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他有點,裝累了(1 / 1)

“伯常,你弄疼我了。”

孫乾哀歎了一聲,輕聲提醒道。

張韓:“……”

他把手緩緩收回,並且不再隨意拍打孫乾的肩膀,同時正色道:“彭城我們本已經攻下治理,且推行了屯民之政,許多失田、失宅的流民隻能遷徙,無登戶的奴籍全數轉往兗州治下,餘下的鄉族、商賈也不多了。”

“這座城,應當是歸屬我主,但公祐此前說,陶公定要歸還,隻肯讓出沛國是吧?這句話聽來很奇妙,就仿佛我們是即將戰敗,要被驅逐出徐州一般。”

“哦,並非如此,”孫乾連忙笑著解釋,“伯常不必這般針鋒相對,我主意思是,彭城與下邳,皆為郯縣屏障,願以重金酬軍換取防備平穩,否則日後軍令、政令均有出入,多有不便。”

孫乾聽聞這話,大致也明白了方才張韓所言,曹操真正想要的是徐州,畢竟占據彭城,等同於半隻腳已經踏在郯城之前。

日後等休整軍力,積攢糧草軍備,再攻徐州時,將會事半功倍。

想到這,他心裡失望了不少,畢竟之前期待著曹操與其餘諸侯有所不同,現在看來所謂仁治厚德,也是為了掠取領地鋪路罷了。

這樣的話,就更該緊守口風,儘力將彭城保住才對,曹操不敢久戰,擔心兗州後方生變故,不會過於糾纏。

他給張韓的底線,定是見好就收的。

這邊張韓和孫乾繼續就彭城周旋。

而另一頭的戲誌才和陳元龍,也是相談甚歡,陳登好奇的問起了張韓的出身、師承,以及功績。

畢竟張韓看起來還很年輕,比他陳登都要年輕幾歲,原本以為青年才俊之中,自己已經算是翹楚,沒想到今日遇到張韓這年紀不大,卻已做了主簿的青年人。

戲誌才笑著道:“伯常獻計屯田政令,安置了青州來的百萬流民,同時以此為據,又選兵得數萬青州兵精銳。”

“青州兵與屯民,各居一處,有家室的則可相互立功惠及對方,沒有家室的記錄功績日後可成家立業,分田定居,你說這樣的結果,是不是比兵敗身死要好多了呢?”

陳登恍然大悟,原來是他獻的計策,將百萬之眾定為屯民,比流民好,比本地百姓差。

且將有家室親友著分開,互相要挾不可作亂,隻能辛苦勞作以換取平安。

又選拔所謂青州兵精銳,得死士跟隨,交戰時可先鋒而行,保存曹氏本身精銳子弟,是以死傷雖多,但卻動不到他的根本。

這麼看來,此次動兗州,屬於剛好幫曹操削減了不少兵員的壓力,而且在此戰期間,還有不少新丁得到血戰洗禮,因而蛻變為精銳。

現在還要贈予大量錢糧,讓曹操撤軍,且撤退之後還要感謝曹公到來徐州,襄助平賊。

我們損失無數,背上治理不力之名,還要給曹操說聲“謝謝”,圖什麼呢?

徒傷悲。

“祭酒,此次議和,你我雙方的誤會已經解除,而方才張主簿提及的曹公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何物?”

陳登現在十分好奇,可席間吃飯吃酒,卻也沒有半點透露,張韓也隻是談及民生內治,相交心得而已。

這倒像是在結交友人,而不是在議和,一來二去反倒是陳登有點著急了,他陳登素來是爽朗性格,不會過於拘泥於一件事,不過這次的事情和尋常不同。

徐州和兗州,雙方都明白不可能血戰到底,因為理由都站不住腳,誰若是強行為之,日後會惹來更多的麻煩,落人話柄。

說不定,現在各方諸侯勸停的書信,早就已經在路上了,若是二袁送來了勸停的書信,讓給他們個麵子,這豈能不給?

是以,這事早結束早好,還能趕上夏日時看護田土,等待秋日收成,否則一旦荒災降臨,更是災禍橫行。

“兩位都一直心念此事?!”張韓聽到了陳登的話,忽然朗聲回頭來言,將陳登、孫乾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

“我本打算,在酒席上慢慢說出來,以符合循序漸進的流程,既然兩位這麼著急,那我還是先說比較好。”

“請說!”陳登目光好奇,神色期待。

這關子賣了許久,到底是要什麼,直接明說便是。

張韓和戲誌才兩人對視,之後轉過頭來對陳登笑道:“自然是要結交高士為友。”

“這彭城,若是彆人來要,斷然是不肯讓出的,這是我將士拚殺所得,當然有才德兼備之人來治理,但若是你們二位,便可以商量,請回去告知陶公,若請元龍任彭城郡守,如此便可退去。”

“什麼?”陳登不可思議的看向張韓。

“你所說,曹公真正所要之物,便是這個?”

“不錯,”張韓點頭道:“元龍現在可以安心宴飲了吧?”

陳登聽完這話,立刻就明白了張韓的意思。

曹公可以讓出彭城,但是要用彭城來和陳氏結交,留下一番美談,當然,這在他看來是讓城舉賢的美談,但對於陳氏來說,便不是那麼簡單。

此舉,等同於在陶謙心中嵌進一枚尖刺,隨時會刺痛他的心,令他不敢再將內外所有政事交托給陳氏。

“伯常,你這話,讓我更加不敢安心宴飲了。”陳登苦笑了起來,在場的都沒有心智平庸者,張韓既然這麼說了,定有曹操授意。

曹操有意結交,若想儘快平息戰事,唯有答應下來,至於主公那邊日後可再多深談交心。

繞了一大圈,就是為了能在陳氏這裡,留下一份恩情,等待日後償還。

這是一次諸侯反向對士族的投資行為,那麼目的就再簡單不過了,曹操所圖謀的更多。

其中的意義,不可謂不重大。

最終,陳登權衡再三之後,還是飲了宴席上的酒,當天夜裡,陳登和張韓、戲忠大談經學,評判古文、今文,也聊起了內治的政令心得,甚至說起了建陂之事,以引水注流,來灌溉農田。

聊到這些,他才真正相信張韓是有才學之士,他所獻上的軍屯之略,的確也符合現下兗州的狀況。

雖說要因勞損而死很多人,但也能救活更多的人。

這一夜,還出產了不少文學篇章,當然都是在彼此間流傳,沒有外流到軍營,甚至沒出軍帳外。

軍帳外是典韋在值守,他聽了一晚上愣是沒覺得有什麼觸動。

第二日,陳登拜見了曹操,確定了退出彭城的條件,算是頗為融洽。

到下午,孫乾與陳登起行離去,陶謙早已經準備好了布匹、馬匹、人丁和錢糧。

此戰總算是各自罷兵,曹操讓出了彭城,但卻駐守小沛,雖是可威脅徐州,始終占據主動,同樣也贏得了扶漢之盛名。

曹操班師回去時,在車駕之中依舊保持嚴整肅穆的風範,一直到行軍四日三夜,快要接近東郡時,才叫了張韓進馬車裡秘談。

“伯常,而今狀況可有方略,接下來應當如何進取,趁著快到東郡,提早與我說說。”

曹操靠在馬車側壁上閉目養神,臉色疲憊,眼窩深陷。

這一趟在徐州所得,很難斷定是賺是虧,但局勢很體麵的穩固下來,可為接下來秋收贏得時機,曹操也累了。

實實在在的,裝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