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意氣風發,嚴陣以待(1 / 1)

“隻是一問,我不喜此人,”張邈淡然道,當然他心說任何通過所謂唯才是舉起來的人我都不喜歡。

這條路,實乃是曹孟德過河拆橋了。

張邈念及此處笑了笑道:“你當初力舉曹操為刺史,領各郡平亂,以你的名氣人情為他奔走,怎麼現在又要反?難道是曹孟德不曾許你高官厚祿,前途無光,所以心生嫉恨?”

提及張韓,實際上也和陳宮有些關係,張邈始終認為,以陳宮當初力排眾議,受世家不解、名士惋惜的付出,戲忠那個位置應該是他的才對,又或者是荀彧的位置。

但卻調任去了守東郡,那這就耐人尋味了,曹操除了“唯才是舉”這個主張之外,還號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以此大任外姓之人,彰顯其胸懷。

這種排布,看起來就隻有一個解釋:曹操不信他。

“我隻是認可他用兵之能,卻有平賊之誌,但也的確害了邊公。”

“既害了,在下哭喪也哭過了,頹然而廢斷然不可,此虎因我而入兗,則當因我而驅滅。”

陳宮少年結交天下名士,家有淵源,早年推舉曹操是為了解決兗州亂局,但自己是心向邊讓的。

以邊讓為主的儒生,聽聞了“唯才是舉”的主張之後,當即覺得受到了侮辱,早年對陳宮識人之明的讚譽,就變成了責怪。

這裡還有一個乾係。

邊讓對於陳宮來說,亦師亦友,亦有舉薦之恩,這個恩情在當下比天子皇恩更大,不能有半點怠慢,曹操殺了邊讓,就注定被兗州儒林所痛恨,乃是水火不容。

陳宮想了想,就習慣性出軌了。

而他偏偏很有才華,一眼看出此時就是最好的時機,本州兵馬東征,而境內空虛,唯有濮陽重鎮布有夏侯惇兵馬,守城尚可。但想要擋住張邈和呂布兩人兵馬絕無可能。

張邈沉吟了許久,思考了這番話,緩慢道:“其實這不是你之過,你也沒有這等能力,公台不必把全責攬在自己身上。”

“讓曹操在兗州立足的是前東郡太守橋瑁、是前渤海太守袁紹、是濟北相鮑信。”

陳宮:“……”

他沒有反駁,可人心裡都有杆稱,他陳宮雖有些家資人力、文名武略,但作用比不上袁、橋、鮑等人他也是認的。

可當時他也傾儘了所有,儘力奔走外合,安撫了不少人的反對之意,才讓曹操迅速安然上位,得以出兵平賊。

但凡他當時有一點消極懈怠、陽奉陰違,都不會在邊讓死後如此自責。

因為殺死邊讓的屠刀仿佛有他一份力。

“明公,以你之能不該如此埋沒。”

“我知道,”張邈笑了笑,“不必激我,我知此時是最好的時機。”

兩人相視一笑,一拍即合,決定引呂布入兗州,領他脫離張楊的同時,可領得一席之地,他乃是武夫,性格並不多詐,對文臣更當是言聽計從。

此時兗州危難亂局剛定,所以算是最佳人選,或許有他在,便可得真正王圖霸業之機遇。

陳宮來獻的這一論軍略,無論何處都很合他的心意,隻有一點不實:張邈沒有十萬兵。

曹操在陳留軍屯三月,拐走三千多鄉勇,去年新丁不過幾百入營而已,況且還有棄走轉頭曹操處的那些人……

以典韋最為印象深刻。那個酒囊飯袋,現在居然也能護衛曹操左右。

……

鄄城。

黑夜之下,荀府的院落一角燈火高挑,內有燭火湊近於一案幾。

荀彧貼近在仔細觀察眼前的地圖,神情十分認真,而且眼眸略有晃動,顯然是驚訝於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標注和簡單的解釋。

還畫了細小的箭頭,至於山用三角狀代替,水則是波浪紋,畫出的小道更是清晰明了。

他震驚於這份畫圖的功力,震驚到不知該罵幾句還是誇讚,除了張伯常,他想不出這種東西還能出自誰之手。

在他麵前坐著的,是灰袍儒生程昱,胡須微飄,目光精悍,靜靜地等待荀彧回應。

“這些地圖,都是張伯常給你的?”

“不錯,”程昱點了點頭,鄭重的道:“確切的說,當時在陳留軍屯時,我們駐留了數月,伯常時而帶麾下宿衛與軍中先鋒營的騎兵出去探路,在下一直都以為伯常是懈怠瀆職,跑去休息。”

我還一直感動於自己為他隱瞞此事。

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是去乾職責之外的事情,伯常為了功績真是刻苦,活該他如此受寵信。

荀彧點了點頭,淡然道:“伯常行事的確與常人不同,也正是如此與他相處才更為精彩,總有令人驚喜之處。”

“譬如現在,”他抬起頭來,麵帶微笑,“主公留下了三將在兗州,一為密令元讓將軍死守濮陽,且早已做好了暗哨防範,並且囤積了三萬石糧草。”

“二是公子曹昂,誓師出兵時對外宣稱隻留有五千殘兵老將給他守城,但實際上有兩千虎豹騎,一萬青州兵還在東郡。”

“三就是,東阿、範縣的兵馬,有曹休、毛玠以及足下,至於能有多少就看你們的了。”

程昱抓著下巴輕飄飄的胡須,道:“舉家資,呼友人,得數千人追隨。這還要得益於始終推行的仁政,以及唯才的舉製。”

荀彧笑道:“既如此,這些地圖就能派上大用場了,或許這是伯常留給你立功的機會。”

程昱神色微動,心中略有感觸,同時一股意氣也自心中湧起。

……

三月中旬,濮陽外出現了兵馬的身影,遠在邊境打探的哨騎立即將消息傳回了城裡。

夏侯惇、夏侯淵兄弟領有八千精兵把守,騎兵隻有數百,不善野戰,於是立刻高築城牆,準備守城的輜重器械。

夜晚,韓浩自城門樓之外匆匆走進來,其人身高臂長,走路生風,頭戴全盔雙手抱拳,沉聲道:“太守,消息無誤,的確直奔濮陽而來,前哨關卡已經放行,呂布大軍已到境內,而從事自昨日出城之後便沒有回來。”

他頓了一會兒,道:“他的家眷都還在城內。”

夏侯惇抬頭平視,雙眸露出嚴厲之色,歎了口氣道:“派人圍住他的府邸,善待他的妻小,不可有所輕慢,待孟德回來發落。”

“是。”

韓浩點頭,接著道:“從事應當投奔呂布去了,接下來關口都會放行,已派遣了十名飛騎前去徐州告知主公。”

夏侯惇輕笑一聲,氣息平穩的起身傳令:“命我部伏於城牆上,撤掉防備,待其至濮陽城下再齊射。”

“步卒於城樓上嚴陣以待。”

“城河沙袋待其軍度過吊橋後再撤去,以水灌河,一戰令呂布軍潰。”

“追兵呢?”韓浩目光期待的問道,那可是飛將呂布,若是能追擒而回,至少可以名揚冀南、兗、豫及華中部分地區!

“沒有追兵,”夏侯惇麵色一凜,“我們隻負責死守濮陽,不可出任何差池。”

他猶記得曹操在出征之前,三次提醒千萬不可貪功,絕對不能失城而追,絕不能給呂布任何機會。

“遵命!”

韓浩一抱拳,當即離去。

……

“駕!”

“喝!”

“嘈!”

“操!”

城門外,連過三關的騎軍急行將近濮陽,為首的身騎赤紅駿馬,月下拍馬一片參差不齊的喝聲響起,馬蹄滾滾宛若擂鼓一般。

呂布雄壯威武,臂膀有力,著暗色的袍服,外有寒鎧在身,頭有金冠束發,麵容冷冽但威勢十足。

不多時在足以遠眺濮陽城一角時,呂布下令停了下來,微微喘息的同時露出狂傲的淡笑,“立足之地,便在今夜。”

“公台依言尋我來,果真是言而有信之人。”

一連過三關,直入濮陽境內,呂布已經信任陳宮布局好了一切,接下來按照他的方略謀劃,請張邈去拉攏各地的官吏,那些士派的人會紛紛倒戈來投,數日之內定可取濮陽。

在呂布一側,一名黑袍儒生策馬而來,喘道:“溫侯,此時濮陽城內守軍隻有數千,夏侯惇還未察覺,溫侯當立刻破城,遲則生變。”

“好!今日定下濮陽!取此首勝。”呂布意氣風發,雙眸微亮,這是他最接近大業基盤的一次,他必須考慮這是否是此生僅有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