去，然後開車前往公司。”王茜的語速慢慢快了起來。

“路上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王茜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想了好一會兒才說：“在過十字路口的時候，一輛電動車闖紅燈，我差點撞上。”

“之後呢，你是否與車主發生爭執？”

“沒有，電動車停都沒停，直接開走了。”說話時，王茜臉上帶著明顯的不悅。

“你來到公司樓下，停好了車，然後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我乘坐電梯上了13層，進了公司的辦公室，見了餘華。”王茜的這句話說得很順暢，明顯記憶已經恢複。

唐小明沒有停下，繼續問道：“餘華是誰，他為什麼找你？”

“他是總公司的營銷經理，來找我是為了……”說到這兒，王茜停了下來，抬頭看向唐小明，說：“你在誘導我？我是不是被催眠了，所以才會呈現這種狀態？”

“我給你看個東西。”唐小明將那條曝光王茜收買水軍黑自己的動態找了出來，隨即將手機遞了過去，說：“今天下午四點，一個名叫‘黑色向日葵’的WB小號，上傳了這些聊天記錄。”

王茜驚訝地看著，下意識地伸手去拿，卻壓根碰不到，焦急地問：“這是誰做的？”

“一開始我以為是我們這邊的人找到了反擊的證據，後來我打電話問了一圈，並不是我們的人上傳的動態。”唐小明收回手機，接著說：“前兩天你來找我，我就發現你印堂發黑，明顯是命不久矣，再聯想這條動態，我就起了疑心。雖然我們隻見過一次，可從你的行事風格上看，你不是個會想到自殺的人。

如果不是自殺，那就隻有謀殺一種可能。我懷疑有人想借我與你的恩怨，製造你不堪網暴自殺的假象。於是，我就叫上刑偵支隊的陳隊和吳警官去了你家，你婆婆說你昨天下午去了公司，至今未回。我就從你們家洗手間找了你的頭發作法，判斷你的生死，得出的結論是你已經死了。

為了破壞凶手的計劃，我又使用了些手段，找到了廣貿大廈，可來到這兒就失去了你的氣息，不得已便使用了招魂術，把你的魂魄招了過來。”

王茜聽著唐小明的話，好半晌才消化了其中的信息，不過她並不相信，說：“你真的很會編故事。我一定是被你們催眠了。”

唐小明歎了口氣，說：“你如果再耽擱下去，怕是凶手已經布置好自殺現場了。”

“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什麼作法，什麼鬼魂，都是騙人的手段，還刑偵支隊的隊長，警察如果知道這事，一定抓你進警局。”王茜自以為是地喃喃自語道：“這都是假的，都是幻覺，快醒來，快醒來……”

聽完他們的對話，武寧心裡沒了害怕，隻剩下無語，忍不住出聲問：“大師，人死了以後都這樣嗎？她怎麼跟個神經病似的。”

唐小明見狀也有些無奈，說：“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跟生前的性格有關，她生前就是個強勢且自以為是的人，死後依舊是，這就叫本性難移。”

武寧認同地點了點頭，“那我們該怎麼辦？”

“帶她出去走走。”

唐小明掏出符咒，隨即默念咒語，手腕翻轉，將符咒打入王茜體內，隨後又收了鎖魂陣。

眼看著黃色的符咒進入自己身體後消失不見，王茜忍不住問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這是牽引符的改良版，你不能離開我十步的距離，否則就會被電擊。”

“還有這種符咒？”武寧感興趣地看著唐小明，說：“大師，這種符咒能對人用嗎？”

“不能。”唐小明果斷打消了武寧的念頭，轉頭看向陳輝，說：“房間用不上了，出去就退了吧。”

陳輝想了想，說：“M世家寧城分公司就在樓上，凶手十有八九是在附近動的手，房間先留著吧，說不定還有用，明天再退不遲。”

“也好。”唐小明對此沒啥意見，反正不是他出錢。

陳輝打開門走了出去，武寧緊隨其後，唐小明將地上的東西收拾好，也緊跟著走了出去。

“你半天不說話，在想什麼呢？”

唐小明等了半晌，也沒等到司瑾書回話，不禁撇撇嘴，不再搭理他。

看著熟悉的街道，王茜忍不住抬頭，‘廣貿大廈’四個大字出現在眼前，這裡是除了她家，他最熟悉的地方。

突然，一個男人急匆匆地走了過來，王茜發現時想躲，卻已經來不及了，那男人直直地從她的身體穿了過去。王茜下意識地轉頭看過去，隻見那個男人接連穿過了幾個人的身體，還撞倒了一個女人。

“撞倒的那個是人，穿過的都是鬼。”

唐小明的聲音在耳邊突然想起，王茜被嚇得叫出了聲，隨即又看向身邊的人。

“那些神情麻木，在附近遊蕩的是遊魂，沒有意識，每天隻徘徊在生前熟悉的地方。那些有表情的，是剛死沒多久，滯留在人間的鬼魂。如果滯留時間久了，不去地府報道，他們也會變成遊魂。”

王茜走進一隻遊魂，仔細看著他的臉，慘白的臉色，發紫的嘴唇，胸口還插著一根拇指粗的鋼筋。

“他生前應該是建築工人，是死於意外。”

又一隻遊魂從她身邊走過，是個年輕的女孩，身上穿著白色連衣裙，裙子上染了血，右腿變了形，小腿骨刺破皮肉露了出來，拖著往前走。

“她應該是車禍死的。”

王茜一個又一個地看過去，雖然不願意承認，卻終於接受了現實，小聲問道：“我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