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哪來的聲音？

長年累月的疲憊感籠罩著她,在她即將放棄的那一瞬間，有種摧枯拉朽般的傾覆感。

告訴她，閉上眼,閉上眼,閉上眼。

隻要閉上眼,你就可惜休息了。

不會再累，不會再痛，不用等待，不需堅守。

隻要簡單的閉上眼，一切都會結束。

虞瑜拋下自家柔弱不能自理的師祖，跳到人前,擔心的詢問，“嗨，前輩，你還醒著嗎？”

如果不是她磅礴的精神,也不會在那一瞬間察覺到這股精神。

太微弱了，微弱的仿佛風一吹就會消逝。

赫瓦爾檢查了一下，“兩個小時前，這裡有人釋放過幻術。”

但……好像是她不懂的品種。

她說完,便看向了這個基地……勉強能算作基地吧。

這是一個殘垣的角落,陰暗潮濕的藤蔓和枯木交織,在角落撐起了一個小小的世界。

唯一的大門,就被一人堵住。

赫瓦爾上前了兩步,一眼望進去,不由自主皺起了眉。

她看見，一具具枯瘦的身影毫無聲息的躺在地上，有雜草從她們身上長出,一時讓人分不清她們的死活。

在虞瑜焦急的繞圈中，那個人影終於有了反應。

雖然疲憊比每一次都重，但她也如每一次一般，挺了過來。

將疲憊感忽視，她才靜靜的呼吸。

虞瑜轉了兩圈，一時有點無從下手。

她看出來，這個前輩的身體、精神，都傾向於油儘燈枯。

任何一點外力都可能打破這個平衡。

她不敢亂來，隻能轉頭再喊，“師祖！你快點呐！！”

虞瑜對普格裡斯最初的印象，就是超級奶媽，誰讓她一開始出場，就綁著恢複學派的？

後來發現她還會創生之道，那印象更是一去不複返。

當然，現在她已經知道，小白，一款全能大佬，但海王。

普格裡斯終於穿過了泥濘，小心的落在了地上。

她實在受不了這個孱弱的身體了。

聽到這話，她當場瞪了虞瑜一眼，“出去教訓你。”

她仔細研究了一會，“她狀態太差，不如等她死了，將意識抽出來……”

虞瑜當場噎住，“就不能搶救一下嗎？”

普格裡斯沉吟，“……恐怕隻能看運氣了。”

她不是沒有辦法救，而是辦法太多。

隻是對她來說，再精細的法術，也不免影響到這人，打破她微妙的平衡。

她們都看得出來，此人完全是憑借意誌在強撐，一直強撐。

普格裡斯估算了一下她的精神，猜測她大概才兩百年前就該精神枯竭了。

她到底是怎麼又強撐了兩百年的？

意誌的光輝，著實讓人驚豔。

普格裡斯目露些

許憐惜，最終還是心軟道，“我試試看吧。”

她準備新創一個法術，最小程度恢複精神的那種。

虞瑜也知道急不來，便隻能在旁邊守著。

此時，赫瓦爾已經從裡麵走了出來。

她剛剛繞過安青，進去看了看。

赫瓦爾表情略微沉重，“有點麻煩了。”

“她們陷入了深眠，如果夢境未毀，我還能在夢境裡尋找她們。”

“但現在，她們不知道陷入哪裡去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們目前還沒死透。

沒死透的意思是……一般情況下，這對尋常施法者來說應該死的透透的了。

但幻術之道，多少有些不同。

赫瓦爾也覺得頭疼，出來之後就皺著眉踱步。

忽然，她轉頭道，“安青……”

虞瑜一愣，“你認識啊？”

看著一動不動的女子，虞瑜心中一轉。

赫瓦爾威力那麼大，說不定對幻術學派的人，威力也很大呢？

虞瑜小聲的道，“赫瓦爾？”

赫瓦爾看了過來。

虞瑜在安青耳邊道，“赫瓦爾來了，快跑啊！”

赫瓦爾：“……”

她剛喊兩聲，就看見女子唇動了動。

虞瑜仔細看了一下。

她說的是——“冕下。”

好家夥，還真有用？！

虞瑜激動了起來，“赫瓦爾前輩！你快來看啊！”

比恩斯也終於認出了她，不可思議的道，“安青前輩！”

虞瑜也覺得很離譜。

剛剛安青的狀態，可以說是半夢半死，雖然感覺到她還有意識，但她的眼睛沒有睜開，呼吸幾乎暫停，就這麼坐在那裡，虞瑜碰都不敢碰她。

但現在……這？

赫瓦爾這三個字，是有什麼魔力嗎？

赫瓦爾走了過來，半蹲在虞瑜身邊，看著安青道，“你還記得我嗎？”

安青竟然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她直愣愣的看著兩人，好半天才道，“聖……夜鶯……”

讀了她的唇形，虞瑜沉默了。

誰？

你喊誰聖夜鶯？

這裡哪有聖夜鶯？

虞瑜怕真把夜鶯喊來，安青會一時激動直接噶過去。

她居然對著本虞和赫瓦爾喊聖夜鶯！

普格裡斯沉思了一會，“我有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你們要不要嘗試一下？”

虞瑜立刻轉頭。

赫瓦爾沉吟，“我也想到了一個辦法。”

虞瑜：“？”

三秒後，虞瑜沉思，“我也想到了，我們不會想的是一樣的吧？”

普格裡斯看向她，抬了抬下巴，“現在我的精神都在你那，你試試就是。”

赫瓦爾：“你讓修幫你控製一下精神傾瀉刻度。”

虞

瑜嚴肅的點頭，沒一會道，“她說她儘力。”

和虞瑜一樣，修這輩子也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

隻是與虞瑜不同，她節省慣了，窮山惡水（bushi）出來的施法者，在微操上比虞瑜高幾個數量級。

虞瑜釋放法術，她可以幫虞瑜把控精度。

簡赫契約的優越性，在此處已經儘數體現。

相比夜鶯契約，也就改了億點點吧。

片刻後，虞瑜看向了安青。

赫瓦爾也在凝視安青，並道，“撐著。”

作為唯一的創生之道，普格裡斯的精神比平常人精神更溫和，簡單點說就是普適性更高。

外來精神力是無法分享給其他個體的，但普格裡斯能突破這個限製。

但目前她的精神和特性，都在虞瑜這裡。

所以……

壓力到了虞瑜身上。

虞瑜握住安青的手。

她看著安青，暗暗給自己打勁。

本虞一定可以的！

安青的眼睛是灰色的，渾濁不堪，應該已經失去了功能。

赫瓦爾的法術，虞瑜都會，雖然不算精通，但至少不能算門外漢。

夢境和幻術的力量，特色在何處？

在於……

幻。

但對安青來說，卻是真實。

【造夢術·精神置換】

用夢境將本不存在的精神補充給了安青的精神海，還用幻術模擬了精神海複蘇的景象，虞瑜才在修的提醒下，小心翼翼的收手。

因為是幻術，所以虞瑜沒有失去精神力，安青也沒補充精神力，但……

虞瑜眼巴巴的看著安青。

隨著時間的流逝，安青的氣息漸漸複蘇，有一絲絲的精神氣息彌漫開來。

虞瑜：“！！！”

好家夥，居然真能用？！

你們幻術學派也太……

真是和潛意識海天打雷劈的契合啊！

什麼離譜法術都能用？！

被虞瑜盯了一會，赫瓦爾才收回眼神，眼角一挑，“看什麼？”

虞瑜沉默了一會，“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一開始就被異常盯上了。”

換成虞瑜，虞瑜也會盯上赫瓦爾。

這夢境之道和幻術學派的基底，太容易汙染了，簡直是異常的急先鋒……

在法環所有學派中，幻術學派應該是最唯心的一個。

赫瓦爾嗯了一聲，“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

今天的赫瓦爾，有些出乎意料的沉靜。

她們說了幾句，就繼續等待安青清醒。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青終於動了。

她第一時間釋放的是……

清潔術。

而且是對著身後用的。

她的背後是……

虞瑜終於想起來這事，伸頭張望。

赫瓦爾語

氣平靜，“她們恐怕還需要你努力。”

隨著安青的清潔術，她背後的雜草與地麵，再次被潦草的清除了一部分。

然後安青又停寂了。

等了片刻，虞瑜發現她還是沒動靜，隻能問道，“現在怎麼辦？”

普格裡斯沉吟，“應該是沒徹底清醒，還是思維慣性。”

“再來一遍？”

虞瑜：“那再來一遍。”

片刻後，虞瑜期待的看著安青，“她怎麼樣了？”

安青：一動不動.jpg

赫瓦爾若有所思。

虞瑜：“我再試試。”

半天後。

虞瑜死魚眼，“她怎麼回事？”

“她再不動，我就給她灌真的精神力了！”

赫瓦爾突兀開口，“可以嘗試。”

精神勝利法（bushi）沒效果，虞瑜隻能給她灌真實精神力。

一點點點點的那種。

普格裡斯點頭：“可以，她應該有點抗性了。”

幻術雖然是幻術，但對於現在的安青來說，她應該分不清幻象和現實了。

赫瓦爾也沒意見，虞瑜於是就開始了。

很小心的，她將精神力轉化了一丟丟丟放進安青枯竭的精神海中。

很稀薄的一絲，落入精神海的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虞瑜不信邪，又放了一絲。

沒了。

她再放。

在修的幫助下，她一縷縷的放精神進去。

但，都沒用。

安青就是一動不動，你能感覺她還有意識，但她就是沒動靜。

虞瑜麻了，“這怎麼辦？”

赫瓦爾思考了半天，才猜測道，“她應該是習慣性節省精神，覺得沒必要使用，所以才收起來了。”

虞瑜：“？”

那怎麼辦？

難道還能把她打醒嗎？

普格裡斯：“那就一直給她輸入精神，直到她覺得夠了。”

她多少有點欣悅，“看來她比我想象中堅韌，幻術也不是一無是處。”

雖然原理讓她有點搞不懂，但有用就行。

幻術，用了，又好似沒用，恢複了，又好像沒恢複。

反複幾十次，安青就習慣了這種感覺，而後趁她不注意給她灌真的，她也習慣性的接受了。

於是，就出現了這樣的場麵。

虞瑜這就懂了，“慢工出細活是吧？這個我會！”

*

枯竭乾裂的精神海早已破破爛爛，但在安青茫然的感知中，不知何時有了一些生機。

雖然還是破破爛爛，乾裂開涸，但，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思考是非常消耗精神的事情，記憶也是。

所以安青其實已經很久沒放縱自己去思考了。

但現在……

她百般困惑，並嘗試回憶。

發生了什麼嗎？

記憶提取，小心的讀了讀。

安青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嗯？

誰？

真的有聲音？

假的吧？

但……

盯著自己的精神海，安青瞬間捕捉到了異樣。

有人鬼鬼祟祟的進入她的精神海，悄摸摸的釋放精神。

她封閉的五感終於在這一瞬間敞開，她聽見——

“赫瓦爾前輩！她眨眼了！她剛剛好像眨眼了！”

那個名為‘赫瓦爾’的人嗓音耐心，“那你繼續。”

年輕的聲音十分歡欣，這好像是她聽過的……

安青繼續讀取記憶，然後才發現問題。

咦？

而就在她這樣呆滯的功夫，另一道溫和的嗓音響起，“好了，我幫她清理乾淨了，她身體……”

“算了，你用‘七號恢複術’試試，讓修幫你控製一下刻度，大概降低到高階施法者的程度就行。”

安青試圖睜眼，然後發現自己什麼都看不見。

想了半天，她才想起來，自己的身體好像很久之前就不起作用了。

簡單點說，它，壞掉了。

動了動唇，但發不出聲音。

“安青前輩，你彆急，我們肯定能把你治好的。”

安青循著方向看去。

依舊枯竭的精神力，不足以讓她釋放精神觀看對方。

但……

這麼年輕有朝氣的聲音，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見過了。

大概在多久？

五百年前？

學派最後的年輕人因為她們保護不力，死在了遷徙中。

學派隻剩她們這群苟延殘喘的傳奇了。

她想說話，想詢問，有太多的問題，但都因為狀態無法發聲。

赫瓦爾沉思，“看來這一次，全得靠虞瑜你了。”

她一時說不上來，這倒是虞瑜運氣好，還是運氣差。

虞瑜大聲，“可我接到任務了！”

“你看！”

“救活一個人一張自選券呢！”

“發大財了！！！”

【幻術學派的回歸】

——【樹海的‘祂’】

——【救援行動】（進度：1/78）（獎勵：1人/意識體自選券*1）

虞瑜：“我就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