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夢醒(1 / 1)

地煞七十二變 祭酒 16715 字 7個月前

夢醒

金府前院正堂。

命魂與群妖廝殺的鬥場,此刻已被濃稠的霧氣填滿。

這些霧氣原本是鉛灰色的,但伴著屋中不斷響起的嘶吼聲、哀嚎聲、利刃斬斷筋骨聲、血液噴濺聲,竟是漸漸開始泛出紅色。

並越來越濃重。

到了最後,門窗裡湧動的霧團就像是浸血的棉花,好像隻伸手一抓,就能攥出一手血來。

此情此景,怎教屋外觀望的人們不為之顫栗,不為之惶恐,不為之生出微薄的希望?

許多人已當場跪下,向著各自的神(和諧)佛與先靈祈禱,祈禱著當廝殺平息,霧氣消散,走來的是李道人,獲勝的是李道人,而活下來的是自己。

可惜。

血霧突兀顫湧。

大門處好似破開了個口子,霧氣從中傾湧而出,並迅速在院中擴散。

人們早已是驚弓之鳥,不用馮翀、虞眉提醒,都第一時間遠遠避開。

直到所有人擠進了一個退無可退的角落,霧氣終於停滯不前,並慢慢開始沉降,化作絲絲血水染遍地磚。

也露出了霧中潛藏的身影。

相貌平凡卻神色從容的男子,以及他身邊侍衛的妖魔。

郎中!

薄子瑜心裡頓時一個咯噔。

難道李道長他…不對!

薄子瑜很快又注意到,那郎中雖然臉上從容不改,身上卻狼狽得很,衣衫染血不說,肩上一團刺目的猩紅,顯然是中了一劍,勉強避開要害而已。

他身邊的妖怪們就更是不堪了,好些的缺鱗少甲,嚴重的折爪斷肢,個個身上都帶著或輕或重的

傷勢。

更重要的是,正堂裡鬥聲與哀嚎未熄。

道長還活著…

薄子瑜方自醒悟,臉上還沒來得及露出欣喜。

下一刻。

洞開的大門裡,突兀冒出一個巨頭獨目的妖怪。

這妖怪眼睛不大,鴿子蛋大小而已,腦袋卻大簸箕。它慌慌張張要逃出門來,頭卻卡在了門框裡,進退不得。一時間,獨目中居然淚如泉湧,彷如身後綴著什麼極恐怖的事物,迫得他奮力一鑽,擠爛了門框,擦破了頭皮,鮮血淋漓而下,終於鑽出了個頭來。

可是。

一柄青銅短劍突兀從血霧中現身,繞著獨目怪盤旋一周,倏忽遁回了霧裡。

逃脫升天的喜悅頓時在獨目妖的臉上僵住,

接著,它周身浮出細密的紅痕。

下一刻。

噗。

血液噴濺裡,妖怪忽然散成指頭大小的肉塊,堆砌在門檻上,筋肉尚且跳動,騰騰冒著熱氣。

隨即。

屋中鬥聲平息。

不知從哪裡掀起怪風,將門窗一一闔鎖,眾人隻能隔著窗戶紙,瞧見屋中血色漸漸消退,同時聽見“泊泊”聲響,卻是門縫窗隙裡不停湧出血水。

不消片刻。

在妖魔們的腳下彙積成一片血沼。

門檻上的碎肉早被衝散,血水裹著那顆黑白分明的獨眼,滴溜溜滾到了郎中的腳下。

他俯身拾起,矚目良久,而後…

噗~

竟是莫名笑出了聲。

他先是抬起袖子掩著臉輕輕嗤笑,可笑聲卻

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甚至連袖子都遮不住他裂開的嘴角。

他於是放下衣袖,彎起了腰,捧著肚子,放聲狂笑。可即便如此,似乎尤不儘興,乾脆跌坐在血沼中,狂笑著拍打起地上積血。

“哈哈哈哈哈…”

肆意而怪誕的笑聲在院子裡回蕩。

笑得風聲“嗚嗚”淒嚎;笑得鐵鑄般的接天蔽日的霧牆翻騰湧動,似要崩塌壓下;笑得妖怪們低聲嗚咽,跪倒伏地;笑得眾人惶然欲死,不見血色。

“這廝莫不是瘋了?”

薄子瑜很想大聲罵上一句,可出了嘴邊,卻成了自言自語。

他偏過臉,也不知是為掩蓋一時的怯懦,還是想從同伴的身上尋到一絲支(和諧)持與慰藉。

他首先看向了馮翀,圓臉道士眉頭緊鎖,口中反複誦詠著“無上太乙度厄天尊”;他又看向了張易,遊俠兒死死攥住刀柄,眉目低垂,瞧不清表情;

他最後看向了虞眉…

她邁步上前,越出眾人。

素衣紅裙,獨自立於人群與妖魔之間。

薄子瑜愣愣瞧著她,那纖長的背影在對麵猙獰妖魔的比對下,顯得格外的單薄而脆弱。

他忽而感到一陣強烈的羞恥,衝散了心頭霧霾,然後生出點點豪情。

須眉丈夫豈可讓一女子專美於前?

就要拖刀大步上去,決個生死而已。

但不管他胸中如何激昂,前方虞眉已然踏入血池,直麵妖魔。

“我是鎮撫司巡察使虞眉,奉天子令刺天下妖鬼精怪巫覡僧道不法事。爾等散播妖疫,聚眾作祟,殘食百姓,鐵案如山,罪證確鑿,還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時?!”

薄子瑜腳步一滯,瞪圓了眼珠。

她也瘋啦?

這話倒也擲地有聲,可惜恰如泥牛入海,了無回應,隻把自己人弄得麵麵相覷,心疑這位虞差人是不是被妖怪嚇壞了腦子,或是靠著鎮撫司的名頭作威作福慣了,是個看不清形勢的蠢貨。

不過,這“笑話”也不是全無用處,至少成功讓妖魔頭子止住了他那瘮人的笑聲。

郎中的狂笑戛然而止,他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打量虞眉,而後從血泊中起身,整理了衣冠,拱手行了一禮。

“喜不自禁,悲從中來,一時失態,倒讓諸位見笑了。”

說著,他輕輕拭去臉上笑淚,可他雙手分明沾滿汙血,這一拭,血與淚混合,讓他平凡的麵孔多出了詭怪猙獰。

虞眉沒有答話,似乎就等著他自縛雙手、跪地求饒。其他人也沒有多言,隻有郎中繼續開口。

“束手就擒?”

他饒有興致咀嚼著虞眉的話。

“為何?”

“是因虞大人你偌大的官威?是那位馮道長耗儘的法力?”

郎中戲謔的目光在人群中流轉。

薄子瑜努力挺起胸膛,怒目而視,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可惜這番“媚眼”全拋給了瞎子看,郎中瞧也沒瞧他半眼,一掃而過,顯然沒把他和他手下的衙役們放在眼裡。

隻是指著門窗緊閉的正堂。

“或說,屋裡那位劍仙?”

郎中微微頷首。

“也對,屋裡那位著實厲害。可笑我設下陷阱,費儘心機,卻仍讓他殺害了我許多孩兒。若非脫身及時…”他把玩著手中的眼珠,“這骨銷肉爛的,怕該是我了吧。”

“不過…”

他話聲一頓,忽而將眼珠嚼碎咽下,然後朝著緊閉的大門張開胸膛。

“來!出來!殺我啊!”

聲音回蕩,風聲嗚咽。

妖魔們伏身顫抖,卻在郎中銀威不敢挪動半步;人們目光熱切,期待著那赤紅的凶惡的劍光再現。

可是。

大門緊鎖依舊,沉寂無言,唯有血水緩緩滲出。

良久。

“你看…”

郎中回頭過。

“原來他出不來呀。”

他無聲笑了起來。

笑出了人們的絕望,笑出了群妖的狂喜與蠢蠢欲動。

“看起來,我沒有理由束手就擒啊。”

“哦,是了。”

他又忽而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

“是因為我的孩兒們身上的傷勢?嗯,也是,一個個渾身是傷,真是可憐兒,不過…”

他撫掌輕笑。

“吃了你們,不就好了!”

這句話平平淡淡,恰如早上出門鄰居撞見時的一句尋常問候,可落在人們耳中,就是一道驚雷,炸得人肝膽俱裂,搖搖欲墜。

隻因這也是一聲令下,群妖駭然出動,張牙舞爪,梟叫嘶嚎,撲向人群,要飽餐一通血肉,以解腹中饑、身上痛。

人群早已驚惶逃竄,可四周都被霧牆封(和諧)鎖,又能逃到哪裡去了?

張易默默握緊長刀,薄子瑜目呲欲裂,馮翀手掐法訣,都已做好拚命或說赴死的準備。

然而,人群最前頭,首當其衝的虞眉,此時此刻卻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配劍還穩穩插在腰間,不曾拔出。

而妖怪已然撲到了她跟前。

一隻是人麵鳥身的妖怪,喙中彙聚著細小的蚊蟲,叫做蚊母;一隻是四腳蛇妖,形如蜥蜴而長,頭上長肉冠,叫做千歲蝮。

這倆妖怪倒是友愛互助,不爭不搶,一隻徑直來啄虞眉的眼眶,好吮(和諧)吸腦水;一隻瞄準了纖細腰肢,要挖出肝臟。

對此,麵具之下聲音冷冽。

“拿下。”

那是一道光。

談不上璀璨,也說不上熾(和諧)熱。

但在這被霧牆封(和諧)鎖的昏暗庭院,卻好似天地開辟時,第一縷刺破混沌的天光,讓場中的人與妖都挪不開眼睛。

接著,是一柄爛銀三頭叉。

它在光輝中突兀出現,然後迅速一刺,將猝不及防的蚊母與千歲蝮一齊叉倒在地。

再然後,是銀叉的主人,猿臂虎背熊腰,身

形似真似幻。

金腰帶,紅纓盔,綠錦袍,明光鎧。

光輝之中,冠帶飄飛,甲光熠熠,恰如天神下凡。

馮翀口中喃喃:“護法神…”

不對。

他很快發現,

這位身形虛幻、神兵天降的將軍,轉過頭來,卻露出一副青麵獠牙。雖說護法神中也不乏惡形惡相之輩,但這位渾身卻帶著邪氣。

馮翀於是明悟,這是猖將。

所謂“猖將”其實也與“護法神”類似。道士受籙之時,會撥付上下兩壇兵馬,上壇兵馬就是天兵天將,下壇兵馬又叫五猖兵馬,是道門降服的妖精鬼怪,因為積性難改,桀驁難馴,才叫做“猖”。

可是,這是誰開壇招來的兵馬?

馮翀回想起虞眉先前有恃無恐的模樣。

難不成這就是鎮撫司的援手?

馮翀胸中那口氣忽然鬆懈了下來,倒不是對鎮撫司,或說眼前的猖將又多大的信心,而是按常理來說…

有猖將,自然也會有猖兵。

但見那青麵獠牙的猖將振臂一呼。

天地間有鼓角爭鳴。

霧牆之上,霎時間破開無數光柱,數不儘的奇形怪狀的猖兵從中躍出。

這些猖兵並不如何厲害,至少比不過郎中身邊的妖魔。

但是。

數量實在太多了。

幾乎眨眼之間,妖怪們就被猖兵所淹沒,沒掙紮幾下,就相繼被鎮壓於地。

隻留得依舊是人身,不知是人是妖的郎中陷入了猖兵的重圍之中。

可他依舊是那副淡定從容的模樣,教馮翀心中一凜,再度警惕起來,心想這廝莫不是還有什麼花

招?

下一秒。

但見郎中利索舉起雙手。

“我投降。”

……

天亮了。

當郎中受縛,已然千瘡百孔的霧牆終於潰散。

這時候。

惶恐了一夜的眾人才驚覺,東方已然泛起了魚肚白。

當陽光照入庭院。

猖兵猖將們卻如同先前突然出現一般,隨光而去。

留下滿院險死還生的人們,以及被鎮封的郎中與他的妖魔。

虞眉一言不發,默默走到郎中跟前。

拔劍就刺。

可劍下突然出現一席法袍攔擋在前。

虞眉聲音冷冽。

“他是罪魁禍首。”

馮翀沒有去看指著胸膛的劍刃,隻是凝視著虞眉的眼睛,正色道:

“一麵之詞,未必是真。”

“更何況,妖疫如何解毒?城中到底還潛藏著多少妖怪?我們都不清楚,殺了他,這些事從何得知?”

虞眉沉默半響,終於收起了劍刃。

馮翀鬆了口氣,還要再說話,虞眉卻已然身形一轉,躍上牆頭,消失不見。

留得馮翀如鯁在喉,話在嘴裡哼哧哧憋了好一陣,最終化成一句。

“無量天尊。”

然後把目光轉向了門窗緊閉的正堂。

馮翀和薄子瑜小心翼翼推開大門。

隻一眼。

兩人立刻跑到角落。

嘔!

劇烈嘔吐起來,那架勢,好似恨不得把胃囊給翻出嘴來。

好一陣。

兩人才重新聚回門口,頂著青白的臉色走入正堂。

堂裡的一切都抹上了血色。

鞋子落地,便微微下陷,並傳來一種膩人的觸感,那是因為地上鋪了一層血水調和的肉糜,時不時見得零碎的骨頭臟器沉浮其中。

李長安就持劍立在這血沼肉池裡。

紋絲不動,不言不語,彷如一座披上血衣的雕塑。

等到兩人稍稍靠近。

他眸光忽而一動。

腳下肉糜裡,青銅短劍盤旋而起,嚇得馮翀

兩個幾乎要奪門而出。

但好在,那飛劍沒飛出一尺遠,便無力跌落下去,撲騰了一陣,最終沉入了肉糜中。

同時。

李長安也身子一晃,栽倒在地。

兩人見了,急忙上前。

馮翀略作檢查,鬆了口氣。

“沒有大礙。”

“消耗過度而已。”

這時。

“班頭…嘔。”

卻是個衙役冒冒失失闖進門來,沒來及說完,就被屋中的場景給“攆”了出去。

反正李長安也無大礙,薄子瑜也正好趁機溜人。他懷疑自個兒再待下去,後半輩子就都得吃素了。

出了門,在牆角找到還在嘔吐的衙役。

“這麼點兒小場麵就堅持不住,衙門要你何

用?”

“那是班頭你英…嘔。”

可惜衙役的馬屁沒拍完,酸水倒先冒了出來。

薄子瑜隻好黑著臉,給這衙役拍了拍後背。

“急匆匆的,到底有什麼事?”

衙役吐完,抹了口酸水。

“咱們在門口撞見個小子鬼鬼祟祟的,懷疑他是妖怪的奸細!”

薄子瑜神情一肅。

“在哪兒?!”

衙役趕緊從旁邊提來一個胡亂掙紮的半大小子。

薄子瑜瞧了一愣。

這不是嚴家那小子麼?

“什麼?阿梅也在這宅子裡!”

薄子瑜的臉色很不好看,旁邊的衙役們立刻

叫起屈來,說什麼金府裡裡外外都翻遍了,哪裡會多出個人來。

薄子瑜瞧著身子瘦小但神色倔強的嚴家小子,心裡相信了八分,畢竟馮翀說過,李長安之所以困在夢裡出不來,是因為多出了一場意料之外的夢境。

可要說衙役們敷衍了事,遺漏了小阿梅,他也是不信的。

畢竟他太了解自己這幫夥計了,先前搜索金家人的時候,怕是沒少刮地三尺、順手牽羊,門縫裡的銅子兒都不會放過,更何況一個大活人?

除非…

他若有所思地瞄向了金員外。

片刻後。

偏院一口枯井。

薄子瑜係著繩索下到井底。

借著火把,瞧見這井下竟是另有乾坤,井壁鑿出一方高台,深處嵌著一扇虛掩的鐵門。

他才推門而入,當下呼吸便急促了起來。

銀子!

白燦燦的銀子都鑄成一個個大冬瓜,密密麻麻堆在石室裡。

薄子瑜艱難咽了口唾沫,努力挪開了目光,繼續向前走。

到了石室儘頭。

但見銅錢堆疊如山。

一個小小的身影卷縮在“山”裡,酣睡正濃。

……

夢中。

月色如血,浸沐高樓。

厲風呼嘯,讓高聳入月的樓宇不住搖晃。

李長安與少女卻在這飛簷鬥拱之間,不住跳躍、攀援,如履平地,將一個又一個追上來的妖魔刺於劍下。

可妖怪實在太多了。

刺死一隻,便上來十隻;刺死十隻,上來百

隻…無窮無儘,殺之不絕,李長安與少女隻好且戰且退。

一路退到樓頂,刺入血月天穹之處,終於是退無可退。

兩人依背而立。

看著從四麵八方攀上樓頂的妖怪,少女麵色慘淡。

“沒成想,本女俠竟要身死於此。”

而李長安還算鎮定,這一路月下逐殺,他雖沒時間來搞清楚魘到底耍的什麼花樣,但畢竟隻是一場夢境,死上一次應該不會真的死亡。

不過,曾經聽說,有人入夢太深,在夢中死亡,魂魄便信以為然,於是真的死了個徹底。這話雖然荒誕,但夢境已被魘所艸縱,未必可不能,於是以防萬一,趕緊勸慰少女。

“劍尚在手,何必言‘死’?!”

少女聞言,放聲大笑起來。

“能說出這話,你也不是庸俗之輩。”

“好!能與你這道士攜手赴死。”

“我接天樓主,天下第一女劍仙,也算死得其所!”

接天什麼玩意兒?

饒是命魂不在,李長安還是愣了一陣,本以為自稱“女俠”已經夠中二的了,沒想到啊,還能有更放飛自我的。

不過道士此時也沒功夫糾結這些。

因為耳旁似乎響起熟悉的聲音。

少女仰天笑了半截子,發現道士沒有隨聲附和。

回頭看來。

發現李長安仿佛側耳傾聽著什麼,並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望著自己,瞧得她心裡發毛。

於是,有些忐忑地問:

“怎麼嘞?莫不是有什麼厲害的妖怪。”

“沒事。”

道士笑道,提了個莫名其妙的要求。

“你且轉過頭去。”

哈?

少女雖不明所以,但既然是被她認可的同生共死的夥伴所說,她還是抱著疑惑照辦。

可剛轉過身。

噗呲。

胸口一痛。

一截劍尖自背後貫體而出。

……

小阿梅從夢中驚醒。

她光潔的額頭上滿是汗水,小手摸著胸口,楞楞發神。

眼前陌生的房間,陌生的麵孔,還有陌生的狀況,讓她在夢與現實的混淆中難以自拔。

直到…

“道長你終於醒了!”

耳後傳來飽含喜悅的驚呼。

她轉過頭去。

瞧見近來經常到自己家的薄捕快扶著一個麵目慘白、衣衫狼狽的道人緩緩起身。

小家夥呆呆看著道士。

然後眼眶慢慢發紅。

最後騰一下跳起來,氣勢洶洶衝過去,一腳踹在李長安的小腿上。

沒等道士喊痛,自個兒倒先嚎啕著跑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