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想跟你一起睡。(1 / 1)

雲希音胃口小,多吃了兩塊兔肉,蒸餅便隻嘗了半個。賀疏弦則是餓得很,先是上山打獵,又是替大黑做狗窩。她很自然地接過雲希音剩下的半個蒸餅,壓根沒發現雲希音意味深長的目光,三下五除二地將蒸餅解決。

碗筷都是賀嬸子家的,吃飽後賀疏弦賴了一會兒,才起來收拾碗筷,送回賀嬸子家裡。她一刻也沒留,在賀嬸子熱情的招呼中,一溜煙回家了。

雲希音點起了火燭在看書,賀疏弦也習慣她的舉措,往書卷上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雲希音是在看書,可等賀疏弦回來後,眸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到她身上去了。

屋中寧靜,風聲清晰可聞。

賀疏弦翹著腿坐在雲希音對麵,隻覺得這樣的氛圍很是愜意。

但寧靜很快就被雲希音輕柔的說話聲打破了:“你還沒取字吧?”

賀疏弦放下腿,正襟危坐。村裡的人哪會取什麼小字?倒是有些取了好養活的賤名。

雲希音興致勃勃地說:“我給你取個,怎麼樣?”

賀疏弦沒那麼多講究,名、字都是一種稱呼。她見雲希音有興趣,便由著她,頷首道:“那就多謝雲娘了。”

雲希音沉吟片刻,道:“上德若穀,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真若渝。①你覺得‘若渝’如何?”

賀疏弦讀過《道德經》,知道“若渝”兩字的出處。這句話後麵還有“大象無形,大音希聲”,正是“希音”二字的來曆。

雲希音狡黠一笑:“賀若渝,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她不信賀疏弦不明白她的用意。

賀疏弦心中燥熱,一抬眼就對上雲希音靈動風流的眼,她清了清嗓子:“雲娘取的,自然是好的。”

雲希音湊近賀疏弦,俏皮道:“隻要阿渝不嫌我多事就好。”

賀疏弦哪會嫌、哪能嫌雲希音呢?

接下來的時日倒也清閒,賀疏弦時不時到山中轉悠。雲希音則是和村中小娘子們一起討論女紅。她自己不愛做這些,但是指導小娘子們做些長安時新的花樣還是成的。小娘子們靠著繡品補貼家用,從雲希音那得了好處,自然是要報答的。雲希音不願意收她們的錢,小娘子隻能采摘些新鮮的蔬菜、水果送到賀疏弦來。

原本小娘子們視線在賀疏弦身上流連,這會兒都懶得瞧她一眼,嫌她多事,恨不得她天天在外彆回來。

被嫌棄的賀疏弦很是無語。

她騰出時間給雲希音和村中小娘子們玩,自己在外跑動。鄰村賊人的死沒聲沒息,沒人管顧。倒是安陽縣那股烈風吹到附近村落了,上頭下了命令要裡正排查沒有手實的逃民。也不知哪個多嘴的,說雲娘來曆可疑,不過來調查的官吏被裡正擋回去了,沒影響到她家中事。

賀疏弦找個機會提著獵物去跟裡正道謝,裡正樂嗬嗬道:“無事。”頓了頓,又透了點消息給賀疏弦,說安陽縣可能要變天了。賀疏弦可不管那麼多,誰是刺史、誰是縣令跟她半點關係都沒有,貪還能貪過如今的那位縣令嗎?

北風漸緊。

眨眼間就到了冰天雪地的十二月。

雪下了停、停了下,寒意刺骨。

賀疏弦弄了個炭盆給雲希音取暖。

雲希音屋中的簾子也都換掉了,用些獵物皮毛做成的氈簾,拚拚湊湊的,不大好看,勝在能擋風。

賀疏弦準備好糧肉蛋,便不怎麼出門了,偶爾在天放晴的時候才往山中走一趟,看看有沒有小東西掉進陷阱中。

屋中昏暗,燭火隻照亮狹小的一團。

賀疏弦覷著雲希音手臂上淡淡的疤痕,眉頭緊緊蹙起,那支膏藥的效果隻能如此了。

雲希音不以為意,凝著愁眉苦臉的賀疏弦笑:“一道疤痕而已,你怎麼這般在意。”

賀疏弦搖頭說:“不好。”

雲希音:“怎地,怕我被人嫌棄啊?那這樣吧,你跟我回長安做贅婿,咱倆一起過日子。”

賀疏弦被雲希音打趣多了,那堪比紙薄的臉皮終於逐漸厚起來。她藏起眼眸中的一點羞澀,輕聲道:“不要胡說。”停了停,又說,“你給家中遞消息了嗎?”

“沒有。”雲希音眨眼,無奈輕歎道,“快年關了啊。”

賀疏弦急道:“那也不能不來尋你啊。”

雲希音推了推她:“你就這麼想讓我離開啊?天寒地凍的,回長安至少要走三個月吧?寒風侵肌,墮指裂膚呢。”

賀疏弦低喃說:“的確不好走。”

“算了,彆想那些無用之事。”雲希音指尖輕輕地戳著賀疏弦額頭,小聲呢喃,“阿渝,我冷呢。”

賀疏弦忙起身:“我再找找有沒有被褥。”

雲希音一把拉住她的手,直勾勾地凝著賀疏弦,直白地提出要求:“我想跟你一起睡。”

賀疏弦“啊”了一聲,徹底呆住。

雲希音仰頭問:“有什麼不合適的嗎?”她摩挲著賀疏弦的掌心,常年拉弓握槍留下一層繭。

賀疏弦打了個激靈,掌心似是竄過一道電流,渾身上下都被電得酥麻。雲希音動作輕緩,眼眸中帶著點好奇。賀疏弦強壓下捉住雲希音那隻柔弱無骨的手的念頭,將手掌收了回來,縮到身後。

雲希音沒在意賀疏弦的躲藏,她再度追問:“有什麼不可以的嗎?”

賀疏弦支支吾吾:“我、我不大習慣。”

雲希音笑了一聲,語調悅耳動聽:“沒事,我也不習慣,這點上我們扯平了。”

賀疏弦:“……”她哪裡拗得過雲希音?見雲希音凍得麵頰僵白,很快便妥協。

兩人並肩而臥,屋中落針聲可聞。耳畔繚繞著輕淺的呼吸,賀疏弦緊張地身軀緊繃。雲希音沒她那麼局促,朝著賀疏弦身邊靠。唉,有人體寒,而有的人就算是寒冬臘月也像是暖爐。她不讓賀疏弦躲,抱著賀疏弦的手,心滿意足地入夢。賀疏弦還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可困意卷來,她聽著雲希音的呼吸聲,也慢慢地進入夢想,一夜好眠。

一回生二回熟,雲希音毫無負擔地拉著賀疏弦一起睡著,經過劇烈地掙紮,賀疏弦終於也放開了。

十二月底的時候,在外做工、讀書的人都回來了,家家戶戶都準備過年。

以前年貨都是阿娘操持的,後來阿娘逝世,賀疏弦隻得自己料理。她翻出往年的單子準備照著辦,不過家裡多了個人,還得再多添點。

賀疏弦從縣城回來的時候,在路上被一個年輕的書生攔了攔。賀疏弦覷著對方看了一陣,才恍然大悟似的,開口道:“原來是宋三郎啊。”宋家是賀家村的外來戶,與她家距離近。這宋三名叫宋歸仁,全家砸鍋賣鐵也要供他去讀書。他倒是很爭氣,前兩年進了縣學。

雖然住得近,可賀疏弦跟宋家關係很差。

也不知道宋家是什麼毛病,處處都要拿她跟宋歸仁比。尤其是宋歸仁去縣裡讀書後,宋家人見了她拿眼神一刷,說不儘的鄙夷。

“大郎還在打獵呢?”宋歸仁扯著笑容,“聽說你成家了?怎麼還不找個安穩的營生?你也讀書識字,我知道縣城中有家米鋪在招賬房呢,你要去嗎?”

賀疏弦朝著宋歸仁翻了個大白眼,冷嗤道:“宋大、宋二都沒著落呢。你管彆人生計?”

宋歸仁笑臉一僵,他家並不富裕,為了供他讀書,家中姊妹都嫁出去了,至於兩個兄長——還在打光棍。他阿耶說等他考中進士,阿兄們也能水漲船高,但宋歸仁心中也沒底,不知道能不能過州試。州府不推舉他,他也沒法獲得上長安的資格。

宋歸仁攔住拔腿就要走的賀疏弦,語重心長道:“我大兄、二兄不識字,介紹他們也無用。”

賀疏弦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是說,你自己去應聘,到時候筆墨錢就不仗著兄弟,能養活自己。”

宋歸仁眉頭一皺:“我要溫書,哪有閒時?”

賀疏弦嗬嗬冷笑:“就你特殊,那些個抄書補貼家用的郎君,也沒像你這樣懶啊,人家的名聲還比你好。”

宋歸仁被賀疏弦落了麵子,頓時神色陰沉如水。他氣道:“賀疏弦,你彆不知好歹!看在同鄉裡的份上,我才顧著你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家鋪子是你宋家開的呢,說雇誰就雇誰。”賀疏弦繞開宋歸仁,懶得再跟他多費唇舌。在半道的時候,遇見下山的雲希音。在賀家村待了月餘,晴光好的時候,雲希音也會四處走動,跟小娘子們交流感情。

賀疏弦迎上去:“雲娘?你怎麼出門了?”

雲希音莞爾一笑,說:“見你遲遲不歸,想得緊。”她的目光一撇,湊在賀疏弦耳畔輕聲問,“那是誰?”

賀疏弦聞言一凜,扭頭就看到莫名其妙追上來的宋歸仁,她忽然有些生氣。一把將雲希音藏在身後,隔絕宋歸仁的窺視,冷聲道:“哪來的矮狗,不認路嗎?”

宋歸仁身材矮小,最忌恨彆人說他“矮”,他麵色青青白白,想跟賀疏弦爭執,可又不想在彆人跟前丟臉。冷嘲似的譏笑一聲,他一拂袖揚長而去。

雲希音藏著賀疏弦的身後,悄悄地牽住她的手,揶揄道:“我的阿渝原來真會罵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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