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往麻辣燙店後，王冰冰他們正圍坐在方桌前，給自己留了一個空位。
“你們第二題選的是不是B？”李竝的音量很高，聲線也很好辨認。
“不記得了。”
“得了吧，咱們在這對答案有什麼鬼用？”王冰冰譏諷道。
“這裡。”陳挺對著已經向他們走來的方格招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來了。”方格氣喘籲籲。
“書包給我，你去挑菜。”既如此，方格順手把書包遞給他。
挑好菜後坐下，李學民對著前台喊道：“老板，我們這桌的可以開始做啦！”
“好！”後廚傳來回應。
“不好意思，我沒想到你們還等我，早知道讓你們先吃了。”
“我們先吃多沒勁啊。”王冰冰說道，”你落下了什麼，找到了嗎？”
“哦……沒找到，可能是落在家裡了吧。”
“嗨，我也是，我媽就經常罵我丟三落四。”李竝深有同感。
“你們寒假都乾嘛！有沒有可能一起去玩？方格是不是要回老家啊？”王冰冰撐著頭環視一圈。
“對，要回老家的。”
“好吧，但你回去前或者回來後我們還是可以一起玩的。”
“嗯嗯，可以，我現在隻對學校到家裡這段路最熟悉，遠一點都沒去過。”
“讓土生土長的王冰冰，我本人好好帶你去玩！”
“方格，你老家是不是會下雪？”李學民打斷了正欲展開侃侃而談的王冰冰。
“會的，會下雪。穿上雪地靴踩下去厚厚的一層，冬天在室外走路感覺都很像在拔蘿卜。”
“雪花就是畫裡那樣的嗎？幾邊形來著？是不是六邊形？”
“嗯嗯，每一朵雪花都是一幅畫，大部分都是六角形的。”
“好幸福，好想去看雪。”李學民用手撐著腦袋出神道。
“那你跟著方格回老家好了。”李竝說道。
“太冷了，怎麼受得了啊？”王冰冰不理解李學民對於雪的向往。
“我到時候回家了可以拍視頻給你們看！”
“麵來了————”熱氣騰騰的麻辣燙端了上來，五碗麻辣燙冒出的熱氣盤旋在他們中間，讓對方的麵容顯得那麼不真切。
方格因為剛剛的對話，想起了家鄉每年冬天準備進入供暖的那一段時間，一家人圍坐在小太陽前，烤得手腳暖乎乎的，再將臉埋進暖乎乎的手裡，那是一種昏昏欲睡的幸福。喔，現在腳上濕濕冷冷的方格無比想念小太陽。
幸福，從來都很具象，她感覺到丟失了一段時間的幸福感知力正在逐漸回歸，不論是踩在軟綿的厚雪上，還是踩在堅實的雨地裡，她都感覺腳踏實地。
*
“格格，回來啦，考得怎麼樣？”
方格一進門就聞到了很香的飯菜味，父親母親和弟弟都坐在飯桌前，父親向方格招呼道。
自從轉學來廣東以後，父親每周末都可以回家團聚，她剛開始甚至有點不習慣，如今習慣後倒覺得這樣的日子更應該是正常的。
“感覺應該可以。”方格脫完鞋以後坐在沙發上給自己倒水。
“好，可以就行，爸爸媽媽還有老家的親戚們都等著看呢。來，過來吃飯。”
“爸爸，我和同學約好了考完試去吃麻辣燙，已經飽了。”
“那些不乾淨的東西還是要少吃，知道裡麵多少添加劑嗎？過來，喝碗湯。一家人坐在桌前，你就算吃飽了也不要那麼快下桌，陪著一起說說話。你們兩個都得記住啊，回老家可不能這樣。”
方格依言來到飯桌前，給自己盛了一碗湯，弟弟方涵用手肘捅了捅方格，生氣道：“偷偷吃好吃的不帶我！”
方格捏了捏他白嫩嫩的臉，“姐姐和自己的朋友吃，你沒有朋友嗎？”
“哼！”
“吃外麵的垃圾食品長不高喔，涵涵還要吃嗎？”父親對著弟弟皺眉不悅道。
“不吃也長不高。”方涵嘟嘟囔囔。
母親笑著把雞腿夾到他的飯碗裡，“還小呢，現在就在長身體。”
“格格，下個星期的家長會爸爸去參加。”
“好。”
方格平靜地應下，但她的心裡很雀躍，這是父親第一次參加她的家長會，從小到大，父親因為在異地工作，很少有時間回家，更彆提開家長會了，一直都是母親參加的。
拜托拜托，大羅神仙，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哦，還有文曲星、土地公公，保佑我這一次考試能拿到年級第一！！！拜托了拜托了！
她心如擂鼓，突然好想穿越回半個月前，再努力努力衝刺一把。
*
方格正躺在床上和老家的朋友們計劃寒假要去哪裡玩，方涵進來了，一頭紮進被子裡，也不說話。
方格看著他圓圓的後腦勺，輕輕拍了拍，問道：“怎麼了？沒考好啊？”
方涵沉默地搖了搖頭。
“學校生活不開心？”
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也沒聽你說過，在新學校有交到朋友嗎？”
方涵悶聲在被子裡答道：“有。”
“那你怎麼了？”
“他們嫌我矮。”
方格拉起他，隻見他一張小嘴往下撇著。
“丟沙包的時候他們不讓我站在中間接，我好不容易站在中間了，他們就故意扔得很高讓我接不到！”
“你才多大呀，還沒有開始長高呢。”
“他們大部分都比我高……”
“沒事沒事，來，你原地跳跳，這樣能長高，還有，聽媽媽的話，多喝牛奶多吃飯，一定能長高！姐姐到了夏天再帶你去學遊泳，到時候就跟抽條似的拚命長，停不下來！”
“那我要長得比他們都高！”
“嗯嗯。”
“能不能冬天就遊泳？夏天還有好久。”
“冬天遊泳會感冒的，沒關係，廣東的冬天很快就過去了。”
“好耶！！夏天夏天，我要夏天！”方涵興奮地喊著跑出了臥室。
小孩子，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方格不禁有些自責，她一直在糾結著自己的事情，忘記關心一下年歲還小的弟弟，他才上三年級，就轉學到一個新環境，南北差異可能會導致他交朋友有些障礙。
還有母親，放棄了家鄉的工作來到這裡做全職媽媽，聽不懂方言，沒有認識的朋友，她甚至不知道每天自己和弟弟上學後父親又不在家，母親是如何度過的。
當然還有父親，他每周五下班後開兩個多小時的車回家，周一一大早起床再開兩個多小時回去上班……每一個人，其實都付出了很多，隻是人更在意自己當下的苦樂，無暇他顧，身邊再親近的人也容易忽視。
她躺倒在床上，仰頭看著天花板上的頂燈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