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是消食散步時間,住院部樓下有一大片花壇,很適合病人沒事出來逛逛,偶爾會遇上用推車推著病人的家屬或者護士,以及其他散步的病人。
初春的天氣,還是微冷,穿上外套倒也還好,主要是不二窩在病房裡實在太難受了。這幾天他腦震蕩後遺症還在,不讓看太長時間手機,連看書都不能看太久,早就無聊得不行了。
也就偶爾能出來放下風,感覺和坐牢差不多。
“感覺菊丸好像最近都沒怎麼過來了。”不二隨口說了句,剛開始的時候菊丸英二也基本是一呆一整天,後麵大概是看到手塚天天在這裡就懶得跑過來了。
還沒走出半步,不二的左手就被拉住,不二微側過身看向拉住他的手塚。
“情侶散步應該是要牽手的。”手塚一本正經,還在試圖調整成十指相扣的樣子。
難怪剛剛半天沒音,原來是在琢磨這種事情。
不二眉稍微挑:“我們以前散步也是這樣的嗎?我怎麼感覺這樣很陌生?”
“因為你失憶了。”
“好了。”手塚調整好交握的姿勢,滿意了,開心了,兩人再次出發。
“剛剛你說什麼?”
“我說,怎麼感覺最近很少看到菊丸了。”
“哦,最近他新帶了個新人,正是忙的時候。”
“你不忙嗎?”
“還好,我工作效率高。”
暮色四合,路燈刷然都亮起了。不二走累了和手塚一起坐在椅子上休息。
斜前方一對小情侶依偎在一起。
“我們以前也那樣坐過嗎?”不二問。
“當……當然。”
“這樣啊。”不二抽回手,往邊上移了一點。
手塚的心瞬間懸空,是不二發現了什麼嗎?在心臟即將停擺的那一刻,什麼柔軟的東西靠上了肩頭。
手塚看著不二靜靜地靠在自己肩膀的樣子,瞬間身體僵直。
“你怎麼感覺這麼僵硬?不是說我們以前就是這樣的嗎?”
手塚緊張到喉嚨發緊,喉結滾動,這個時候他就得感謝自己天生的冷臉了:“就是……有點突然,感覺有點驚訝,因為你平時也很少這樣。”
“因為不符合我的行事作風對吧。沒辦法,為了恢複記憶犧牲幾分鐘吧。”不二歎氣,把手攤開放在手塚膝上:“給你牽吧。”
被主動靠了,不二還主動伸手給自己牽了……就算不二恢複記憶惱羞成怒要摔他也挺值得的,手塚胡思亂想著。
“你不是我男朋友嗎?怎麼感覺你一點都不熟悉和我親近的感覺?你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不是!”
氣球飛入十萬高空,直上天堂,向下望卻是十萬丈深淵。
手塚現在就是這種心情,快樂之中隱藏著深深的不安,不時出來啃噬他的心。
“就你說的那些,感覺一直都是我在主動的一樣……”不二嘟囔了一句,靠的太舒服,他後遺症還沒完全消除的腦袋忍不住開始休息。
說是幾分鐘,其實已經過了很久。
不二已經很久沒開口了。
不二沒有主動過,他隻是對所有人都那麼親切包容。
手塚的思緒開始飄遠。
有一件事是隻有他和不二才知道的。
幾年前的夏夜,暗色的樹影在晚風中搖曳,沙沙作響。
那個時候菊丸和大石在一起還沒多久,自然不想有其他人待在身邊,於是走著走著,四人行便變成了兩人行。
“真沒想到他們會走到一塊。”不二背著手,步伐輕快,踩著路燈光線投射下的斑駁樹影。
“他們感情一直很好。”走在一起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我以為是好朋友的那種,誰知道會是這種啊。”
“感情也是會變質的,很多戀人都是從朋友發展起來的。”胸膛裡有什麼東西即將噴湧而出:“戀人的前提是親密的知己,我是這麼認為的,你是怎麼想的?你的友情會變成愛情嗎?”如果對象是我的話。
不二轉過身,他在在路燈下,神色有一瞬間的複雜。
他懂,手塚也知道他懂。
“我應該不是那樣的人,雖然都是感情,但還是有一點差彆的吧。朋友當戀人,會很奇怪。”
大石他們不就是這樣嗎?有什麼好奇怪的。但褪得乾淨的勇氣還是沒能讓這句話出口。
重點不是朋友能不能當戀人的問題,而是對象是誰。
手塚懂,不二也知道手塚懂。
不二臉上浮現出的複雜讓手塚的不甘變得更加難堪,繼續胡攪蠻纏也隻會讓對方更加為難。
一半燈光,一半樹影。
風吹得很涼,真奇怪,明明是夏天。
“我們還是好朋友的,對吧?”不二問,又接著像肯定一樣再次重複:“我們永遠都是最好的朋友。”
近在咫尺,咫尺天涯。
一半相同的兩個成語恰如其分地形容當下的場景。
有點好笑,有點……可憐。
“好。”朋友就朋友,也……挺好的,和以前沒什麼不一樣,也可以很平靜地生活下去。
後麵不二說了什麼,手塚聽不太清,隻記得那晚的風很大,樹葉沙沙作響蓋住了蟬鳴,秋天快到了,他想。
那個時候手塚隻是慶幸,幸好青宇已經開起來了,就算不二想躲他也躲不了。
手塚沒有和任何人講過這件事,哪怕是大石。好像他不說出口有些事就可以假裝沒有發生過,隻是做了一場不太美妙的夢,隻是這個夢告訴他,有些妄念隻是妄念而已。
所以他恪守朋友的本分,從不越雷池半步。
不二也像是忘掉了那件事情,和從前一樣信賴他。
手塚將臉靠在不二的發間,不二的發和他的人一樣柔軟。
那天的夜色和今晚一樣,風也是有點涼的。手塚想起了那句話,悄聲念著:“戀人的前提是親密的知己,我是這麼認為的,你是怎麼想的?你的友情會變成愛情嗎?如果對象是我的話。”
“好啊。”不二睜開了眼睛。
“你沒睡著?”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手塚來不及反應。
“沒睡著,我一天睡十幾個小時,哪有困到坐著就能睡著的地步。”不二坐直身體繼續問:“你剛剛那句有點耳熟,是什麼?你跟我講過的嗎?”
“是我們記憶的一部分。”手塚說。
“你跟我表白用的嗎?奇怪,你不是說是我跟你表白的嗎?”
“對,這句話你是和我說的!那之後我們就在一起了。”手塚心跳得快極了:“或者我們再重演一次表白的場景,也許你就能想起什麼。”
“就在這嗎?”
“都可以。”
不二偏了偏頭:“那好吧。”
“戀人的前提是親密的知己,我是這麼認為的,你是怎麼想的?你的友情會變成愛情嗎?如果對象是你的話。”不二記憶力很好,複述的一字不差。
“好!”幾乎瞬間,一個好字就脫口而出。
不二好像是輕笑了兩聲,側身輕輕吻了手塚的臉頰。
大腦宕機了一瞬,手塚緊張:“你剛剛做什麼?”
“我不是這樣做的嗎?”不二笑著補充:“在你的故事裡。”
“當然——”手塚突然想到了什麼,語氣一轉:“不是,是更加親密。”
不二站起身,單膝跪在椅子上,俯身,輕柔的吻帶著濕熱的觸感停留在手塚的唇上。轉瞬即逝,不二退開一點:“是這樣嗎?”
“嗯,嗯,對。”手塚手足無措:“我們回去吧,天都黑了。”
眼看著手塚茫茫然往前走,不二連忙叫住他:“誒,那你還要牽手嗎?”
“牽!”手塚立馬回轉。
菊丸英二作為金牌經紀人當然不會隻帶不二一個,但考慮到不二的特殊性,分到菊丸手裡的藝人也不多,也隻有兩個小歌手,而且他們兩個都有配備助理,菊丸要管的事情就很少。
結果最近又給他分新人,什麼時候他菊丸大人要淪落到帶新人了!!但是上頭說,每個經紀人手裡的藝人都快飽和了,而且這兩個新人資質很好,巴拉巴拉,還再三保證等招到新的經紀人就不會讓菊丸這麼操心了!
菊丸冷笑,彆以為他不知道,肯定是某個厚顏無恥的家夥怕自己打擾他的好事故意支開他。
就算他去忙彆的藝人的事,不二的事他也不可能完全放手。不二五月份的新專,六月份的演唱會,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但這些事情還是需要提前準備安排的。
其他的工作當然是推掉,但是新專已經籌備了一半,演唱會也是提前就向有關部門報備場地也是預約好的,如今再推也有點麻煩,他還得跟不二確認一下。
菊丸造訪病房的時候,不二正準備洗漱。他現在睡得很早,八點上床九點睡覺。
眼下不二正在洗漱。
手塚給不二接了水,擠了牙膏。不二慢悠悠地接了牙刷笨拙地刷著牙。
菊丸依稀記得某人跟他講過學鋼琴的,左手一樣靈便的呢?
枉費他操那麼多心,現在不二過得不要太爽!刷牙都有人給擠牙膏端杯!
這是什麼腐化人心舊時代萬惡的地主階級過的生活嗎?刷牙洗臉還有人給伺候?
菊喵麵皮抽了抽:“差不多得了,不二你隻是右手骨折了,不是雙手殘廢了!”沒必要事事都要人伺候吧!
不二垂下眼瞼,皺眉說道:“菊丸說得對,有些事我自己能做就我自己做吧。”
拿過毛巾,不二費力地單手捏著,試圖把毛巾裡的水擠乾。
手塚直接把毛巾拿回來,飛快地擰乾:“你現在是病人,而且手還受傷了,做事都不方便,還是我來吧。不要管彆人,他手又沒有骨折,當然體會不到你的辛苦。”
體會不到病人辛苦的“彆人”——菊丸。
手塚麵無表情地掃了一眼菊丸。
菊丸從手塚萬年不變的冷臉上讀出了不讚同和對自己的嫌棄。
“我也不想老麻煩彆人,但是我的手還沒有好……”不二有些失落:“太給你們添麻煩了。”
“怎麼會,我不是說了作為你男朋友照顧你是應該的嗎?”
手塚說完還不忘對菊丸投去譴責的目光。
菊丸:……這股四溢的茶香是哪傳來的?
看著不二衝自己露出了一個微笑,菊丸隻覺茶味兒衝得他頭暈。
他失憶了,也變茶了!
菊丸很想求助萬能的網友:求助,我的好朋友失憶後變成了一杯綠茶我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