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瑜對市人民醫院的地形很熟，因為以前她常來，尤其是住院區。

可能是醫院的氣氛常年壓抑緊張，虞瑜此時行過，竟然也沒覺得有哪裡不同。

不管是醫生護士，還是來往家屬，少有笑容，行色匆匆。

虞瑜輕車熟路的走到住院區，暫時沒發現什麼異常。

按下按鈕，17層。

神經內科。

沒錯，因為無故高燒頭痛，那個刪號的大傻子被懷疑是腦子有毛病。

新聞的圖片一角，爆了他的樓層，而虞瑜恰巧又對市人民住院部的環境比較熟悉，稍微一查就找到了。

很快，電梯到了。

虞瑜意外的發現，這層的人有點少。

她曾經來時，每一層都有許多家屬常年卷鋪蓋在電梯外睡覺，來來去去，沒有少過。

但是這次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雖然疑惑，虞瑜也沒多想，可能最近真的沒人生病呢？那不是好事嗎？

虞瑜進入走廊，熟悉的和進了家一樣，路過的護士家屬，居然沒人覺得有問題。

周**，說明大傻子姓周。

病房外有患者姓名，隨便一掃就能看清。

*

周震希躺在病床上，瞪著天花板發呆。

他ct做過了，核磁共振做過了，反正能做的檢查基本上都做過了，就是查不出來問題。

他知道，一定和《永暗》有關。

但是無論他怎麼篤定，其他人都不信，也就他反複騷擾，又有三天前的事情，他父母才勉強信了。

可是他父母戴手環什麼都看不見，也進不去遊戲。

與第一次刪號不同，第二次刪號，冷卻是一個月。

醫院無聊的很，最近外麵天氣也陰鬱，人在床上躺著，感覺人生都灰暗了。

有腳步聲。

他勉強看去。

那是一個十分年輕的女子，她有一雙漆黑的眼眸，表情略微冷淡，上身是黑色外套，下身是同色修身長褲，手酷酷的插在上衣口袋裡，腰細腿長。

周震希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女孩子，一個不注意就看呆了。

但是，更讓他注意的，是女子手腕上的東西。

手環呈深藍色，像兩束交織的光束纏繞，材質特彆，是市麵上絕對買不到的款式。

周震希驀然坐了起來，眼神激動，“玩家？”

虞瑜已經站在他床前，聞言含笑點頭，“沒錯，是我。”

“你……”

看著他驚喜的表情，虞瑜道，“論壇上見過，id大佬。”

“原來是你！”

周震希的表情開始複雜了。

虞瑜不客氣的捅刀子，“我勸過你，不要聽信自由的小小鳥的話，你不聽。”

周震希：“……”他都這樣了，還是彆捅刀子了吧，好疼嗚嗚嗚。

虞瑜也不是來捅刀子的，“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她修長的腿一伸，勾了個凳子來，順便將手上的蘋果放在桌上，才慢條斯理的問道。

其實這個事情周震希已經說過很多很多遍了，但是來看他的玩家虞瑜倒是第一個。

看在蘋果的份上，他也就再說一遍了。

“……第一次刪號，你除了發燒，嘔吐之外，沒有彆的後遺症了對嗎？”虞瑜靜靜聽著，待他說完，才輕聲確定。

“沒錯，”周震希道，“第一次沒有那麼慘重，但是上遊戲後，我的精神和意誌都減了。”

“本來我的精神是6，意誌是5，上線之後變成了5、4……”

“那你現在是多少？”

周震

希苦澀臉，“我不知道，第二次冷卻是一個月，我到現在還沒法上線。”

“第二次呢？我們看見你一句話沒打完就消失了。”

周震希露出了恐懼的神色，“劇痛，頭劇痛，我當時鼻子流血，幾乎沒一會就暈過去了，然後又是高燒，我覺得我差點死了……”

他恐懼的描述自己的痛苦，虞瑜若有所思，“沒嘗試丟棄手環嗎？”

“嘗試了，怎麼沒嘗試？”

“我媽把手環拿出去丟進下水道了，”周震希表情不太好看，“但是第二天我一醒，它又在我手邊。”

“沒有用，丟不掉的，”他痛苦臉，“我們嘗試過很多方法，都沒有用，上交都沒有。”

虞瑜眼神一閃，“上交？”

“對，警察讓我小心，它似乎暫時對我沒有惡意。”

說著，他將自己的手環拿出來。

那是一個深紫色的手環，除了顏色，其他都與虞瑜的相同。

“怎麼是紫色？”虞瑜疑惑。

周震希也疑惑，“我不知道，我還以為都是這個顏色，看見你的我才發現不是。”

“你是什麼職業？”

“當時轉職了遊蕩者，也不知道現在上去遊蕩者導師還要不要我……”

他又將手環帶上，躺平了道，“反正現在哪哪都不太平，還不如就這樣呢。”

“遊戲再差，也比絞成一團好，”他很佛係，“到時候我好好玩遊戲，不要再出門了。”

他眼神又突然出現殺氣，“自由的小小鳥，最好彆讓我看見他。”

虞瑜心道他甚至不一定刪過號，估計就騙個傻子試水而已。

“你對遊戲有什麼猜測嗎？”

周震希突然看她，思考了片刻才道，“異常這麼多，遊戲隻是其中之一，而且看起來不那麼惡意，難道你還沒感受到嗎？”

他又坐了起來，“你有沒有覺得，自從玩了遊戲之後，耳朵眼睛，都變好了？”

“經常能聽見很小聲，或者很遠的對話？”

虞瑜點頭，“確實。”

周震希嘿嘿一笑，“所以啊，從遊戲開始，我一直在醫院呆著，最開始那會，她們聊天我都聽著呢。”

“聽說全大區出現了很多極其奇怪的病，比如絞死病，”他故意低聲陰測測，“患病的人啊，會逐漸扭曲，肌肉、血管、筋膜，乃至骨頭，會漸漸絞在一起，像麻花一樣纏繞，但是人卻能清醒到最後。”

“他們在很早聲帶就會絞起，說不了話，最後活生生疼死。”

看見虞瑜毫無反應，他不得不又壓低嗓音，“而且，據我所知，這種病是會傳染的。”

“如果你和病人肢體接觸超過十分鐘，他就會和你絞在一起，同時你自己的身體也會開始扭曲，最後兩個人像麻花一樣絞在一起，一起疼死……”

“聽她們說後來發現了一個村莊，那個村子裡所有人都絞在一起，一個纏繞一個，就像扭曲的樹根，但是一個都沒死透，她們說要嘗試救一救，但是……”

發現虞瑜還是沒什麼反應，周震希失望的靠在床上，“我估計是不行的。”

“你不要被亂七八糟的人碰到，碰也彆超過十分鐘，言儘於此了。”

虞瑜頷首，“多謝。”

周震希：“哼。”

他又轉過頭，“其實醫院挺安全的，外麵太危險了，你不如住在醫院，他們對醫院的保護級彆很高，不要信電影，電影裡醫院第一個爆，但是現在你看，這裡才是最安全的。”

虞瑜若有所思，“你說的有道理，我會考慮的。”

周震希笑臉，“嘿嘿。”

*

辭彆他，虞瑜慢吞吞的下樓

。

電梯在四樓停了，虞瑜看見家屬推著人進來。

定睛一看，女孩臉色蠟黃，喉嚨不正常的拱起，其他部位被蓋著，看不清楚。

看見虞瑜站在角落，女孩一直看著她，眼裡的羨慕溢於言表。

虞瑜一路無言，剛走出住院部，忽然聽見很大的嗚鳴聲。

她抬頭一看，好多直升機。

看目標，好像是醫院樓頂。

虞瑜駐足了一會，想了想又覺得熱鬨不能看，容易出事。

她避開了好奇駐足的人們，向大門走去。

醫院很大，大門口內還有個漂亮的圓形噴泉，正好在急診部門口，此時正慢條斯理的噴著水流。

路過檢驗科，路過門診部，路過急診部，路過……

虞瑜一瞬間提速。

幾乎在下一秒，急診部的玻璃門被撞碎，一個極度怪異的身影撞出。

那是幾個人糾纏在一起的身影，兩個人做腿，兩個人做手，還有幾個人做腦和身軀……

他們互相扭曲著。

“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幾乎震破耳膜，虞瑜躲在噴泉後麵，與怪物隻隔一個一片水幕。

周震希可沒說這玩意特麼的還會跑會跳啊！

虞瑜來不及驚喜自己的直覺，就發現了不協調之處。

那些糾纏扭曲的軀體裡，夾雜一抹白色。

醫生？護士？

她在尖叫，最初的尖叫就是她發出的。

聲帶、早期、十分鐘……

一個個詞語在虞瑜腦海閃過。

有人自後麵追來，穿著普通，身手卻異常矯健。

“砰！砰！砰！”

虞瑜下意識抱頭蹲下。

這次，真正的混亂開始了，到處都是尖叫，還有無數人慌亂的衝刺，跌倒，怒罵……

急診部門口是台階，很長很長一段。

怪物跌倒了，像滾地葫蘆一樣，直直的撞在了噴泉上，那巨大的聲音，甚至將噴泉內的水震顫起來。

縱使是這麼劇烈的撞擊，他們還是緊緊的纏繞在一起。

“救我，救救我……”

虞瑜看見那抹白，她額頭磕的都是血。

虞瑜咽了咽口水，看了眼情形。

怪物跌倒了，做肢體的那幾個人，連接處似乎被打斷了。

護士被當作軀體嵌在邊緣，不是沒有機會。

看他們暫時爬不起來，虞瑜脫了上衣裹在手上，從她腋下穿過，將她往外拔。

沒錯，是拔。

她隻有半截上身在外麵，手腳都好似被夾住了。

好像拔的動？也可能是時間太短，沒來得及絞緊。

她將女子上半身拉了出來，兩個追出來的人在點射怪物的腦袋，沒注意這裡。

虞瑜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像是骨頭……

她下意識看去。

女子臉上血和淚水模糊一片，她慘叫道，“拔！”

虞瑜後仰幾乎到了180度，隨著一聲無法忽視的骨頭聲音，虞瑜被狠狠砸了個結實。

真拔/出來了。

虞瑜如同被電了一樣，手忙腳亂將她推下去，衣服都不要了。

看了眼怪物，虞瑜想了想，又把哭傻了的護士拽到一邊的草叢裡，離戰場遠點。

不知道有沒有超過十分鐘……算了，她儘力了。

看她哭的慘，虞瑜也沒有什麼安慰的心思，看了眼方向，悄悄跑路。

出門，電驢，一氣嗬成。

她沒有絲毫看熱鬨的心思，一門心思跑路。

又拿了一波快遞，回到家虞瑜才鬆了口氣。

擰開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了一會，虞瑜攤在沙發上不想動。

她現在身上隻剩白色短袖了，因為穿的久，領口有點磨損。

這幾年她都在為金錢操勞，沒怎麼買過衣服，家裡衣服實在少。

驟然丟掉一件外套，虞瑜想想還是挺心痛的。

看了眼餘額，虞瑜歎了口氣。

算了，跟吃飯相比，衣服夠穿就行。

她最近都不準備出門了，簡直流年不利。

虞瑜走到廚房，細細清洗雙手。

雖然全程包著衣服，但是事態緊急，虞瑜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碰到，又到底超沒超過十分鐘。

她隻能當個安慰心理，細細清理雙手。

清水自白皙的指節間流過，虞瑜有一雙漂亮的手。

她也很滿意，時不時就豎在眼前欣賞一番。

值此時刻，欣賞自己的手能讓她漸漸冷靜下來。

嗯……應該沒毛病，她又沒乾什麼壞事，也沒和怪物接觸，應該沒事……

甩了甩手，虞瑜也沒去找紙巾擦。

今天稀奇事還也不止這點，比如她感覺今天的身體要輕靈一點，跑得快了點，力氣好像也大了點。

還有那怪異的危機感，如果不是突然感覺到危險，虞瑜可能就和怪物撞個正著了。

加上周震希所說，突然的耳聰目明……

虞瑜有個大膽的想法。

她的遊戲屬性，不會在現實也有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