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君子,一諾千金重!(1 / 1)

劉備沉吟片刻,當即搖頭,麵色鄭重的道:“陶公看錯劉備了!備並非是為徐州而來,而是體恤大漢子民離喪,四處漂泊,不願再興戰事!”

“請陶公不必再說了,”他誠懇的笑道。

“玄德,這,這可……”陶謙心裡想說這可是偌大一座州郡,人丁何止百萬,你若取之日後當是大業之基,怎麼會不要。

他要麼是真正愚善之人,要麼便是太過聰明,知曉此時的徐州乃是一個無底深淵。

陶謙心裡頓時揪緊,被劉備的堅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他沒想到,劉備不要。

如此一來,謀劃且斷一換,不好全身而退了……陶謙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他們都不該隨自己兵敗而一同死去。

當設法保全。

“玄德,你可否再考慮一番……”陶謙還是有些不死心的說道。

“絕不可能,陶公切莫在言,”劉備斷然拒絕,抵住了內心的誘惑。

說不想要徐州是不可能的,此為一州之地,也的確可以作為大業之基,但若非是眾望所歸,此時接任就是找死。

且不說子民死活的問題,四戰之地虎狼環飼,曹操更是將徐州看作了盤中餐。

看他對徐州動的這幾步謀略,便知曉是要徹底收取,從上自下的人心全部都要,劉備很敏銳的洞察到一點。

忠名。

徐州舊臣自也多名流,此時棄陶謙而走,難免心中愧疚,留下不忠不義之名,但陶謙若是令另一人接任,他再隱退出諸侯之列,那麼就底下人再倒戈相投還算不忠嗎?

不好評價,但至少模糊太多,這個界限就寬泛了,你可以說是不服新主,不予遵令;也可以說是政見不複,秉承先主公意誌。

總之,鍋就可以甩給新主,這樣反而要看新主的手段、心胸與才智如何,若是庸碌之輩,輕則被玩兒得身敗名裂,重則睡一覺醒來可能敵將就在床榻邊了。

這徐州,不可要。

劉備轉瞬間思緒極多,最終不傲請更加堅定,堅決不受,我劉玄德絕不趁人之危,從不貪戀權勢!

心雖有向往,但要克己向公,不可隨心所欲,令自己深陷桎梏。

……

回到暫住的府邸,有兩人在門口頗為焦急的等待著,關、張兩人一人著墨綠長袍,身姿挺直如鬆、長髯飄飄;另一人黑袍黑麵,雄壯威武,雙眸宛如銅鈴。

他們見到劉備都是登時抱拳,道:“兄長,陶謙找你何事?”

“進去說。”

劉備目光凜然,表情嚴肅,腳步不停揮手而進,關上房門後,他將今日堂上之事告知了兩兄弟。

歎道:“我非是不想要徐州,其實心中渴望,恨不得立刻就取下,但我不能。”

關羽輕撫胡須,麵如紅棗,雙眸眯起頗具傲氣,此時笑了笑道:“兄長仁義。”

“唉,”張飛則是歎了口氣,沒說什麼,他覺得大兄就是心思仁厚了些,這陶謙既然想讓,那就取下,至於日後有什麼危險,再一一解決便是,世間豈有白給麵餅。

何事都該有代價。

“如之奈何……”劉備喃喃自語,歎道:“徐州之內,暗流湧動,並非久留之地,是我不察,輕信了陶定之言,以為徐州正遭蒙難,卻不料實乃是陶謙圖謀不成,結仇於曹公,曹公仁德,以寬仁待民,非陶謙所能動。”

“是以,我打算離去,不再相助,二位兄弟覺得如何?”劉備衝他們無奈的笑道。

曹操若師出無名,則能守;可他恩威皆已播於徐州境內,局勢就難以逆轉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隻是頗為無奈的喚了一聲“兄長”,但卻沒有反對,不提當下局勢論斷,關、張兩人是自涿郡時劉備一手帶出來的,自然不會有任何異議。

不過,在屋內不遠處案幾後有一麵寬耳廓、胡須駁雜微亂的儒生隨意而坐,他雖滿是風塵,但可見冗雜胡須的麵容依舊有雍容神俊。

聽聞此話他卻忽然開口道:“主公遠來徐州,情況雖與所想倒轉,但這並非是主公之過,也非是徐州仁人誌士之過,乃是陶謙之過。”

“主公不可棄誌士之心而走。”

劉備一笑,回頭來看向這儒生,此人是少時好友,自遊俠起就一直陪伴身旁,姓簡名雍字憲和,性傲、口才極好、不拘小節,唯獨對劉備傾心相隨。

“憲和,”劉備走向他,聲音放大了些,“你是讓我結交徐州名士,不必掛記那陶公讓徐州之事對嗎?”

“哼,”簡雍冷然一笑,將頭上發冠取下,頭發散落下來,舒適的向後撐手,架了了個姿勢,“今日主公光明磊落聚領徐州之事,定會傳開,本來有以往名聲在,我們到徐州之後就不斷有人來拜會結交,現在隻會更多。”

他說完稍稍坐起來些,笑道:“徐州之名不必去要,也不屑於爭,主公可取實,務實而不務虛!取徐州士人之心,結交有誌之士,又有何不可?”

“陶謙頹勢已定,百姓心不向他,這些人又何嘗不是在考慮自己的退路呢?”

簡雍一言,讓劉備的心又安定了下來。

說得對,失道乃是陶謙,非是徐州誌士,正是可求賢交友,靜待時局的時候。

“是啊,兄長,”關羽長舒一口氣,“愚弟之見,也是暫且落腳,若陶謙真為不義之人,也不必幫他。隻當儘力鎮守一境,保一方平安便是,那曹公若是仁義,也會體諒。”

“二哥所得不錯,俺也這麼想!”張飛鄭重堅定的抱了抱拳,附議此論。

“好。”劉備坐了下來,麵色如常的思索起來。

晚上,有探哨回到了衙署,向陶謙回稟。

“如何?劉備可曾有離去之意?”

“回稟主公,沒有,今日他回到府邸後,就一直在家中,未曾出門。”

“嗯……既然如此,讓他屯兵夏丘,也算有容身之地,同時可照應我下邳城。”陶謙心想,但劉備已有安置之處,他的布局卻是一籌莫展。

直白一點想……

這鍋若是不能全散出去,家人不可保全也,誰人可來接過徐州目前的攤子呢……

正愁時,一名黑臉絡腮胡的壯漢將軍匆匆走進來,壓低了聲音道:“主公,呂布自兗州而來投奔,請主公收留,他說願意領餘部諸將為主公抵禦曹操。”

此人是陶謙心腹部將,丹陽派出身的舊部將軍曹豹,屬陶謙真正的底氣倚仗。

“哦!?”陶謙的登時起身,病都好了一大半,“他帶來可多少人馬?”

曹豹抱拳道:“一千三百騎!”

陶謙又重新躺了下去。

沒用,騎兵守城與步卒無異,城破後騎兵比誰都跑得快,這不是野戰

但很快坐起身來,神情略動,虛弱的道:“快請,快請,請他到郯城一敘,駐軍郯城。”

……

小沛。

酒過三巡後,張韓、戲誌才、孫公祐三人都已有醉意,雙眼朦朧,笑容燦爛,話也逐漸多了起來。

孫乾雖然穩得住,但雙耳已起了嗡聲,需要張韓很大聲說話才能聽清。

他們聊及了孫乾之後的安排,本來說到直接回兗州,待秋收興戰了再回來。

但孫乾卻很堅決的搖了搖頭,“我需得回去,伯常可否信我?”

他雙眸忽然恢複清朗,定定地看著眼前這位年輕有為的男子。

心裡既想他稍稍遲疑動搖,又不想看到他動搖。

最終張韓大笑,道:“我以國士待君,知君亦有情義,一諾千金重,無論你回去做什麼,我就在小沛等你。”

這句話,讓孫乾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同時心裡也不再糾結猶豫,執禮而拜後,沉聲道:“好,請君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