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八月,人造湖邊柳樹彎著腰擺弄著纖細的枝葉,蟬鳴環繞著教室,在所有高中都已經放假的日子裡,雁城一中的一間教室裡坐滿了學生。
一位鼻梁上架著厚厚的眼鏡大腹便便的老師正站在講台上說著什麼。
“同學們,咱們從下學期開始成立培優班,著高一期末純理科成績排名前四十名,今天能坐到這間教室的人都是我們學校的精英,你們應該為自己感到自豪!”
“從下學期開始,你們就是咱們理科培優班的學生,剩下的兩年裡也要努力學習!”
這位老師推了推架在油膩鼻梁上的眼鏡,嘮嘮叨叨的說個不停。
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裡,一個穿著一身黑的男生盤著二郎腿,一隻手撐在桌子上,神色冷淡,仿佛周邊所有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教室裡老舊的風扇吱吱作響,伴著窗外刺耳的蟬鳴,著實讓人心煩。黑衣男生皺皺眉抬手將額間的細汗抹去。
“今天就到這,大家先回家吧,我們開學見!”
黑衣男生起身離開。
“哎,何醒,你真牛啊,敢坐在他旁邊。”一個認識何醒的同學湊過來說。
何醒起身整理了下校服,滿臉疑惑地問道:“我來的有點晚,隻有這兒空著。怎麼了?他是誰?”
這位同學回答道:“他啊,上學期把隔壁學校幾個小混混打了然後被全校批評的那個啊!”
何醒記憶裡好像有這麼一回事兒,一個問題少年當著全校的麵念檢討。
“哦。”但是這關何醒什麼事,他向來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暑假匆匆過去,開學第一天。
何醒準時來到學校,今天外麵陰沉沉的,他走到半路又折回家拿傘差點遲到。剛到校門口,就有一輛亮眼的黑色轎車停在門口,車身如綢緞一般靚麗絲滑,在陰沉的天氣襯托下顯得無比莊嚴。何醒不認識車,隻覺得這輛車從頭到尾都寫滿了“我很貴”三個大字。
隨後,一個身影從車上下來,是上次坐在他旁邊的那個問題少年。今天倒是穿了校服,但是他麵色冷淡,眼神比今天的天還要沉上幾分,不像是來上學的,像是來尋仇的。
方知河一下車就引來了諸多目光,他早習以為常。人群裡,他不經意間瞥向何醒,少年頭頂一簇黑發微微翹起。皮膚白皙,在沉悶的雨天尤甚,正笑眯眯地和同學打招呼。
一進到教室,方知河像往常開學一樣坐到最後一排不起眼的地方,事實上他不管坐到哪裡都非常引人注目,他長得好看,皮膚白皙,五官堪稱精美,又是雁城著名富豪方華集團董事長方卿的獨生子,還是年級第一,也不知道上帝給他關了哪扇門。如果非要說,那就隻能是人緣了,他向來獨來獨往,似乎沒有朋友。
“同學們早上好啊。”一個身著正裝的中年男教師走到講台上。
何醒的同桌顧袁東看著講台上一板正經的李裴,悄悄湊到何醒耳邊說:“他穿這麼正式,不嫌熱啊?難道是第一次當班主任太激動?”
事實上,李裴年過四十自然不是第一次當班主任,隻是第一次當尖子班的班主任罷了,麵對一群腦瓜頂好的學生,多少有些緊張。
“我是你們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李裴,各位都是咱們學校的尖子生,希望以後我們合作愉快!”
“現在我手裡是咱們上學期的考試名次,我把它掛在前麵,大家要努力超越過去的自己啊!”
下課鈴響起,李裴走出教室感覺後背都被汗浸透了,他穿的西服襯衫本就不太透風,再加上緊張生怕講得不好,一節課下來出了不少汗。但他第一次覺得傳授知識原來是如此的輕鬆,這群孩子根本不要他去重複什麼,一點就通。學校這個培優班是弄對了,李裴心想,走向辦公室的腳步也輕快了不少。
下課鈴一響,就有一群人衝到前麵去看那張成績單。大家過去都在不同的班級做尖子生,雖然也有認識的,但是不全麵。尤其是如今是在成績最好的培優班,大家都很想知道在這群尖子生裡自己到底占了幾斤幾兩。
何醒站在人群中,仔細地端詳著眼前的成績單,他是這個班裡第五,比較可觀,但在過去向來是班裡第一的他心裡難免有點落差。他的目光落在第一名上——方知河,是誰?他不是第一次見這個名字。
按照一中的傳統,周考月考這種小考試是不公布全年級的名次的,隻有期中期末這種大考試才會公布全級名次,加上高一這是他第五次看見方知河這個名字,是的高一每次期中期末考的全級第一都是這個人。
等等,何醒皺皺眉,他怎麼感覺還在彆的地方聽過這個名字呢?他一時想不起來。
看了一會兒,上課鈴響了,何醒隻得暫時回位,他一回頭眼神就與剛抬頭的方知河正對上。那一霎那,方知河的樣子逐漸和他的名字重疊在一起,何醒不自覺地喃喃道:“方知河?”
“問題少年?”何醒忽然想起來那次全校檢討大會上作檢討的問題少年叫什麼來著?
方知河!何醒如夢初醒愣了一下,腳下一個不穩差點摔倒,何醒有些不敢置信。
“同桌,你知不知道方知河是哪一個?”何醒貼著顧袁東耳邊小聲問道,心裡卻在不斷地否定著那個已知的答案。
顧袁東有些吃驚,“你不知道方知河???”
學校裡竟然還有人不知道方知河?顧袁東都懷疑何醒讀書讀傻了。
他抬手按在何醒的太陽穴上,將何醒的腦袋掰向方知河坐的方向,然後用手裡的筆指向教室最後一排的方知河,說:“看到沒,那就是方大少爺。”
“你真的是,他上學期還當著全校的麵作檢討了,你竟然不認識他??”
不過也不能怪何醒這個書呆子,方知河當著全校麵作檢討時候,何醒頭也不抬的坐在下麵看書。
接下來,一整天何醒都會不自覺地回頭看方知河,他一直試圖在心裡讓自己接受那個人,對就是那個問題少年是超過自己的全級第一。
直到放學,何醒還是不太能接受這個現實。他心事重重地往前走著,絲毫沒注意到有人擋住了他的去路,直到他一個不留神撞到對方懷裡。
“你叫什麼名字?”
何醒比方知河矮了將近十公分,此時方知河正俯視著何醒,周身散發著極大的壓迫感。
何醒這才回過神來,警戒地向後退了一下步,“啊?”
方知河似是有些不耐煩的重複了一遍:“你叫什麼名字?”
“何醒。”何醒一臉戒備,他不明白方知河為什麼會過來找自己,難不成他也名聲在外,搞得年級第一都想來搭個訕?
方知河眼神漠然,開口道:“你今天為什麼一直看我?”
何醒愣住:“啊?”
“啊是你口頭言嗎?”
“啊不不不。”何醒立馬搖頭。
方知河麵色一沉,一臉無語,還說不是…
這個人從上午開始就頻頻往他這邊看,方知河雖自知自己平時有點惹人注目,但也不至於被人追著看一整天吧。雖然他能感受到何醒並無惡意,但他很好奇何醒每次看向他的眼神裡都帶著一股不明的情緒那是什麼。
“還沒回答我呢,為什麼一直看我。”方知河繼續問道。
何醒答:“我隻是剛知道原來你就是全年級第一。”
方知河眯著眼睛看著何醒,他的眼神不像說謊。不禁在心裡自嘲了一下,他深知自己在其他同學那裡留下的刻板印象,冷臉,不好相處,不愛和人說話等等。可能何醒也聽聞了一些,所以大概當知道自己是年級第一的時候有些驚訝吧。
不過他能學習這麼好,全是他老子方卿逼出來。方卿就他一個兒子,平時什麼都放縱他,唯獨在學習上絲毫不讓步。方知河其實一直覺得他爸有病,明明可以送他去國外接受教育,方卿卻非讓他留在國內消耗腦細胞。
“哦。”得到答案的方知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他懂了何醒眼神裡的情緒,是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