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1
遠處,徐茵手有些發顫的握緊丈夫的手:“那,那是小澤嗎?”
說的是疑問句,實際上,她不需要任何人來為她解答。沒有一個疼愛孩子的母親,會認錯自己的孩子。哪怕這中間隔了許多年。
遠處那個手裡拿著風箏的少年,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甚至是背影,都讓徐茵感覺到無比的熟悉。哪怕這許多年裡,小澤他已經長大了,身形和麵容都已經有了大孩子的模樣。
在來到這裡之前,過去的七年裡,她和丈夫親自去過很多地方。每一次,都是有人說找到了疑似是小澤的孩子。每一次去,她都抱著無比的希望,最後卻又隻剩下了失望。
但這次是不一樣的,在來之前,徐茵心裡就已經隱隱有了預感,就是這次了。
這次,她會帶她的孩子回家。
抱著這樣的希冀,從C市來的這一路上,每分每秒都顯得漫長。
終於,她和丈夫一起來到了這裡。
徐茵心裡很是激動,想要不顧一切的上前抱住遠處的少年,可想到來之前,從那位福利院院長口中得知的小澤近況,她又有些近鄉情怯。
小澤和他養父母的感情,似乎很好。
小澤他當年,好像是發了高燒,有些記不清以前了。
“咱們這麼多年才找到他,你說小澤會不會怪我們?”徐茵聲音有些啞。
她其實更想問的是,小澤會不會連怪都已經不會怪了?因為他可能已經不記得他們的模樣,他們這麼過去,會不會嚇到他?
小澤他會不會覺得,自己隻是遇到了兩個情緒過於激動的陌生人?
秦鎮業沉聲:“那我們以後就好好補償他。”
小澤是他們的孩子,總歸血濃於水的。
語畢,秦鎮業便準備上前。
卻見那個拿著風箏的少年在拐到一處綠化後,眨眼間不見了蹤影。
不僅是他,和他同行的養父母,也在緊隨其後後,再也沒有出現。
徐茵心裡一慌,當即也顧不得什麼近鄉情怯、傷春悲秋了,快步朝著那處綠化的方向而去。
***
此時,已經帶著爸媽還有楸楸一起抄小路回到家了的唐澤表情不算好。
從回到家後,就一直被哥哥抱著,稍微撒手一會兒都不願意的唐楸感受到哥哥的不安,同樣伸出小手抱了抱哥哥:“哥哥?”
“楸楸不,風箏呀。”
“楸楸……”唐澤低頭,將自己的額頭貼近懷裡小朋友的額頭。
“哥哥不開心,和楸楸放風箏沒關係。哥哥喜歡給楸楸放風箏,下次哥哥還帶楸楸去。”
對於自家小朋友敏感的情緒感知力,唐澤知道的最清楚。
同樣剛回來的唐誌勇和陳孟見狀有些納悶。
陳孟忍不住問:“小澤,你怎麼了?怎麼忽然不開心,還這麼著急要回家?”
不僅
是著急要回家,還是急匆匆的拉著他們從小路走。
唐澤搖頭,不想說出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他在公園裡,偶然間看到了隻有在自己夢中才會出現的麵孔。
此時滿打滿算也才十三歲左右,心智遠算不上成熟的半大少年在緊急逃跑的那一刻,可能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那時具體到底是怎麼想的。
隻知道當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又重新回到了家。這個在潛意識裡,就讓他無比安心的地方。
沉默了好一會兒,唐澤忽然說:“爸媽,咱們去旅遊吧。”
“就用我上次比賽的獎金,去哪裡就行,咱們馬上走!我去給楸楸收拾東西。”
在不知道小澤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情況下,唐誌勇和陳孟怎麼可能帶他和楸楸馬上走。
反而,兩人看著大兒子的目光,越來越狐疑,心中的疑問也越來越大。
這樣的疑問,唐澤自己不願意說,卻在下午楸楸熬不住困,開始睡午覺,唐家的門被人從外麵敲響時,得到了解答。
楸楸現在睡著了,不方便被他抱來抱去。唐澤隻能自己堵在門口,不願意讓爸媽過去開門,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
可這樣的舉動,卻擋不住門外的聲音傳進來。
隻聽外麵的人說:“你好,這裡是唐家嗎?”
“我們是秦澤的父母,聽福利院那邊說,你們住在這裡。”
秦澤,這個名字有些陌生。
陳孟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直到再次看到小澤倔強堵在門口的身影,她心頭一澀,忽然想起,小澤原本是不姓唐的。
這些年,她都要忘了,小澤是她和老唐從福利院裡帶出來的孩子,他……原本是有自己的親生父母的。
唐澤的阻止,在這樣的事實麵前,顯得無力。
唐誌勇到底是打開了門,將門口的人迎了進來。
自從小澤被綁架失蹤後,秦家的安保等級上了一個層次不止。
秦鎮業和徐茵這次來,也是帶了不少人。
不過都被他們留在了樓下,以及暫時歇腳的酒店。
真正上樓來敲門的,隻有秦鎮業和徐茵。
唐家
唐誌勇和陳孟,秦鎮業和徐茵,雙方分坐在兩張沙發上。
現場的氣氛有些低沉和黯然。
就在剛進門時,再次經曆了小澤忽然消失在自己眼前,徐茵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便想要抱住屋內的少年。
可這樣的動作,卻被唐澤下意識躲了過去。
躲過去後,唐澤自己也愣了愣神,不過看著並沒有太後悔的模樣。
知道眼前的事情自己已經阻止不了了,他隻能擺出不合作的姿態,自己搬了個板凳坐在楸楸的小床邊,一副不願意說話的模樣。
孩子這個樣子,唐誌勇和陳孟卻不能放任客廳內的氣氛再這樣沉默下去。
唐誌勇最先開口:“你們說是小澤的父母,有證據嗎?”
每次出
來找孩子(),秦鎮業和徐茵(),夫妻倆總會有人隨身帶著一個包。
徐茵聞言,立刻將自己的包打開,從裡麵拿出一遝資料。
有那個叫做秦澤的孩子的出生證明,有他的戶籍資料,還有許多照片。
照片上的孩子,細看,眉眼間和唐澤,是極為相像的。
拿出這些後,徐茵又道:“如果你們不相信,我們可以親子鑒定。或者你們聯係C市警方,他們可以作證。”
唐誌勇卻知道不用了。
世界上沒有這麼巧合的事。
小澤的身份幾乎成了定論,一旁一直沒開口的陳孟終於出聲問:“那你們這次過來……是準備怎麼辦?”
關於孩子的歸屬,尤其小澤還是未成年,親生父母總是比養父母要有立場的。
陳孟也無意阻撓小澤和親生父母團聚。
可她的心,此時還是止不住的疼。
站在她的立場,饒是知道對麵坐著的這對夫妻在尋找孩子的過程中也一定艱辛,她心裡還是忍不住埋怨。
為什麼不是半年,不是一年兩年,為什麼整整七年過去了,對方才過來。
為什麼不是在他們當年剛剛領養小澤,為他登報尋找親生父母時過來?
為什麼不是在她還能記得,小澤是有自己親生父母時過來?
但這些埋怨,也隻能是埋怨。
因為自己就是孤兒,陳孟知道孩子想父母時,到底是有多想,而且,小澤的親生父母,條件看起來應該是比他們家要好很多的。
她做不到,也沒有立場,阻攔些什麼。
秦鎮業聞言看了眼小澤,表態:“我們想帶小澤回秦家。”
“同時,我們也真的非常感謝……”
秦鎮業話還沒說完,就聽一直背對著眾人坐的唐澤冷不丁開口,語氣不算激動,卻很堅決:“我不回去。”
“我家就在這,我哪也不去。”
說完,他自己伸手把楸楸從嬰兒床裡抱了出來,起身。
在起身時,他聽見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喊他的名字。
男聲雖沉穩,但帶著隱晦的傷感。
女聲更是哽咽。
他聽見了,但還是回到自己房間,反鎖上房門。
秦鎮業和徐茵在客廳裡懷著希冀等了許久,也不見進入臥室的少年重新打開臥室出來。
情況僵持在這裡,唐誌勇隻能是先把人勸回酒店,並在夫妻倆臨走前,承諾會做孩子的工作。
等到秦鎮業和徐茵離開後,唐誌勇走到小臥室門前,敲門:“小澤,你爸媽已經走了,你出來,我們談談。”
“你知道的,這種事情逃避不是解決的辦法。”
唐誌勇最後這句說動了唐澤,過了一會兒,門終於是吱呀一聲開了。
隻是人雖出來了,態度還是不合作的態度。
唯有手上動作還很誠實,在那裡拿著布老虎哄剛睡醒的楸楸玩。
聯想到在公園時的情景,唐誌勇隻問了一句:“小澤,你是不是對你父母其實還有印象?今天在公園裡,你是不是看到他們了?”
唐澤沒承認,也沒否認,就是坐在那裡不說話。
他怎麼說?
說不僅僅是有印象,而是完全能記起?
承認自己自私,承認自己白眼狼,承認自己沒心沒肺,連親生父母都不願意認,還躲著?
可如果能讓自己感覺好過,如果能讓事情按照自己的心意發展,他又為什麼不能自私?
今天全程下來,他的親生父母被他這樣對待,覺得神傷,可他也覺得不公平。
人會因為看了幾集電視劇或電影,就想要離開自己的家,去到電視劇裡生活嗎?就會因此,對電視劇裡的人,產生感情嗎?
唐澤不知道其他失憶後又回憶起以前的人是不是都這樣,反正他真的感覺,他回憶起那些記憶,就像看電視劇。
唐澤沒覺得這樣不好,就是因為這樣,慢慢的,當他做夢一次次回憶起被綁架的經曆時,才不會覺得痛了。
他應該是比同齡人耐痛些,但他又不是痛覺失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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