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難了,太難了……
方格和陳挺雖然每周都在通話,但兩個人一個在忙著實習,一個從天亮到天黑都在酒吧監工,說的最多的話題就是今天都做了些什麼吃了什麼、吐槽遇到的奇人奇事,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在這稀鬆平常的話題裡插入一句那麼突兀的“我喜歡你”!
方格感覺自己頭都要大了,四個月過去了,從夏季到冬季,她都還沒有告訴陳挺自己的感受。主要是這麼感性的話如果不是當麵說的,如果不是氛圍到了,實在太顯刻意。
年關將至,學校早就放寒假了,方格因為實習比舍友多留一個星期,就遇到了傳說中的“春運大軍”。
“陳挺,我晚點了,說是晚點49分鐘……”
“好,沒事,我晚點出門。”
49分鐘、15分鐘、3分鐘,晚點1個小時07分鐘後,方格終於坐上了歸家的列車。
車廂裡滿滿當當的,每個角落都擠滿了人,她的行李箱實在無處安放,隻好擱置在斜對角的角落裡,起碼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周遭充斥著雜亂的吵鬨聲,竟蓋過了鐵軌的聲音,空氣裡也漂浮著種種莫名的味道,泡麵味、臭腳味、汗餿味、奶味、麥當勞味……夾雜在一起,組成新世紀的列車生化武器。
就是在這樣仿佛被侵占了所有感官的環境裡,方格感到孤立無援,她非常想念陳挺,想現在就能馬上看到他。
“你在乾嘛?”
消息轉了一圈又一圈,還在轉,信號太差了。
“打掃衛生。降溫了,你穿得厚不厚?”
方格正看著窗子裡自己的倒影發呆,延遲了不知道多久的消息將她拉回現實。
“很冷嗎?上車的時候還好,一件加絨衛衣夠不夠?我現在甚至有點熱。”
“沒事,我給你帶一件。”
他們就在信號忽強忽弱中磕磕絆絆地你一言我一語。
剛走到車廂門口,方格就感受到了刺入骨髓的勁風,降溫突如其來,今年的廣東,好像比往年要冷一些。
出站的腳步匆匆,但還是被人流給絆住了,人實在太多,排在隊伍中段等著出站的方格瑟瑟發抖。
花費了20分鐘才成功出站,她埋頭迎著冷風往地麵停車場趕,陳挺已經等她大半個小時了。
“方格!”有呼叫聲夾雜在呼嘯的北風中,她抬眼望去,本該在停車場等待的陳挺此時卻出現在離她不遠處的前方,逆著人流朝她走來,她有些驚喜,疾步走去。
“你怎麼在這等著啊?”
陳挺一手將外套遞給她,一手拉過她的行李箱。
“走到停車場還得五分鐘,大過年的,彆凍感冒了。”
是真的很冷,方格哆哆嗦嗦地拉上拉鏈,在碰到陳挺的手時感受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溫度,驚訝道:“你的手是冰的,不會在這裡吹著風等了半個小時吧?”
陳挺沒有回答,那就是了,傻不傻啊……
她拉過陳挺空著的那隻手,連同自己的手一起塞進外套口袋裡,雖然兩人的手都是一片冰冷,但互相取暖應該更快升溫吧。
陳挺看向她,眼底有笑意漾開,自然地和她十指交握。
總算上了車,身體開始一點一點回溫,陳挺問道:“想吃什麼?”
“吃不了了,剛剛快到站的時候媽媽打電話問我還有多久,他們在家等我吃飯。”現在已經八點了,她本來以為家人應該早就吃完飯了,沒想到他們還等著自己,她有些歉疚,對家人,也對陳挺,畢竟他也一直餓著肚子在等她。
“好吧,送你回去。”陳挺無奈地歎了口氣,幫她扣上安全帶。
看著近在咫尺的略帶沮喪的臉,她有些不忍心,伸出手捧住,輕輕揉了揉,溫聲道:“明天,明天我再出來陪你,好不好?”
陳挺就這麼雙手撐在她的座椅靠背上,將臉從她手裡移到肩窩處蹭了蹭,答道:“好。”
“方格。”
“嗯?”
她聽到陳挺在耳畔的喃喃,應了一聲,便感覺到肩膀上的重量一輕,陳挺冰冷的唇落在了她同樣冰冷的唇上,呼吸的溫度卻灼熱難當。
細細密密的蜻蜓點水逐漸變成了輾轉研磨,他的呼吸在加重,方格卻覺得自己的腦子快要窒息缺氧了,手緊緊地攥住支撐在她臉旁的陳挺的手腕,一下兩下三下,她感受著陳挺快速跳動的脈搏和著自己的心跳頻率,卻忘記了呼吸的本能。
“呼吸,方格。”
陳挺暫時退開,笑看著她像隻擱淺的魚重新回歸大海一樣大口呼吸,等終於平複過來,她有些惱羞成怒:“不算,你搞偷襲。”
“嗯,不算。那重來。”
沒等她回答,陳挺急切地重新覆上,方格覺得他才更像一條擱淺的魚。
接吻像是兩個人的拉鋸戰,攻城掠地,你來我往地奪取對方的呼吸,這場戰鬥沒有贏家,兩敗俱傷是最稱心如意的結果。
就在陳挺要撬開方格牙關之際,她的手機鈴聲響起,兩人的動作都頓了一頓,停住了。方格先反應過來,拍了拍他的手腕。
他歎了一口氣:“怎麼設鈴聲了?”
“火車站太多人了,怕接不到你的電話。”說著,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是父親打來的電話,她對著陳挺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後才接起。
“爸爸。”
“格格到站了嗎?”
“嗯嗯,到站了,人太多,耽擱了。”
“真的不用爸爸接你?”
她看了陳挺一眼,隔著這麼近的距離,他也能聽見通話內容。
“不用爸爸,我和朋友一起回去,在路上了。”
“好,那你注意安全,讓你媽媽現在開始炒菜了。”
掛了電話後,她小聲告饒:“陳挺,快送我回家。”
“好。”
陳挺戀戀不舍地摸了摸她的臉,又再輕啄了一口,才坐回駕駛位。
方格此刻早褪去了寒冷,臉熱熱的,兩隻手也熱熱的,倒想開窗吹吹冷風,驅散狹小空間裡殘存的旖旎。
“陳挺,明天你還要去酒吧那邊嗎?”
“陪你嗎不是?一天不監工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問題,主要是快過年了,大概就再監兩天,工人也要放假了。”
“沒事啊,我陪你過去也行,我還挺好奇的。”
“很臟,灰塵也大,不安全。”
“哼!小看我了,你可以我也可以。”
“好吧,那明天先去看看吧,如果不想呆了我們就走。”
“好。”
這個點對於縣城來說不會有晚高峰,一路暢通無阻,不過半個小時就到了方格家樓下。
陳挺幫她從後備箱裡搬出行李箱後,她說道:“那我走咯?”
“嗯。”陳挺點點頭。
正要轉身離開,突然看見自己身上還穿著陳挺的衣服,才反應過來:“噢,衣服忘記還你了。”
陳挺止住她拉拉鏈的手,“穿著,冷。”
“不冷了,我跑上去很快的,這衣服一看就是男款,我爸媽看見了肯定會起疑心。”
陳挺卻沒放開製止的手,“起疑心怎麼了?”
“我還沒做好準備告訴他們呢……”她躊躇道。
陳挺收回了手,沒再說話。
察覺到他好像有點不開心,方格也忘了脫衣服,湊上前拍拍他的腦袋,哄道:“陳挺最好了,我最喜歡陳挺了,彆生氣。”
“最喜歡嗎?”
陳挺看向她,直視著她的雙眼。
本是一句平常又無心的哄人之語,此刻卻在無意間添上了真心的份量。
她從陳挺的瞳仁裡看見了自己,全都是自己。
鄭重地點了點頭,“最喜歡。”
陳挺長舒一口氣,眉目舒展,“快上去,還能吃上熱菜。”
也不管什麼衣服不衣服了,方格笑著說了句“明天見”後便拖著行李箱朝家走去。
“明天見。”
最喜歡的人,想要每一個明天都能見到。
但如果太過奢侈,那就儘量期許有一個又一個能再見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